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王用5萬畝良田置換了5萬畝荒山,在王錫爵和王家屏看來,實在是有些壯士斷腕的魄力了。


    汝寧府的事情,查來查去,最後查到了崇王府的頭上。雖說朱翊爵一口咬定是管事李會與劉其昌勾結,他自己對此事一無所知,但這種說辭是否有效,完全取決於朝廷願不願意相信。


    明朝的藩王看起來活得很滋潤,錦衣玉食,沒人敢惹。但實際上,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是非常謹慎的,不敢越雷池半步。要知道,皇帝對於藩王永遠都是不信任的,隻要能夠找到合適的理由,皇帝就要借題發揮,以削弱藩王的實力。


    崇王府與地方官吏勾結,侵占百姓的良田,這是非常惡劣的一個事件。在這個時候,朱翊爵果斷地殺掉了犯事的下屬,又主動提出把侵占來的良田如數交還,隻要求置換同等麵積的荒山,這就擺明了認錯的態度,即便報到萬曆麵前,也能說得過去了。


    “這一次的事情,多謝改之了。”


    在蘇昊的府上,崇王世子朱常津鄭重其事地向蘇昊道著謝。崇王府能夠提早發現問題,趕在欽差查處之前自己把問題交代清楚,全是仗了蘇昊的提醒。蘇昊在查案的過程中發現了李會與汝寧府官吏勾結的事情,便通知了朱常津,朱常津再將此事告訴父親,這才有了朱翊爵怒斬李會的舉措。


    再至於說用5萬畝良田置換5萬畝荒山的處理方法,也是出自於蘇昊的勸告。如果沒有蘇昊的許諾,朱翊爵還真下不了這個決心。


    “世子言重了,這一次若非崇王慷慨獻出土地,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善後呢。”蘇昊說道。


    “改之。我照你所說,勸父王交出了5萬畝土地,置換西邊那一片荒山,使我崇王府一年少了一半的收入。這以後全府上下幾千口人的生計,全在改之你的一念之間了。”朱常津嗬嗬笑著說道。


    蘇昊道:“世子請放心,蘇昊別的本事沒有,這勘礦之事,還很少有走眼的時候。我給你推薦的那位喻複陽喻硐頭。不日就將到達汝寧,他能夠幫世子在那片荒山上找到煤礦和鐵礦,日後崇王府靠采礦和煉鐵的收入,不會少於原來那5萬畝田地的。”


    “那本世子就拭目以待了。”朱常津笑道。


    原來,崇王府拿5萬畝良田來置換5萬畝荒山,是有目的的。蘇昊記得。在汝寧府以西的那一片山嶺中,有儲量十分可觀的煤礦和鐵礦。崇王府以土地換荒山,表麵上看是吃了大虧。實際上卻不然。煤礦和鐵礦如果開采出來,每年的收益並不亞於種田。而交出土地又能夠博得一個好名聲,化解可能存在的隱患,這種一舉兩得的事情,朱翊爵又何樂而不為呢。


    “世子,光靠采煤和冶鐵,收益還是很有限的,要能夠煉出好鋼,才能真正財源滾滾。我這裏寫了一些煉鋼的竅門,你找汝寧科學院的那些書生們好好看看。爭取能夠煉出一流的鋼材來。”蘇昊拿出幾頁紙,交給朱常津。那是他根據後世的一些知識寫的煉鋼工藝以及合金鋼配方,他相信,憑著汝寧科學院那些研究人員的智慧,應當是能夠消化掉這些知識的。


    “那本世子就笑納了。”朱常津道,他接過那些資料,細細地收好。然後扭頭左顧右盼了一下,說道:“對了,改之,本世子今天來找你,還有一事相求,不知改之能否應允。”


    “世子有事但講無妨,隻要蘇昊能夠辦到的,絕不敢推辭。”蘇昊說道。


    朱常津道:“我想向改之要個人。”


    “人?”蘇昊一愣,“什麽人?”


    “你帳下有個女簿記,本世子甚是仰慕,不知改之願割愛否?”朱常津道。


    “你是說程儀,程姑娘?”蘇昊鬱悶了,如果朱常津向他討要點什麽東西,他肯定眼睛不眨地就拿出來了,但朱常津向他討的是程儀,蘇昊還當真有些不舍。


    朱常津點點頭道:“本世子有一回到你府上,見到了這位女子,當時驚為天人,回去之後,夜不能寐,甚是思念。我觀此女的裝束仍是未嫁之人,故而……”


    “這……”蘇昊有些撓頭,朱常津的意思他聽懂了,那就是看上了程儀。朱常津是有老婆的人,家裏的妾也得有七八個了,把程儀娶回去,也不知是十姨太還是二十姨太,總之不會有什麽很高的地位。他有心直接回絕,轉念一想,又不知道程儀自己是什麽意思,沒準人家還巴不得嫁入豪門呢,自己有什麽資格替她做主?


