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就要發大財,到時候給我老媽買一塊風水最好的墓地,剩下的錢買別墅,買名車,成天出國旅遊。”阿發越說越起勁,兩隻眼睛都在放著光,“每天都吃海鮮,各種燒臘,睡有床墊的大床!”按理說,這種空想的夢話很多人都說過,但聽阿發講起,我卻並不覺得可笑,反而有幾分可憐。


    我說道:“泰國佛牌基本都能轉運和增加財氣,看你能承受什麽價位。”說完我打量著阿發的衣服。他這件黑色t恤居然還繡著夢特嬌的logo在左胸口,但看起來皺皺巴巴,那logo的花朵都要掉了,真不知道洗過多少次,搞不好都不是自己買的,而且別人扔的舊衣服。


    阿發不高興地說:“田老板,你不能這樣以貌取人吧?我再窮也拿得出幾百塊!”我笑出聲來,說效果最慢的正牌也要兩千左右,陰牌三四千,邪牌得四千起,要是想強效成願、迅速發財,就得請人胎路過甚至小鬼仔,沒個一兩萬請不到家,更不用說山精了。你這幾百塊錢,最多隻夠請兩條轉運手鏈,左右手腕分別戴上。


    “那這個手鏈也有效果嗎?”阿發張大嘴巴,連忙問。我說能起到很不錯的裝飾效果,至於能不能發財,就看你什麽時候能找到個有錢的親戚,臨死前遺囑寫你名字了。阿發扁了扁嘴,問我剛才說的那些都是什麽意思。我給他簡單科普了什麽叫正牌、陰牌、邪牌、古曼童、人胎路過、小鬼仔和山精,聽完之後,阿發幾次想說什麽,又都咽了回去,最後小聲嘟噥著,說要請就請效果最好的。


    我問:“你現在住哪裏?”阿發說還在城南他舅舅的那間舊屋裏。我問離這裏有多遠,阿發說不算太遠,十幾公裏吧。我說你現在沒工作,全靠偷雞摸狗生活,有上頓沒下頓,拿什麽請效果最好的。


    阿發嘬著牙花,半天也沒說出個屁來。忽然,我很好奇地問他,偷到手最值錢的東西,或者最多的現金是多少。阿發翻白眼看了看我,又瞧瞧四周,發現沒人注意,低聲說:“兩條金項鏈,在典當行賣了六千塊錢!”我心想這也不算少,問這六千塊錢花了多久,怎麽也得幾個月吧,給自己買幾身好衣服、多吃幾頓海鮮。


    “大概……五六天。”阿發有些底氣不足。我很驚訝,問是五六個月還是五六天。阿發說:“五六天,不到一個星期。”我問怎麽花這麽快,逛天上人間嗎,阿發說也不是,就是買一千塊錢彩票,一千塊錢六.合彩,剩下的錢吃飽之後去打牌,基本幾天就能輸光。我心想,就你這種花法,六萬恐怕也用不了半個月。


    阿發問我,有沒有性價比最好的,價格相對便宜,但發財效果又好,讓我給他講講例子。我想了想,把最近客戶求財的生意都在腦子裏過一遍,給他說了幾個,包括初當牌商時開話吧的宋江請鱷魚爪、電話詐騙犯養小鬼而成為巨富、請山精的老秦專發歪財。我隱去了客戶的姓名和地點,把阿發聽得直發愣,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我要那個小鬼!”阿發說,“靠,那個詐騙犯能發那麽大財,幾百上千萬,要是堆在一起得多少錢?起碼得能裝滿大紙箱吧?”


    我我忍不住笑出聲來,心想還想要小鬼,你現在就人不人鬼不鬼的,說:“能裝滿兩個紙箱,可問題是,從你的打扮就能看出,幾千塊錢的大活都不常有,那還拿什麽請牌!”阿發不敢反駁,開始跟我閑聊。問我是哪裏人,在廣州有什麽生意,能停留多久。我說就是來遊玩,最多兩三個月。


    阿發想了想:“那我還真得抓緊了。”我明白他的意思,抓緊就是要盡快多偷東西,偷大戶。這可是缺德的事,我說你用偷來的錢從我手裏請佛牌,那我不就成銷贓的商了,這可不行。


    “那你讓我怎麽辦?”阿發問。我說我哪知道,你還是找個正經工作,自己慢慢多攢錢,有個幾千塊可以先請塊陰牌,然後做些小生意,慢慢致富。阿發顯然對我的規劃不太感冒,什麽也沒說。


    雲吞麵早就吃完,店裏的食客也越來越少,不方便跟阿發聊以偷請牌的事,於是我提出要回家洗澡睡覺。阿發也沒多說什麽,但也沒有結賬的意思。我問老板多少錢,然後用眼神看著阿發。阿發的表情就像做了虧心事,我就知道這家夥沒錢,自己掏出十二塊錢付了賬。在飯館外麵,我很奇怪地問:“這麽晚沒有公交車了,你沒錢怎麽回城郊?”


    阿發說:“四處去轉轉再說,前麵的公園有不少長椅,我可以在那裏睡上一晚,除了蚊子太多,很涼快。”我心想,他所說的“四處轉轉”估計就是尋機行竊,幸好廣州的夏天比較熱,晚上睡大街也沒關係。臨走的時候,阿發問我那個什麽小鬼要多少錢,我說最低兩萬五千塊錢。


    過了七八天,阿發的事漸漸忘了,像他這種連偷都吃不上飽飯的人,想要養小鬼簡直就是國際玩笑,我也沒當回事。


    淩晨兩點,忽然聽有人敲門。我迷迷糊糊地起來,警惕地從門鏡往外看,居然是阿發。我問什麽事,他左顧右盼,緊張地讓我快開門,有急事。自從前幾天的夜宵,我對他的戒心減少了很多,覺得這家夥不像是那種喜歡使用暴力的人,他也沒這個膽子。於是就打開房門,阿發閃身進來,穿了件淺灰色夾克衫,臉上帶著興奮的表情。


    “什麽事?”我打著嗬欠,心想廣州的半夜也沒這麽冷,為什麽他要穿這麽厚。


    阿發坐在沙發上,向我招著手。我走過去,他拉開夾克衫的拉鏈,從裏麵拿出一個男式手包,鼓鼓囊囊的,看上麵的金屬logo好像是金利來。打開拉鏈,阿發激動地向我展示:“田老板,你看!”包裏裝著厚厚的鈔票,粉紅色一片,全是百元。我很驚訝,問他從哪裏來的。其實這全是廢話,問小偷手裏裝滿錢的皮包從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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