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吳老板還有他的兩個侄子,一高一矮,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都挺健壯,隻是精神頭不足,眼圈有點黑,打著嗬欠。經吳老板介紹說,他們倆的任務就是白天睡覺,晚上在收發室守夜,前後院巡邏,以免被賊趁虛而入。


    從表情就能看出,這兩人非常地不情願,也難怪,最近五個自殺者都是在廠裏過夜的,現在鬧出這事,誰還願意在工廠過夜?連宿舍樓都空了。吳老板一臉精明相,跟我聊了幾句,說:“田老板,咱們都是做生意的,得講誠信,別說泰國法師,就連中國的法師我都沒弄明白,找了倆也沒用,你這個怎麽能保證有用?”


    我說:“我沒辦法保證。”這幾人都很意外。


    吳老板問:“連效果都不敢保證,那我怎麽能相信你啊?”


    “別說找法師驅邪,就連吃特效感冒藥也不保證就一定能把小小的感冒治好,更何況是驅邪法事!這種事原因很多,也很複雜,我隻能說泰國真正有法力的阿讚師傅都相當厲害,可不是中國這些跳大神、查事仙家能比的。”我回答。


    吳老板的大侄子問道:“田哥,什麽叫阿讚師傅?”我告訴他阿讚是泰文achan的譯音,也就是老師和師傅的意思,泰國人習慣把未出家的修法者稱為阿讚。


    “那他們啥時候能來啊?我都熬不起了!”二侄子苦著臉。


    吳老板訓道:“年紀輕輕的,幾夜都熬不起?你們白天不是都睡覺嗎?”二侄子說大白天誰能一睡一天啊,總得起來幹點兒啥事吧。


    吳老板還要訓斥,張副廠長在旁邊勸:“要不咱就試試,田老弟說了,沒效果隻收一萬五千塊錢,其中還有人家來回的機票路費。我覺得田老弟這人挺實惠的,又是沈陽本地人,咱們東北的仙都找過了,也沒效果,可以試試外國的,也許人家國外和尚會念經呢。”


    大侄子說:“就是啊二叔,才一萬多塊錢,你這廠子現在都處於半停工狀態,很多外地工人都走了,損失多少錢,到時候訂單完不成,那就不更大了?”吳老板氣得抬手要揍他,大侄子連忙躲開。他把張副廠長拉到旁邊聊了一會兒,最後對我說:“田老板,我就再信你們一把,先付一萬,你讓泰國的法師來我這看看!”我連忙說沒問題,款到馬上讓泰國那邊訂機票。


    在廠長辦公室,吳老板從保險櫃裏取出一捆鈔票給我,數了兩遍沒問題,我立刻給高雄打電話,問他帶哪位阿讚過來。他回答:“有位住在巴蜀附近的阿讚隆師傅,屬於白衣,控靈術是在馬來西亞學的,相當厲害,我和他比較熟,現在就去找他。”


    長話短說,為盡快趕到,高雄和阿讚隆選擇了當天傍晚曼穀到上海的航班,傍晚起飛,從上海轉機到沈陽的時候,已經是次日上午九點多。吳老板派司機把兩人從桃仙機場接到前進鄉,汽車在廠院停下,不知為什麽,雖然高雄平時總訓我,但當我看到他鑽出汽車時,心裏卻有說不出的高興,連忙迎上去:“高老板,好久不見,你別來無恙啊?”


    高雄瞪了我一眼:“兩個月很久嗎?”我說當然算,可想你了。


    “你小子想的是泰國海鮮和娜娜街的女技師吧?”高雄說。我哈哈大笑,說都想。


    隔著車窗,我看到汽車後排座裏坐著一個人,但並沒有動地方。高雄衝司機指了指車門,那司機這才明白,過去拉開後車門,出來一位中等個頭的男子,穿著黑色衣褲,有些像中國的中式對襟褂袍。這男子大概四五十歲,頭發黑而短還打卷,麵無表情,頸裏戴了兩串白色珠子,手腕也有兩串淺黃色的。裸露的皮膚並無紋刺,眼睛很亮,就像通了電流似的,腳上穿著草鞋。


    看到他這打扮,不光吳老板等人都看得發呆,連我也傻眼了。因為我忽然想起現在已經是十二月末,沈陽天氣寒冷,我們本地人早就穿著羽絨服,連高雄都知道穿加厚的商務版棉大衣,為什麽沒通知阿讚師傅,這不是坑人嗎?


    我連忙低聲對高雄說:“大哥,你知道東北的冬天冷,怎麽沒告訴阿讚師傅加衣服?他還光著腳呢,凍傷怎麽辦?”


    高雄嘿嘿笑:“沒關係,阿讚隆長年修世也殺法,不怕冷熱的!”我還想打聽什麽叫世也殺法的時候,高雄已經在高聲問哪位是老板,吳老板連忙迎上去自我介紹。可能是看到阿讚隆的外形比較特殊,他沒敢跟阿讚隆握手,隻是問這位是不是泰國來的法師。


    “這是住在巴蜀的阿讚隆師傅,十年前從寺廟還俗。”高雄說。吳老板想握手又有些害怕,最後居然來了個鞠躬,我差點沒笑出聲來,而張副廠長和吳老板的兩個侄子也跟著鞠躬,就像日本人似的。這下我終於沒忍住,笑了出來。他們都轉過頭看我,為了掩飾,我連忙走上去對阿讚隆師傅合十行禮,表示敬意,阿讚隆對我點了點頭,但表情仍然沒變化。


    走進辦公樓的時候,我觀察阿讚隆,發現他呼吸的時候也有熱氣噴出來,我還以為他已經修煉成了像蛇和青蛙的那種變溫動物,能隨著環境溫度的變化而改變體溫,這樣的生物就不怕冷熱,但並不是。我越加佩服阿讚隆,以前隻聽說少林寺有什麽寒暑功,練成之後冬夏都隻穿單衣,估計這個什麽“世也殺”的法門也差不多。


    那兩個侄子落在後麵,二侄子低聲問我:“田哥,泰國的法師都這麽不怕冷、都沒表情嗎?”其實我也不知道,但為了忽悠,就告訴他差不多,這位是白衣師傅,還能好點兒,外形也相對平常些,頂多看上去像那種喜歡穿對襟、玩佛珠的閑人。要是遇到修黑法的就不同了,不光麵無表情,還目露凶光,身上滿是紋刺,不願意與人多交流,看起來更凶。


    “啥叫黑法?”大侄子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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