嘩啦——嘩啦——


    鐵鏈拖拽與粗重的腳步聲愈發響亮,震得洞穴落下漱漱石粉,在洞穴的最深處,陸鶴鳴扛著個兩米多高的漆黑色石棺,邁著艱難的步伐向我走來。


    石棺的沉重程度,從陸鶴鳴每踏出一步,就能在石板上留下的清晰腳印就可以看出。


    陸鶴鳴的腰背上,纏著手臂粗細的鐵鏈,以此將棺槨與後背牢牢捆起,踽踽前行。


    剛才的嘩嘩聲響,就是鐵鏈拖拽在地上產生的。


    詭異的是,陸鶴鳴的身上,破破爛爛穿著的竟然是商周時期的青銅鎧甲,且赤著雙腳,麵龐僵硬如石塊雕刻,行動間不見絲毫生機。


    仿佛,陸鶴鳴以及他身後背著的棺槨,隻是一道幻影,不存在實質。


    “等一等!”


    在與我擦肩而過時,我手掌扣在陸鶴鳴的肩膀處,可強大的反震力道,卻直接將我掀得一個趔趄!


    我能確定,眼前的陸鶴鳴……不,是和陸鶴鳴長得一模一樣的家夥,是真實存在的!


    而且這家夥很有可能,就是陸鶴鳴曾丟下的肉身!


    如果將他抓住,說不定就能弄清楚一些關於五十年前的事!


    “給我站住!”


    我自認靈魂無暇,一切魑魅魍魎都無法傷到我。可這一次我再抓住陸鶴鳴的後肩時,產生的反震力量竟直接將我拋飛入空中。


    糟了!


    下方就是直通九幽的懸崖,我在沒有絲毫借力的情況下,隻能就這麽直直的墜下去!


    而陸鶴鳴走到崖邊,竟然身子垂直九十度,死死貼著峭壁,一步步向下走去。


    我墜落的速度,遠比陸鶴鳴要快許多。


    就在我們擦身而過時,陸鶴鳴後背的棺槨忽然打開,裏麵露出的,赫然是一張我極其熟悉的臉!


    看到他時,我腦子裏如同霹靂閃過般一片空白。


    他從棺槨中伸出手,抓著我的身體輕輕向上一拋,我就落回了石洞之中。


    陸鶴鳴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而我身子僵硬的躺在地上,無論如何也動彈不得。


    僵硬躺著的時候,我拚命回憶那個男人的臉。我分明記得他曾近在咫尺的看著我,且印象尤為深刻。


    可我的腦子裏,像是闖入了一股格外奇異的能量,在阻擋著我對這件事的回憶。


    約莫過去幾秒之後,我的身體再度恢複正常,可棺槨裏那人的模樣,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我甚至不知道,那裏頭的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這種感覺就像是早上醒來時,做了一個印象尤為深刻的夢,可在洗漱過後,卻忘得一幹二淨……


    才到入口,我就看到如此詭奇的景象,不知再深入下去,又會看到什麽。


    既然陸鶴鳴拖著的詭異棺槨已經離開,我也不能在此糾結,還是先行探墓更為重要。


    打定主意後,我便繼續沿著石洞入口,一麵破譯錯亂的五行八卦方位,一麵向前走著。


    約莫前行百二十步,我忽然看見前方躺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等走近細看時候才赫然發現,底下躺著的,竟是之前墨家師叔祖的屍體。


