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先插在袖口裏的雙手,分別往左右揮了袖子,神情高高在上,如同帝王赦免大臣的伏跪,沒放出威壓,便讓人感到一股莫大的壓力。


    別提一股與往日不同的威壓從他身上散發開,磅礴如滄海,讓人隻覺得自己如同滄海一粟,竟隻能隨著他的意念左右搖擺。


    便是向來無視元嬰期威壓的顏如玉,呼吸都不免停滯了一瞬,這還是他刻意避開了她。


    連她都如此,更遑論靈舟外的不休鳥群。


    他們連神智都尚未破開混沌,隻是憑著蠻力衝撞罷了。被楚尋這一手,嚇得內核不穩,明明能量滿滿,卻無法運轉。如同血液的能量一旦停止,便意味著死亡。


    差點將靈舟覆蓋的不休鳥群,便如同宣紙遇上了火爐,來不及發出聲音,便變成飛灰消失了。


    顏如玉很驚訝。


    “如何?”楚尋收回威壓,卻還保持那個欠揍的動作。


    “楚爺出手,自是不同凡響。”


    楚尋睨她一眼,透出一抹算你識相的神色,傲意淩然。


    他瞧著心情還不錯,於是顏如玉問道:“這就是化龍璽給你帶來的助力?”


    楚尋沒有否認。


    她方歎道:“難怪你誌在必得。若是最後找不到雪肌精,你大約會強搶吧。”盛月皇後是有些底牌,不過楚尋口口聲聲說花妖是最弱的妖,想來有辦法對付。


    “化龍璽本就是神龍門的,談不上搶。我不過因這是前事,不想重提,於是才答應找雪肌精。”楚尋眯起了眼,“不過,若是找不到,自然得另說了。”


    要他放棄化龍璽,想得美。


    “且不落入我手裏,難道就不會落到花無涯手裏?”


    落入花無涯手裏,顏如玉更希望化龍璽在楚尋手裏,她道:“說的是什麽話,化龍璽這種危險的東西,自然要握在你這樣厲害的正派修士手裏,落在魔修手裏就糟了。”


    跟著他,說好話真是越來越順口了,楚尋看她一眼,美人竟一臉的冷肅鄭重,讓人覺得她說的是發自內心的話,差點被她給騙了。


    兩人閑聊著的時間,迎麵而來的不休鳥,在他們的談笑間,全然飛灰湮滅。


    靈舟衝破不休鳥群,停在霧國的岸上,岸上卻一隻不休鳥都沒有。


    “不休鳥,也要付出代價才能進霧國覓食,非常不容易,若不是為了這個,它們也不會涉足霧國,連岸上都不想呆。霧國裏,它們的天敵不少。”顏如玉道。


    真是令人堪憂的情況,不管是不休鳥,還是他們的天敵,對人修必然都不會客氣,不休鳥的天敵多,人修的敵人就更多。


    霧國裏,還不知道有多少危險呢。


    在岸上留了片刻時間,一群人才爭先恐後地從海裏爬上了岸,披頭散發的帶著海藻和綠萍,有些狼狽。


    他們身上的法衣多半已被毀,萬萬沒想到隻在空中飛行的不休鳥,在察覺海裏有人修後,便直直刺入了海裏。


    不休鳥在海裏沒有那麽厲害,但還有別的靈獸,好一番爭鬥,他們才終於到了這裏,這其間還隕落了幾個稍有不慎的同行。


    在海裏,他們也時刻注意靈舟的情況,所以將楚尋破開不休鳥的場麵看得一清二楚,好威風的一艘靈舟,那樣簡單就抵達了對岸。他們心裏懊悔得不行,一時之間,竟不知該怪,還是該愧。


    若早知楚尋如此厲害,哪裏來這許多事。這個領頭人當得,你有法子也不說,偏要在大家離開後才大顯身手。雖他們有些不仁義,但他也好不到哪裏去。


    如此想著,心裏才舒坦一些。


    “楚前輩。”上來的人過來行禮道。


    到了這檔口,事情都發生了,這種事情哪個修士沒過經曆,看多了做多了,不說也就過去了,沒必要做出歉疚的樣子。


    楚尋冷冷掃了他們一眼。


    明明還是那副死人臉,卻沒來由讓人更加覺得更加驚懼了,大約是親眼見過他對付不休鳥的場麵,太過得震撼,才會造成他們如此。他們離靈舟那麽遠,竟也感受到了那股驚天的氣勢,就是門派裏的元嬰期修士,也沒這樣的威壓。


    威壓又通常和修為掛鉤,也就是說,他的實力遠超自家門派的長老。


    本來就服氣,如今再沒有不服氣的。


    接下來,就該討論何去何從了。


    “在下有副自春秋宗買來的霧國卷軸,願意獻出來,算是出一份小小心力。”一人講道,便是將卷軸奉給楚尋。


    楚尋不為所動,反而顏如玉熟練地走過去,接過了卷軸,輕輕地拉開。


    到了這裏,她忽然瞪向楚尋。


    這家夥,自己什麽時候,替他辦事辦得這麽熟練了?他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她便會意過來,並做出相應的反應。


    嘴上說是小侍衛,可她終究是女的,竟越發趨於侍女了,這叫什麽事啊。


    楚尋臉肌不動,眼裏卻星光綻放般盈滿了笑意。


    “哦,你終於反應過來了?”


