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跟高雄共同去寺廟請牌,估計他也看出我在泰國沒意思,就建議讓我先回國去,等這邊有新進展再通知我。我如同得了大赦,連忙訂好最近的打折機票,從曼穀飛回沈陽家裏。這段時間在泰國和柬埔寨來回奔波,確實是很辛苦,尤其又遇到那麽多怪事,真想好好睡幾覺。在沈陽不用擔心那麽多,一連幾天懶覺,總算是調整了過來。


    在跟帕潘去柬埔寨和塑彭馬屍骨的那段時間,我根本顧不上別的生意,無論電話還是短信都隻能先放下。現在有了時間,我才回過頭整理這些信息。其中有好幾條是馬壯給我發的,都是些客戶的谘詢,我心想,大概有半年沒跟馬壯聯係了,就給他打去電話問近況。馬壯歎著氣:“我說田哥啊,你咋就……就讓我姐夫搶先了呢?”我開始沒聽懂,後來才明白他指的是羅麗的丈夫。


    “我跟你表姐沒緣份唄,也正常。”我隻好這麽回答。馬壯說啥緣份不緣份,要說有緣,誰能跟你和我姐比,說了半天這事,才切到正題,我約他出來,說很久沒見了,請他吃烤牛肉。


    在小北門的一家小烤肉館碰麵,馬壯穿著西服套裝和呢子大衣,皮鞋亮得能照人,倒是人五人六的。邊吃邊聊,我給馬壯講了最近大半個月我在泰國和柬埔寨的遭遇,把馬壯聽得嘴都沒合上過。我得意地說:“別看你小子業務可以,但我在柬埔寨那馬旺的那些事,換成你,還不得嚇得尿褲子?”


    馬壯說:“這也不見得,不過那個什麽領隊也太黑了,直接就敢開槍殺人,這是導遊還是殺手啊?”周圍有幾名食客朝我這邊看過來,我連忙讓他小點兒聲,低聲告訴他,泰國很多導遊的底子都潮,以前都是撈偏門的。而且那是在柬埔寨邊境的深山裏,根本沒有人煙,別說殺一兩個人,就是死幾十個,估計幾年後都找不到屍體。那些偷渡的難民不就是這麽死的嗎,通常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後才會發現有亂葬崗,都是他們的屍體。


    酒過三巡,馬壯提起羅麗的丈夫,他似乎很不認可:“他就是我姐商場的同事,都三十好幾了還當營業員呢,賣日本望遠鏡的,沒想到居然也能把我姐這麽好的女人給騙到手,真是不甘心!”


    我笑著:“你有什麽不甘心?”馬壯說我心目中的姐夫可是你田哥啊,以前叫了那麽多聲,這豈不是白叫了嗎?我說不當姐夫當個哥也行,談正經事吧。馬壯從皮包裏掏出那個神奇的大厚冊子,指給我幾條。


    我看到其中有一條劃著紅色的下劃線,好像是個重點,內容是:“馬經理我是個河北衡水窮村走出大城市的打工妹,現在我們的難處希望你能幫助大忙,在這裏非常萬分謝謝!我叫張春芝,電話是xxxxxxxxxxx,我在飯店打工,晚上十一點以後再接電話。”


    這條信息很奇怪,不但語句不通,而且跟馬壯其他的信息記錄格式也不一樣。通常他記錄的格式都是類似“山西太原吳先生,懷疑家裏鬧鬼,孩子哭鬧,想驅邪,電話xxxxxxxxxxx”的內容,而這個好像是把客戶發給他的話全盤照抄,而且都是病句。


    我皺著眉:“馬壯啊,你好歹也是大學畢業,怎麽語文水平越來越退步,這什麽啊都是病句,丟不丟人?”


    馬壯連忙解釋:“這不是我寫的,是我照抄的客戶的信息,你看!”他掏出手機,調出一條短信讓我看。我接過手機,果然,短信的內容跟馬壯在大厚本裏記錄的一字不差,很明顯,這個叫張春芝的打工妹文化水平不高,連最基本的文字表達都不通順。我笑著說那是我錯怪你了,這條有什麽特殊之處嗎,通常窮客戶的生意我都不太愛接。


    “田哥,你不能嫌貧愛富。”馬壯嘟噥著。我說還真不是我嫌貧愛富,而是窮人沒錢就會總講價,經常是談了半天,對方拿不出足夠的錢,而我這邊又不能不賺,所以最後都黃了。


    “不能!”馬壯說,“我給這個張春芝打過電話,聽她的意思是村裏有事,好多人都得了怪病,要是能治好的話,再窮,全村怎麽也能湊出幾千上萬來吧?”我說怎麽能好多人都得怪病,是不是集體食物中毒,有沒有去醫院看看。


    馬壯說道:“我也這麽問過,那個打工妹張春芝說她們村太窮,根本就看不起醫生,平時就是小病挺、大病捱,要是生病基本就是躺床上等死,免得浪費錢。”我失笑,說還有這麽窮的村子,就算是這樣,張春芝找你那就是奔著驅邪去的,這不也要錢嗎?


    “可不能這麽比啊,”馬壯笑著,“首先,驅邪的話也許能來個集體治療,隻收一份錢,上醫院可不行,十個人看病就得給醫院掏十份醫藥費;再有,他們村的人好像都很迷信,非說村裏那些生病的人得的是邪病,醫院不會治,必須找仙家。”


    我說:“我們可不是仙家,你得跟她把話說清楚。”馬壯說讓我跟她聯係聯係,管他是不是仙家,隻要這打工妹同意讓我們去治,起碼還能收個辛苦費和車馬費吧。我搖搖頭說咱們當牌商的,目標可不是收辛苦費,而是要拿到全款,這才有意義,馬壯連連點頭。我又問這個窮山溝出來的打工妹是怎麽找上你的,她們村的人為什麽不找仙家、看事的、巫婆神漢之類的人,卻偏偏找到了你,難道又是你的網友不成。


    馬壯嘿嘿笑:“這就是緣份唄,那個打工妹沒啥文化,根本不會上網。是她在飯店打工的另一個女服務員,其對象的叔叔以前找過我,在你這請過佛牌。”我心想這彎拐得還真遠,不過生意人脈就是這樣,呈扇形輻射,說不定哪個客戶就能給我介紹新的來。


    轉眼到了晚上,十一點剛過,我就給這個叫張春芝的打工妹打手機,但卻提示關機,直到十一點半才把電話打通。對麵是個年輕姑娘的聲音,帶著比較濃重的河北口音,說了聲喂,我說是馬壯馬經理的表哥,在泰國專門能治各種邪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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