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了下來,萬家燈火也亮了起來,就像星星灑落在大山裏麵,一片寧靜祥和。


    家果然是最溫暖的港灣,隻有回到家裏,吃著自家熱氣騰騰的飯菜,我的內心才會感覺到一種難得的安寧。


    外麵的高樓大廈,比不上自家的矮牆小院,外麵的山珍海味,比不上老媽的家常便飯,外麵的燈紅酒綠,也比不上自家釀造的那一壺老酒。


    所以,無論你是幾歲,十幾歲,還是幾十歲,家,始終都是你忘不了的味道。


    老爸邀請三叔坐下,一邊給三叔斟酒一邊說:“可不是嘛,一轉眼孩子們都大了,我們也是這麽一把年紀了。還記得我們在楊程這麽大的時候,大過年的,家裏也沒什麽吃的,肚子餓得呱呱叫,我們去偷了幾個紅薯,半夜悄悄爬起來,放在火爐上烤著吃,哈哈,那味道現在想起來都甜的很呢!”


    三叔笑著點點頭,喝了一口酒,從兜裏摸出兩百塊遞給我,說是給我的壓歲錢。


    我推辭著不肯接下,那時候很多農村孩子都沒有壓歲錢,就算能領到壓歲錢,也不過十塊二十塊,家庭條件相當不錯的,才能領到五十塊,或者一百塊,能夠領到兩百塊壓歲錢的人,全村都找不出幾個。


    老爸就對三叔說:“三弟,哥就是來請你吃頓便飯,喝喝小酒,你這麽破費做什麽,收起來吧!”


    三叔就說:“哪裏是破費了?這大過年的,也沒給侄子買什麽東西,這錢也算是一點小心意!”


    三叔把錢往桌上一拍,我們都拗不過三叔,我隻好謝過三叔,把錢收了起來。


    我敬了三叔一杯酒,三叔這人倒也和藹,沒什麽架子,不像那種土暴發戶,發了點財回來連自己姓什麽都忘記了。


    老爸招呼三叔吃菜,席間舉杯推盞,氣氛倒也融融。


    老爺子問三叔:“頭兩天你都是挨近年關才回來的,怎麽今年提前半個月就回來了呢?”


    三叔放下酒杯,唉聲歎氣的跟我們訴苦,他說:“哎,你們有所不知,今年我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財神,做了幾筆生意,全都虧了,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就在前不久,廠裏一個工人還出車禍死了,害得我賠了一大筆錢。今年一個子都沒掙到,還賠了不少錢,我一生氣,就把廠關了,提前回來了!”


    老爸說:“喲,聽你這麽一說,那你今年可真夠倒黴的!沒關係,來來來,喝酒,等這年關一過,又是新的一年了,願你在新的一年裏麵財源廣進!”


    三叔端起酒杯,跟老爸碰了碰:“哥,但願能借你吉言!”


    一提到生意上的事情,三叔的情緒就很低落和沮喪,所以老爸和老爺子也就小心翼翼的陪著他,沒再跟他提起生意上的事情,而是講起了小時候的趣事。


    三叔小時候跟老爸的關係不錯,經常跟在老爸屁股後麵跑,搗鳥窩,抓山雀,摳泥鰍,搬打屁蟲,三叔和老爸說起兒時的那些趣事,真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三叔也隻有在講起童年趣事的時候,臉上才會流露出久違的笑容。


    他們在擺龍門陣的時候,我就在邊上觀察三叔的麵相。


    其實我也不是有意想要給他看相,隻是他剛才說自己今年特別倒黴,我才想著給他看看相。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三叔的麵相,竟然呈現出“災厄之相”。


    所謂災厄之相,就是多災多難的麵相。


    但見三叔雙眼無神,眼角往下掉,印堂凹陷,氣色轉黑,一看就是黴運纏身之兆。


    尤其是他的額頭,還有一道傷疤,意味著“破財”,難怪他今年會賠那麽多錢。


    就在這時候,三叔不知怎麽搞的,突然手滑了,瓷碗掉在地上,嘩啦一聲,摔得四分五裂。


    三叔撓了撓腦袋,鬱悶的說:“看見了吧?吃飯也要摔爛我,你說我是不是特倒黴?”


    老爸就安慰三叔,讓他凡事往好處想,摔爛碗也可以認為是“歲歲(碎碎)平安”嘛。


    這頓酒一直喝到午夜,三叔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說他要回家裏去。


    老爸讓三叔就在我們家裏將就湊合一晚上,等到天亮再回去。


    三叔執意不肯,說他騎了摩托車,要不了半個鍾頭,就能突突突的開回去。


    老爺子也勸三叔,讓他喝了酒不要騎車。


    不過,最終老爸和老爺子都沒有爭贏三叔,三叔打著酒嗝,在院門口騎上摩托車。


    我看三叔麵相不好,感覺他很容易發生意外,看在他給了我兩百塊壓歲錢的份上,我都要站出來救救他。


    我抓著摩托車的車把,簡單跟三叔講了幾句,大概意思就是跟他說,他的臉上帶著災厄之兆,容易出事情。


    可能是酒勁上來了,三叔對我的話根本不以為意,他跟我說了聲拜拜,踩著油門就走了。


    看著三叔離開的背影,我的心裏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老爸叫我進屋,我跟老爸說:“三叔最近的麵相不太好,我擔心會出事!”


    老爸知道我的相術很準,之前我看出老爸有血光之災,讓他避免了一場禍事,所以我現在提到三叔可能會出事,老爸立刻警覺起來。


    老爸放心不下三叔,他讓老媽收拾碗筷,然後他帶上手電筒,招呼著哮天和小黃一起出了門,共同去尋找三叔。


    我幫著老媽收拾,剛剛把碗洗完,就看見哮天和小黃一前一後跑進院子,老爸也跟了進來,他的背上背著一個人,正是剛剛離家不久的三叔。


    但見三叔身上濕漉漉的,一身的屎臭味,那味道太熏人了,差點讓我把剛剛吃進肚子裏的晚飯吐出來。


    我仔細一看,三叔渾身上下,到處都是黃澄澄的排泄物,感覺就像在糞池裏麵洗了個澡。


    我好奇的問老爸:“三叔這是搞什麽飛機?怎麽弄成這樣?”


    老爸渾身上下也是肮髒不已,他歎息著說:“你不是說他可能會出意外嗎?於是我就跟出去找他。找了沒有多久,就聽見有人在喊救命。走進一看,你三叔正泡在糞池裏麵呢,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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