    “世子,此女因為照顧弟弟,一直未嫁,如今已是20多歲,不知世子看中她何處了。”蘇昊謹慎地問道。


    “落落大方,知情達理,別有一番風韻啊。”朱常津陶醉地說道,嘴角隱隱還有些口水在閃閃發亮。


    “呃,這樣吧,我把她叫出來,聽聽她自己的意思。若她也有意,那蘇昊就祝賀世子了。若她有其他的想法,那也請世子見諒。世子看如何?”蘇昊說道。


    朱常津道:“那是自然,本世子豈是強人所難之徒?”


    蘇昊吩咐一聲,讓人從後宅把程儀請來。不多一會,程儀邁著小碎步進來了,她先向朱常津施了一禮,然後又向蘇昊行了禮,問道:“蘇學士喚小女子何事?”


    “程姑娘,這事呢……呃,是這樣的……”蘇昊結結巴巴地把朱常津的意思隱晦地說了一遍,眼看著程儀的臉就漸漸地紅起來了。


    “程姑娘,本世子對姑娘仰慕已久,還望姑娘垂青。”朱常津在一旁說道。


    程儀看看朱常津,又看看蘇昊,咬了咬牙,對朱常津說道:“小女子蒙世子錯愛,惶恐萬分。無奈此身已許他人,豈可再許世子。”


    “已許他人?”朱常津有些錯愕,“程姑娘這裝束並非已嫁之人啊,不知程姑娘已許之人何在。”


    程儀轉過身,對著蘇昊,淚眼婆娑地說道:“蘇郎,你我之事,你為何不向世子明言呢?莫非你欲舍棄妾身了嗎?”


    蘇郎!


    聽到程儀這個稱呼,蘇昊差點從椅子上掉下去。不會吧,自己和程儀哪有什麽“你我之事”,這不是睜著眼睛毀人清白嗎?


    “這……”朱常津倒是一下子就聽明白了,他看看一臉尷尬的蘇昊,抱歉地說道:“原來是這樣,那倒是本世子失禮了。改之,既然程姑娘是你的人,那你盡可向本世子明說就好了,你我乃是至交,本世子豈能奪你所愛?”


    “這個……嗯嗯,這件事有些複雜,我也是一時不知從何說起……”蘇昊隻好支吾著打馬虎眼了,他當然不能說程儀是在憑空說謊,但要他承認與程儀有什麽關係,他又說不出口。


    朱常津對於這種事情倒是門清,在他看來,程儀一直跟在蘇昊身邊,肯定是有過一些不清不白的事情。估計蘇昊嫌程儀歲數大,占了便宜卻又不樂意給程儀一個名份。現在遇到朱常津討要程儀的事情,蘇昊就樂得想把程儀送出去,無奈程儀卻粘上了蘇昊,不肯離開,於是才有了現在這一幕場景。


    “改之,程姑娘才貌雙全,乃是你之良配,你可不能辜負於她。本世子今天沒做準備,改日定會將賀禮送上,祝二位白頭偕老。”朱常津說道。他對於程儀也沒有誌在必得的意思,隻是覺得這樣一個有文化的女子很是新鮮,帶著幾分獵奇的心態罷了。現在見程儀對蘇昊有意,而蘇昊卻推三推四的樣子,就忍不住要替程儀討個公道了。


    “多謝世子成全!”沒等蘇昊說什麽,程儀先對朱常津盈盈一拜,像足了一個心願得償的小女子的樣子。


    “呃……好吧,那就多謝世子了。”事到如今,蘇昊也隻能逢場作戲了,總不能當麵拆穿程儀的謊言吧。反正汝寧的案子查完,他也該回去了。一旦離開了汝寧,今天說的這些也就都無所謂了。


    朱常津乘興而去,敗興而歸。蘇昊把他送出府外,回頭一看,隻見程儀正站在自己身後,一臉忐忑之色。他有心罵程儀幾句,卻又不知如何開口,要知道,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會發脾氣的人,尤其是在程儀這樣的女孩子麵前。


    “你可把我坑苦了。”想了半天,蘇昊隻能長歎了一聲,說道。


    “小女子隻是不想成為王府中的玩物,無奈借大人作為托辭,還請大人恕罪。”程儀躬身說道。


    “你不想嫁給世子,可以找個別的借口嘛,你說你跟我有那什麽什麽……這話如果傳出去,以後你還怎麽嫁人啊?”蘇昊道。


    “那程儀就不嫁別人了。”程儀說道,她語帶雙關,說一出口,臉先紅了。


    “氣話!”蘇昊根本沒有聽出程儀話裏的潛台詞,隻是斥道,“哪有不嫁人的女孩子!”


    程儀麵帶微笑,道:“程儀已是20多歲之人,豈能嫁得出去。如大人不棄,程儀願一直留在大人身邊,永遠給大人做個簿記就好了。”


    “唉,此事就先這樣吧,如果早知道你不想嫁給世子,我就不叫你出來了,我直接給回絕了,也比現在這樣好。”蘇昊鬱悶地說道。


    程儀笑道:“小女子倒是覺得,現在這樣……挺好。”


    說罷,她轉身就跑回後宅去了,隻留下一臉困惑的蘇昊,站在那裏發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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