    顏如玉看他的眼神,心想他是這麽個意思吧?


    這家夥!


    心裏鬱悶,卻不好發作,顏如玉隻管將卷軸全部打開,因卷軸是給他的,還要讓他也看看。


    不是顏如玉不給梁曉笙麵子,但春秋宗賣的消息,明顯比春風閣的要實用,而且還很全麵。說句不好聽的,也就是梁曉笙道器水球裏的那些資料還行,藏書閣裏的消息,萬萬不能和春秋宗相比。


    她略略掃了眼卷軸,是關乎霧國詳細的區域分布圖,還有其中的高階靈獸,或是前輩冒死推薦不能進的古怪地方,以及一些靈藥的分布。


    沒在當中發現雪肌精的信息,想來在這裏,雪肌精也很罕見。也不知花妖是否知曉雪肌精的消息,若是沒有,他們多半要白來一趟了。


    顏如玉道:“看著是全麵,但這些流於紙上的東西,到底不能與實地的危險相提並論。整理這些資料的修士,也不是什麽地方都涉足過。號稱超越失落穀的危險之地,又豈是這麽簡單。”


    譬如許多九死一生之地,進去了就不定能活著出來了,也就沒法做整理。


    說的是句句在理,但大家還是想聽楚尋的意見,畢竟是元嬰期前輩,還比一般的元嬰期大能要強,見多識廣自不必提,能從他的話裏聽出一二的玄機,也是一場機緣。


    然而楚尋聽了顏如玉的話,卻仍舊一言不發,令人好生尷尬。


    “那我們要往何處去呢?”有人問道。


    他們和盛月皇後也達成了各自的協議,除了各自不同之處外,還有一個尋找雪肌精的任務,不知道楚尋打算怎麽安排他們。


    “你們的腿是幹什麽用了,連路都不會走了,還要我來教?”楚尋終於吭聲,說的句讓人想將他拍死的話。


    “楚前輩的意思是?”


    不清楚問一下都要被罵,到底是個什麽人啊,太可怕了,和世俗界的夫子一樣,把人都訓懵了。夫子訓人,好歹有個名目,這人脾氣來了,卻是好隨性。


    楚尋懶得再張嘴,大家看他這樣,隻好哀求似的看向顏如玉。


    顏如玉實則也有些迷糊,她隻是試著講道:“你們各自挑路分開走就是了,人聚在一起,若是都找不到寶物,豈不是不美?擴散開,好歹有人能有收獲。”


    見楚尋臉色沒有變化,想來也是這個意思了,她也是輕輕吐了口氣。


    天啊,原來是這樣,明說不就行了,隻那樣簡單的一句,誰能讀懂啊。顏道友就是厲害,竟憑一個眼神,還有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就能知道他的意思。


    然而大家心裏卻不太開心,早前被盛月皇後集合時,大家想著到霧國也是要分開的,不然找到了寶物要怎麽分割都是問題,隻怕來個蠢領隊,弄得大家最後都不高興。


    那時,他們對於霧國的凶名,不過是耳聞而已,修煉到金丹期,經曆了多少凶險,自然不會太怕。


    可如今,他們更願意待在楚尋身旁,有安全感。


    “還不滾?”楚尋冷氣冒了出來。


    嚶嚶嚶,好凶!


    眾人嚇得打了個顫,有個不怕死的人問道:“出了大事,要如何聯係楚前輩?”


    能出什麽大事,再說出來曆練,出事了隻能怪自己命不好啊。顏如玉看楚尋已無語,便道:“楚道友的威壓,想來大家還沒忘記,要是有事,衝這威壓尋來便是了。”


    這話回的,大家也是無言以對,誰會沒事就放出威壓玩兒呢?


    但見楚尋沒有回答的意願,眾人也隻能心裏罵娘,領命而去。


    等人走後,顏如玉再次打開卷軸,指著其上一個雪峰頂,道:“我們是要去此處麽?”


    楚尋道:“莫非你以為雪肌精就會出現在雪地裏?”


    “莫非不是?”


    這名字一聽,可不就該出現在雪地裏?


    “雪肌精乃是極寒之物,傳說能活死人,生白骨,奪天地造化。傳說誇大,斷然沒有這樣的功效,養顏護肌的藥效卻是有的。然而既然能成傳說,說明它很罕見,尋常雪峰頂如何就能有這樣的聖藥?”


    這死人一樣的家夥,先前話都不肯說一句,如今倒是滔滔不絕,要是被先前離開裏的人瞧見,隻怕會氣得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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