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誌遠盡量輕微敲擊,他擔心聲音太大會被房門外的人聽見。


    床板發出三聲沉悶的聲響,吳誌遠敲得比較有節奏,能讓月影撫仙一聽便知是人為的敲擊,果然,床板上方寂靜片刻,便聽到月影撫仙輕聲問了一個字:“誰?”


    還未等吳誌遠回答,月影撫仙突然語含驚喜的壓低聲音說道:“誌遠,是你嗎?”


    此處密道除了月影撫仙的師父,就隻有月影撫仙和吳誌遠知道,所以月影撫仙此時已經想到了床板下的人必定就是吳誌遠。


    “月影。”吳誌遠悄聲應道。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月影撫仙的聲音中充滿了喜悅,她不斷地喃喃重複著,根本沒想到吳誌遠會在這關鍵時刻出現在離自己距離最近的位置,事實上她本來已經有一絲絕望了,為餘生無法見到吳誌遠而絕望。


    “月影,你先不要說話,聽我說。”吳誌遠平心靜氣的叮囑道。兩人之間的床板雖然厚實,但聲音隔著床板傳來依然十分清晰,隻是略有沉悶之感。


    “你的手能不能動?”吳誌遠低聲問道。


    “動不了。”月影撫仙的回答十分簡潔。


    吳誌遠聞聲思考片刻,其實他已經猜到了月影撫仙可能身體已經被禁錮而失去自由,否則剛才絕不會任由金珠尼在房內肆意囂張。


    吳誌遠本打算讓月影撫仙伸手拉動床頭的紅線,啟動床板的機關,這樣他在下麵接住月影撫仙,兩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密道逃離黑降門,而月影撫仙卻說自己的手動不了,他不了解月影撫仙所說的“動不了”具體是何狀況,但既然得到的是這樣的答複,便隻好另尋辦法。


    沉吟片刻,吳誌遠又生計策,他低聲問道:“月影,你現在躺在床上的什麽位置?”


    月影撫仙悄聲回答道:“在床中央。”


    “身體兩側各有多寬的床板?”吳誌遠繼續發問。


    “兩側大約各有一尺寬度。”月影撫仙沉默片刻回答道。


    “好,不要怕,我馬上來救你。”吳誌遠鄭重說道,他的話雖然樸實無華,卻令月影撫仙覺得安心。


    扔在地上的兩根火折子的光早就照不到吳誌遠所在的位置了,無奈之下,他隻好重新點燃一根。不過在此之前,他用血影魔刀在兩側的石壁上各鑿了幾個洞,用來落腳和抓扶。


    火折子的光其實十分微弱,但因為空間局促有限,所以顯得比較明亮。吳誌遠用嘴咬住火折子的末端,抬頭去看頭頂上方的床板。


    因為洞口形狀的限製,頭頂的床板大體呈長方形,與床板的真實大小相似,機關啟動時,床板翻轉,人就會掉落下來。吳誌遠用手在床板的兩側仔細丈量了一下,大致確定了月影撫仙躺臥的位置。


    之所以要先確定月影撫仙的位置,是因為吳誌遠要用血影魔刀將床板割開一個可容自己爬上去的洞,月影撫仙無法拉動床頭的紅線,就隻有這一種辦法可行了。但如果事先不確定好月影撫仙此時躺臥的位置,吳誌遠一刀下去,很可能會傷及她。


    雖然此時有了大致範圍,吳誌遠依然十分小心,他選取了床板上靠近牆壁的位置,也就是月影撫仙身體的內側。將血影魔刀緩緩插入床板中,吳誌遠輕輕地割了一個正方形,這床板像是榆木材質,雖然堅硬,但相形於血影魔刀的鋒利而言簡直微不足道。


    收刀入鞘後,吳誌遠緩緩發力將床板上已割好的正方形區域向上一推,隻聽幾聲輕微的木頭斷裂聲,那塊正方形的床板被他推了起來,床板就這樣被他鑿出了一個正方形的洞。


    一道明亮的光線透過床板的洞照射進來,下麵的密道頓時明亮了許多。吳誌遠將口中含著的火折子吐掉,從床板上鑿出的洞口中探出頭來。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月影撫仙玉體橫陳,那美妙的曲線配以粉色帷幔令他不由得怦然心動,但此時並非心有旖念的時候,吳誌遠連忙從密道中爬了上來,首先看向月影撫仙的臉龐。


    吳誌遠看見月影撫仙的臉上掛滿了淚痕,而眼角還不時的有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


    “月影!”吳誌遠連忙俯身在月影撫仙麵前,用衣袖為她擦去眼角的淚水。


    然而,吳誌遠剛擦去她眼角擎著的淚水,又有淚珠從眼角滾落下來。吳誌遠從未見過月影撫仙如此哭泣,此時她的哭泣是默不作聲的,但淚水卻根本止不住。


    這一刻,吳誌遠的鼻子一酸,心底最柔軟處那難以莫名的情感瞬間傾瀉而出,但他卻忍住沒有讓眼淚滾落下來,因為這個時候,月影撫仙的生死全係在他的身上,他需要堅強。


    直到此時,吳誌遠才發現月影撫仙的身體已經完全不能動了,除了眼珠和嘴唇可以自由活動,身體的其他部位都完全不受自己支配。此時她平躺在床上,雙手平放在小腹上,如果不是眼睛中還有淚水,吳誌遠真的以為她隻是睡了過去。


    若是在以前,月影撫仙必定會將吳誌遠緊緊抱住,訴說分離之苦,但此時她卻隻能淚水汪汪的看著吳誌遠,嘴唇微微抖動,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卻又一句話也說不出。


    吳誌遠俯身將月影撫仙摟在懷裏,再次用衣袖為她擦去臉上的淚水,柔聲安慰道:“沒事了,有我在。”


    月影撫仙長長的睫毛抖動著,又有淚水似珍珠般滴落,打濕了吳誌遠的衣襟。她緊咬著嘴唇,似乎也想極力忍住眼淚。她是個堅強的女子,在認識吳誌遠之前,從未流過一滴眼淚,可此時淚水便似是決堤的洪水般無法遏製,其實她並不怕死,她隻是舍不得就這樣離開自己心愛的戀人。


    半晌過後,月影撫仙的淚水才漸漸止住,她用眼珠看向吳誌遠,表情茫然的乞求道:“誌遠,帶我走,我想和你在一起。”


    這一句話,令吳誌遠的心都碎了。就在這一刹那,吳誌遠再也忍不住壓抑的情緒,鼻子又是一酸,淚水簌簌掉落下來。


    吳誌遠的性格並不軟弱,但他的心卻是軟弱的。他和月影撫仙經曆了那麽多的生離死別,唯獨這一次令他有了抓不住月影撫仙的感覺,仿佛從這一刻起,兩個人開始分屬兩個不同的世界,而月影撫仙對他來說已經變成了一個幻影,這個幻影正在逐漸模糊,逐漸消散……任他如何伸手去抓,抓到的卻隻是空氣。


    吳誌遠長吸了口氣,忍住自己的悲傷,朝月影撫仙重重的點了點頭,語氣堅定的柔聲道:“我們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說完,他跳下床,將月影撫仙背了起來。月影撫仙的身體已經遭受到了如此沉重的創傷,吳誌遠不忍再讓受一絲一毫的傷害,就連從密道口跌落下去的傷害都不行,所以他選擇從房門口走出去。


    背起月影撫仙,吳誌遠腳步堅定的走到房門前,一腳將房門踹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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