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車上,林師傅坐在車廂最後一排,高雄坐在前麵。停靠南澳站的時候,有旅客上下車,高雄加著小心,用餘光觀察來往乘客。有名旅客拿著很多行李,費力地經過高雄身邊時,猛地向前傾倒,半邊身體壓到高雄,就伸出手去扶高雄的肩膀。他連忙往旁邊閃身,那人差點摔在地上。高雄覺得肩膀處似乎有些發涼,立刻脫掉襯衫,用手帕擦拭肩膀,瞪著對方。這是位中年大叔,起碼有五六十歲。高雄用力揪著他衣領,質問是誰讓你來的。那大叔表情很驚愕,連連道歉解釋,稱剛才是被後麵的人擠得失去平衡。


    高雄不依不饒,舉起拳頭要打,引來高鐵警察調解,高雄怎麽說對方也不信,讓他立刻放開這位大叔,並且穿上衣服。無奈之下,高雄隻好放他走,但衣服死活不穿,警察逼得急了,高雄順手把襯衫扔出窗外,警察哭笑不得,也就走了。


    等那位大叔走出車廂,高雄問坐在後座的一名中年婦女,是否看到剛才有人擠剛才那位大叔。中年婦女搖搖頭:“沒看到,那個男人身後根本就沒有人,哪裏會擠他,好像是他自己摔倒的。”


    這讓高雄更起疑,列車門尚未關上,高雄坐在靠窗位,看到那位扛著很多行李的大叔慢慢走在月台邊,抬頭也看到了坐在車裏的高雄。大叔停住腳步,臉上露出奇怪的笑。高雄立刻把心提起來,下意識回頭看,卻沒看到林師傅,那個座位是空的。他立刻跑過去,打開兩個衛生間的門,都是空的。高雄心裏有種不詳的預感,難道這林師傅也是同黨?但是不可能啊,來台灣找阿捷是他自己的主意,這不可能是圈套。


    火車門就要關閉,高雄大腦急速運轉,看著兩扇電動車門已經緩緩湊合,就在馬上就要合攏的瞬間,高雄邁步衝過去,側著身體閃出車門,車袖被車門死死夾住,他用力拉拽才脫出來。等列車緩緩駛出車站時,高雄怎麽也沒看到那位扛行李的大叔,但也沒有林師傅的影子。


    高雄光著上身跑出站台,這站台隻是個兩層小樓,對麵就是山。他招手叫了輛出租車,告訴司機立即開動,越遠越好。司機問:“去哪個方向啊?”高雄問哪個方向偏僻就去哪裏,司機隻好開車朝西麵行駛。以前在馬六甲的時候,胖師傅告訴過他,降頭術在施咒的時候也有距離,越遠效果越差,午夜施咒比白天施咒效果好得多。高雄的心怦怦直跳,努力回憶,實在不知道剛才肩膀的涼意是否為錯覺。出租車邊開,高雄邊朝後麵張望,鄉鎮人不多,確定沒有汽車跟蹤,他這才鬆了口氣。


    台灣的主要城市都集中在台灣島的邊緣周圍,越往島中心,經濟就越落後,這裏基本都是鄉村,居住的也都是台灣的原住民,如卑南族、阿美族等。南澳本身隻是個鄉鎮,沒開出多遠就快到山區。司機把車停下,稱離家太遠不方便收車,高雄隻好出來。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降頭發作,他覺得頭暈眼花,陣陣不舒服。走進村裏找到某戶人家,稱是從馬來西亞來的華僑,到台灣旅遊,上衣刮壞沒法穿,已經扔掉,想買件舊衣服換上。這戶人家很熱情,雖然看到高雄身上有不少紋身,但還是挑了件幹淨襯衫送給高雄。


    他在鄉路上看到有運送雞鴨的農用車經過,連忙攔下,謊稱自己是遊客,就喜歡到鄉下體驗生活,讓司機農民送他往西一直走,來到更偏僻的村子。該農民就是此村人,說這村名叫肯央,住的大多是泰雅族的原住民,再往西就是南湖大山林區,除偶爾的背包遊客之外,極少有外人到來。高雄提出想在村子裏借住兩個月,可以付租金。這農民很高興,說剛好家裏的後院有間空房,雙方談好價錢,就帶著高雄過去安頓。


    高雄就跟著農民在家裏吃粗茶淡飯,穿農民的舊衣服。村裏有家賣雜貨的小店,有公用電話,高雄按本子的記錄給阿捷打過去,卻總沒人接聽。晚上,他躺在床上,心跳得很不舒服,心裏想著白天的事。他不知道林師傅到底什麽時候溜走的,為什麽要逃跑?忽然覺得鼻子上有些癢,用手抹還有血跡,對著鏡子看,發現從鼻孔裏慢慢往外流血,雖然量很少,但也很明顯。高雄更加慌神,這一晚基本沒怎麽睡。


    就這樣在村裏住了七八天,高雄除了偶爾流鼻血之外,還會每天有兩三次雙手發抖,吃飯的時候幾乎連筷子都拿不住。農民的孩子問他怎麽回事,高雄哪敢說實話,隻稱是多年的老毛病,一會兒就好。


    他雖然對降頭術不懂,但也知道這肯定與那天在火車上的中年大叔有關。也許是脫衣服及時,也許是自己迅速逃到這個窮鄉僻壤,所以才沒有大發作。但拖下去顯然不行,就問農民這附近是否有法師,會驅邪治病的那種。


    “好像有個能捉鬼的師傅,不知道靈不靈驗,”農民的老婆回答,“但也有不少人罵他是江湖騙子。”高雄心想,這應該是那種沒什麽法力的巫師,基本不會有效果。飯後他在村子前後走動,這村雖窮但風景很好,到處山青水秀。高雄遇見村民就打聽,尤其上了年紀的,這種老人都講閩南話或者高山族話,高雄隻能勉強聽得懂閩南語。有兩位老婦坐著聊天,用閩南語笑著對高雄說好像鄰村有個叫潘仔的年輕人,成天遊手好閑,不種地也不做事,就知道修什麽法術,你要不要去看看。


    這兩老婦本來隻是閑談,但高雄已經無計可施,隻好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理,在老婦指點下來到西北方向的鄰村。這村子有很多魚塘,打聽塘主人之後,在村裏的偏僻處看到兩排舊屋,都是紅磚牆、斜瓦頂,西側的那排有三間房,門口有兩棵枇杷樹和小塊菜地,連院牆都沒有,看上去很寒酸。從特征來看,就是那兩名老農婦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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