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誌遠心中凜然,這溝壑裏月光不明,有些昏暗,他便緩緩朝那身著麻衣的人靠近了幾步,走到了她的身側,這才發現那人一頭灰白的頭發,似乎是個老嫗。


    吳誌遠心中奇怪,出言問道:“老婆婆,你在這裏幹什麽?”


    那老嫗手握棒槌捶打的動作停了下來,頭也沒抬,聲音沙啞但語速極為緩慢,每一個字都拖著腔調的回答道:“你――沒――看――見――我――在――洗――衣――服――嗎?”


    吳誌遠此時站在老嫗的身側後方,看不到她手裏的東西,但卻看到了那棒槌的樣子,吳誌遠是農家出身,認得那正是洗衣時用來捶打衣服的木頭棒槌。他心中愕然,這溝壑裏根本就沒有水,又怎麽能在這裏洗衣服?這老嫗的言行古怪,應該不是常人。


    想到這裏,吳誌遠下意識的低頭去看手中的羅盤,不由得渾然心驚,隻見羅盤指針狂擺,說明這老嫗就是一直在附近徘徊的陰邪之物。


    吳誌遠定了定神,假裝對老嫗的身份一無所知,但心下卻提高了警惕。他繼續問道:“三更半夜的,這溝子裏又沒有水,你怎麽在這裏洗衣服?”


    老嫗冷笑一聲,肩膀隨之抖動了一下,她依然沒有抬頭,聲音沙啞的回答道:“你以為我願意在這裏洗衣服嗎?我們家的人從來都隻穿新衣服,脫下來的舊衣服永遠不會再穿,更別說拿到這裏來洗了。”


    吳誌遠聞言更加不解,又問道:“既然你們家從來都穿新衣服,那你為什麽還要洗這件舊衣服?”


    話音剛落,老嫗的肩膀劇烈抽動了幾下,她平靜了片刻,緩緩地回答道:“你問的好,那我就把原因告訴你,我的孩子昨天被惡人殺死了,他隻給我留下了這件穿過的舊衣服,這件舊衣服也就是他留給我的唯一的遺物,你說,我應不應該好好洗一下這件舊衣服,留個念想?”


    聽到老嫗這番話,吳誌遠心中砰然一動,他隱約覺得老嫗的話似乎另有所指,於是連忙追問:“你的孩子……”說到這裏,他突然停住了,他本來想問“你的孩子姓甚名誰”,但又覺得不妥,便改口道,“你的孩子是在哪裏被人殺死的?”


    “就在那邊的竹林裏。”老嫗緩緩伸手指向不遠處的竹林,依然沒有抬頭。


    吳誌遠順著她手指的指向一看,那裏大約就是月影撫仙和那兩個中年人此時所處的位置,也就是每次棺材走到那裏時草繩都會斷裂的地方。他的心裏已經知道了個大概,麵前這行為古怪的老嫗果然並非常人,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測,他繼續緩步向前走了幾步,同時探頭去看那老嫗所洗的衣服。


    一看之下,吳誌遠頓時脊背發涼,毛骨悚然,隻見那老嫗手裏拿著的根本不是什麽衣服,而是一張蛇皮。


    蛇皮呈半透明的白色,明顯是蛇蛻皮時脫下來的皮。蛇類蛻皮之後就會長大幾分,同時,那脫掉的皮也會被遺棄,身上又會長出新皮,難怪這老嫗說她家的人從來都隻穿新衣服,從不穿舊衣服,原來是這個隱喻。


    確定了這老嫗的身份,吳誌遠又緩緩向後退了幾步,盡量與那老嫗保持一定的距離,他定了定神,輕聲道:“有句話叫做冤有頭債有主,既然老婆婆你的孩子被人殺害,你就應該去找那個殺害你孩子的元凶,查明真相,不應該遷怒於其他人。”


    老嫗發出了一聲詭異的冷笑,沙啞的嗓音厲聲道:“好一個冤有頭債有主,不錯,元凶固然不能放過,但是幫凶也絕不能輕饒!”


    話說到這份上,吳誌遠已經基本斷定了麵前這老嫗與竅哥打死的那條大蛇的關係,看來竅哥以及為竅哥抬棺的六個年輕人的死都是這老嫗在作祟,那條大蛇的屍體想必也是她帶走的。但是竅哥的屍首卻從棺材內憑空消失了,莫非也是這老嫗所為?


    吳誌遠剛要再問,就聽那老嫗緩聲道:“小夥子,我奉勸你一句,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多管閑事隻會害了你自己。”


    她話中之意已經十分明顯,在勸解的同時還隱含著警告,吳誌遠連忙說道:“老婆婆,這件事我本來並不想管,但是如今死了七條人名,我乃茅山弟子,捉鬼除妖亦是本分。”


    吳誌遠說到“茅山弟子”四字時,那老嫗的身形猛然一震,似乎有所觸動,吳誌遠連忙趁熱打鐵,繼續道:“想必事情的原委你已經知道了,你孩兒的死完全是一場誤會,竅哥從竹林裏救回了一個人,沒想到那個人變成了一條蛇,從竅哥的家中逃走,為了全村人的安危,竅哥才追到了竹林裏,可能陰差陽錯下把你的孩兒打死,而竅哥後來也受了你的蠱惑上吊自盡,就連村裏六個為他抬棺的年輕人也都被你嚇死,你和這村子之間的恩怨應該也已經扯平了,這件事就到此結束吧。我知道你是山中仙靈,隻要你保證日後不再騷擾這個村子,不再傷及無辜,並且把竅哥的屍體交還給村子,我保證不為難於你。”


    豈料吳誌遠話音剛落,那老嫗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笑聲驟止,她猛地轉頭看向吳誌遠,那一雙慘白的眼珠從垂下的頭發縫隙裏冷冷的盯著他,吳誌遠與她四目對視,頓時覺得一陣寒意襲上心頭。那老嫗厲聲道:“好狂妄的小輩!幾十年前,我曾受過一位茅山老道的點化,躲在這九蟲山上修行,從來不與世人為敵,所以茅山道士對我也算有恩,本來我打算賣個情麵給你,沒想到你居然口出狂言!你可知道,當年那老道也要讓我三分!你區區一個毛頭小子,入道尚淺,竟然敢出言威脅我?”


    吳誌遠頓時一凜,心知自己的話說的有些重了,此時已經惹惱了這老嫗,這老嫗的話應該不假,看來她並非普通的靈蛇,能化成人形,恐怕已經成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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