    體態羸弱嬌小,一身黑袍,且麵帶黑紗胸前紋著個“墨”字。


    見此,我不由驚歎這位墨家師叔祖的實力。


    能夠從錯誤的入口進入後,反而出現在石洞中,雖然被困死,但也足以證明墨家師叔祖有通天徹地的實力。


    且墨家師叔祖身死位置的牆壁上,有一連串的壁畫,且經過我的測算,這裏應該是石洞的中心位置。


    中心位置出現壁畫,足以見得我之前沒有走錯。


    我將魂念灌注在雙眸之上,開始認真觀察延展約十餘米的壁畫。


    壁畫色彩鮮豔,線條優美,時隔千年也沒有任何顏料褪色的跡象,隻是有些細枝末節處,有手指摳抓的痕跡。


    在墨家師叔祖的指甲縫裏,也有顏料的痕跡,足以見得她是費勁艱苦的走到這裏,苦心研究壁畫卻毫無所獲,終而被困斃。


    這樣一個強者,就此死在帝陵,我將她的屍體擺正,又將其雙手折疊在胸前,也算是為自己積了一點陰德。


    旋即,我再度觀察壁畫。


    第一幅畫,是一群宮女跪在地上,侍奉著幾個異服女人,行走在華麗的宮殿上。


    我曾在爺爺的書庫中,學過蒙古喇叭教的本事,因此認得異服女人的裝飾。


    她頭上戴著罟罟冠,身披寬大紫金鳳袍,因她們穿的袍子,寬大而且長,走起路來很不方便,要兩個婢女在後麵幫她們拉著袍角。


    這種服飾,大都是蒙古王宮貴族,才有資格穿扮。


    第二幅畫:穿著異服的女人,在寬大的床榻上服飾一個體態臃腫,穿著龍袍的男人。


    第三幅畫:一群手持兵戈,持有“明”旗的雄兵悍將殺入宮中,穿龍袍的男人倉皇鑽進床底。


    第四幅畫:龍袍男人與穿異服的女子,被明軍用龍阿紫和鎖鏈,投入石頭洞窟中,從場景來看,應該就是這裏。


    第五幅畫:幾日過後,這群人開始互相吞噬以求活命。先是一夥吃了穿龍袍的男人,又相互廝殺,最終隻剩下一個穿戴鳳冠的女子。


    第六幅畫:穿戴鳳冠的女子,渾身潰爛流膿,從傷口處伸出無數手腳,最終一頭撞在石壁上,她的身子竟詭異的融了石壁中。


    第七幅畫,也是最後一幅:畫著的是一個美豔女子的等身像,正麵帶笑容的看向我。


    因繪畫得過於逼近,甚至讓我產生女子已經活過來的錯覺。


    從前麵六副壁畫可以判斷出,是明朝的軍隊侵占皇宮,將原有異族趕入此地宮中,活活困死。


    隻是這最後一幅壁畫,反而畫了異族女人的樣貌,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就在我凝神觀察壁畫的時候,牆壁忽然開始輕微的顫動,一股格外龐大的陰氣,正在向著壁畫瘋狂匯聚。


    糟了!


    我心中猛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趕忙咬破指尖,用魂血在第七幅女人的壁畫上,寫下驅邪咒語。


    天道畢,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


    氣布道,氣通神,氣行奸邪鬼賊皆消……


    就在我最後一個“亡”字即將落下的一瞬,牆壁上的女人的臉一點點擠出石壁,且臉上仍掛著詭異笑容,眼珠滴溜溜轉了兩圈,而後翻白直衝著我。


    嘎吱——


    女人下巴裂開,兩排滲著黃綠色汁液,閃爍寒光的牙齒裸露出,衝破噴了一口濁氣。


    一股血腥味撲麵而來,我強忍著心中膈應,迅速後退。


    女人脖子伸出石壁以後,跟著爬出的身子竟有三米餘長,脊椎位置被一堆女人的腦袋所代替,且像蜈蚣一般,生出整整八對手腳!


    沿著石壁攀爬一圈後,女人在我頭頂石壁停住,張口噴薄一柱格外濃鬱的陰濁之氣。


    這種氣息一旦進入人的體內,會迅速破壞五髒六腑,讓人短時間內毫無傷痕的暴斃。


    這會我才算明白,墨家的師叔祖根本不是被困斃,而是沿著壁畫觀察,直到第七幅壁畫時,被這形似蜈蚣的女怪物給害死!


    雖說這玩意傷不到我,但我也不想被惡心到。


    “天地玄宗,萬氣本根。廣修浩劫,證吾神通!”


    刹那間金光自體表浮現,可女人吐出的濁氣,仍將我的身體包裹,那股惡心的味道,嗆得我一陣幹嘔。


    怎麽回事!我的金光咒竟然不管用?


    蜈蚣女妖見我沒事,竟操縱龐大的身軀向我俯衝而下。


    見此,我渾然不懼,就這麽靜等著她撲過來。


    我的身體百邪不侵,哪怕是這家夥……


    “啊!”


    胳膊被狠狠咬了一大口,靈魂衰弱所產生的痛苦,讓我忍不住叫喊出聲。


    而咬了我的蜈蚣女妖,僅僅是倒退幾步痛哼一聲,反而看向我的眼神中,凶戾光芒更盛。


    這不可能!?


    我靈魂無暇,能斬殺蛟龍,超度上千亡靈,為何對付一個區區蜈蚣女妖,竟會被傷到?


    我不甘心,噴薄出一滴命魂之血,迅速誦唱咒決。


    “回向正道,內外澄清。各安方位,備守壇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護法神王,保衛誦經!”


    刹那間,我掌心亮起一道清濛光芒,這是集聚我畢身之力的攻擊,不信對付不了這妖孽!


    蜈蚣女妖毫不畏懼的撲向了我的方向,雙方撞擊的瞬間,整個石洞的空間都被符咒所產生的青光給遮蔽。


    我整個人橫飛了出去,狠狠撞擊在岩壁上。而蜈蚣女妖卻隻是向後倒退幾步,隨即再度凶狠的盯著我。


    她……竟然一點事也沒有!


    這一瞬間,我不由有些絕望。


    千年陵墓,其中辛秘實在太多。


    本以為憑借所學風水之術與驅邪手段,能夠十拿九穩的度過,卻沒想被卡死在入口處。


    使用命魂之血後,我元氣大傷,渾身酸軟,就算逃跑也不可能逃得過長著八對手腳,行走如飛的蜈蚣女妖。


    就在我閉上眼睛,準備聽天由命時,忽然一隻柔荑抓住了我的胳膊,將我扯入一處石壁後。


    “噓,別出聲!”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愕然回頭,正看見慕容長青指尖在石壁上輕輕一點,石壁竟蕩漾開波紋。


    旋即,她拽著我的胳膊,一頭紮進了石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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