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眼前的境況,楚陽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這一次,他說出這件往事,卻是故意地帶著一種諧趣的口吻,希望能夠將事情盡量說得輕鬆一些,但,對於這些鐵血漢子來說,事件的真相,卻仍舊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原本,楚陽並沒有想過一次性把最殘酷的都說出來,但,事到如今,他卻改變了主意。


    任何的隱瞞,對於這樣的兄弟來說,都是莫大的傷害,致力隱瞞,隻會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他們已經有實力、也有權力知道真相!


    縱然真相是如此的難以接受。


    不僅他們需要真相,而死去的人也需要公道!


    三人的哭聲已經慢慢的遏製下來,但,身軀卻還在微微的顫抖。


    他們仍舊在悲痛,仍舊無法接受,但,在外人麵前,他們隻是失態了片刻,就恢複了情緒。


    軒轅長空的嘴角,溢出了一抹鮮紅。


    那是用自己的修為強行壓製住心底悲痛而引起的反噬造成的內傷!


    但他卻無視傷勢而又強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一口氣,似乎將周圍的許多白霧,盡都吸進了腹中。


    似乎,將所有的悲痛酸苦,全部都深埋於心底。


    “楚兄,我等兄弟心亂如麻。”軒轅長空深深地吸氣,一字一字道:“還請三位……暫且休息……容我等……仔細理一理心緒,再做交流。”


    楚陽長身站起。道:“明白明白,這是應該的。”


    軒轅長空悲苦地笑了笑,道:“三位出門左轉。那邊有另一座房子……其中設施頗為簡陋,怠慢了公主殿下……但,我們現在……心潮激動難抑,實在不宜再接待幾位貴客。”


    他勉力的控製著自己,向紫邪情說道:“公主殿下萬望見諒。”


    紫邪情默默點頭,輕聲道:“從你們的反應可以看出,或者你們就是當年蜚聲九重天的前代九劫兄弟……劍主求仁得仁。心願早償……如此犧牲,當在他預算之中,然本宮更相信。他在天之靈無論如何也不會希望看到他的幾個兄弟悲痛傷身……”


    她停頓了一下,斟酌半晌,終於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挽著莫輕舞。隨著楚陽走了出去。


    三人身影漸隱。軒轅長空木然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全然失去了知覺。


    良久良久,才終於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隨著這一口氣歎出來,之前強忍的眼淚也隨之再一次的奪眶而出。


    三人,在楚陽等人離開之後,都是一般地靜靜坐在椅子上,靜靜地想著往事。靜靜的流淚……除了淚滴滴落在地上的聲音之外,竟然落針可聞。


    外麵。通往來時路的橋上,白霧彌漫,飄來飄去。


    在這樣的白霧中,什麽都是看不清楚,朦朦朧朧。


    這樣的白霧,早已經存在了不知道多少時間。


    似乎,自從有了九重天闕,有了紫霄天,這些迷霧就存在在這裏。


    或者明朝、未來,仍舊會一直存在下去,亙古如是。


    豈不就如同人世間所有事情一樣?――沒有人能夠看得出,那些人生迷霧的彼岸,到底是什麽光景!


    楚陽與莫輕舞紫邪情三人沉默地坐在另一邊的房子裏,一時相對無言。


    眼下也委實是無話可說。


    麵對這種的局麵,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但卻還不得不說,因為始終已經是時過境遷,英雄不能蒙冤,情義不容抹殺。


    但這樣的真相卻給生存者帶來了極大地悲傷。


    傷人更傷心!


    楚陽仰天長歎,喃喃道:“世間事……如何才能盡善盡美?”


    紫邪情悠然歎息,輕聲到:“世事豈能盡如人意,道理人人會說,隻是,一朝臨頭,又有幾人能免?”


    莫輕舞也是輕輕歎息,出神地說道:“若是那幾位前輩跟隨的九劫劍主還活著……那就最好了。”


    楚陽和紫邪情同時歎息。


    還活著……


    可能麽?


    可能麽?――楚陽在心裏如是問自己。


    外麵,驀然傳來一聲失魂落魄的歎息。


    那是軒轅長空的聲音。


    此刻,軒轅長空三人已經從房中走了出來,就在這極端陡峭的第一橋上,並排的坐下,望著茫茫雲海呆呆出神。


    “胸中血,夢可燃;兄弟在,應無憾;肩並肩,齊心可推乾坤轉;九劫兄弟生無悔,嘯雨揮風九重天……”


    驀然,軒轅長空口中輕柔的如是吟誦。


    這是當年,一幹兄弟們聚首在一起的時候,九重天大陸流傳的,自己等人當年九劫兄弟的歌謠。


    然而這首歌謠,已經有數萬年的歲月,沒有再吟唱過。


    因為隻要吟唱,就會想起當年的那件事,那個人……


    雖然每個人,無數次的午夜夢回,總是在心中千回百轉,點滴不曾忘懷,但,誰會說得出口?誰還能說得出口?但現在,卻在這裏,再一次重現塵寰。


    楊宗和燕飛淚如雨下,低聲哽咽著接了下去。


    “腳下路,手中劍,平山嶽,斷蒼天;九劫劍,熱血義氣動八川;風liu人物誰堪屬,九劫劍主名段天!”


    ――九劫劍主,段天!


    “成也難,敗也難;三尺青鋒傲世間,自古成敗非天定,一劍出手天地寒;飄然來去無名姓,九劫兄弟第一關!”


    ――九劫兄弟第一人,成敗非!


    “祖魂江,永流傳,秋風蕭瑟江上寒……”


    ――九劫兄弟第二人,江上寒。


    “……”


    “長空挽,有軒轅;掌心星辰變。心中日月寒;劍出驚鬼神;智可轉蒼天;九劫中心處,端坐不動山;運籌帷幄彈指中,談笑翻覆九重天!”――九劫第五。九劫智囊軒轅長空。


    ……


    “蓋瓊霄,長天燕;展翅翱翔天地間……”九劫兄弟之燕飛。


    “……”


    三人輕聲吟誦,一邊吟唱,一邊流淚,心中酸澀難言,這一曲吟唱,幾乎就是本能的吟唱。非關自主,三人的心,早已在吟唱初始就已回到了往昔。那最值得回憶的時刻。


    往昔一眾兄弟們聚首在一起的時光,每一時每一刻每一事,都是就這麽曆曆從眼前點滴滑過;自己以為數萬年都未曾翻整過的記憶,本以為早已經忘卻的往事。此刻卻是曆曆如繪。宛如昨天。


    往事不堪回首?


    原來盡在心中!


    那曾經的狂歌縱酒,曾經的並肩戰鬥,曾經的歡歌笑語,曾經的策馬江湖……


    隱約中,那一張至為熟悉的臉龐驀然出現在大家的腦海中。


    黑發,四方臉龐,身材挺拔,一身白衣;眼神深邃。那兩道犀利的目光如劍,如同要穿破了時空。自數萬年前的歲月長河中,再度照射到了三人臉上。


    三人身軀同時顫抖起來,似乎感受到了那兩道目光的由衷注視。


    犀利,銳利,冷酷,但看著自己的時候,這銳利無限的眼神裏,卻充滿了無盡關愛,無限柔和。


    軒轅長空猛地捂住了臉,泣聲嘶吼道:“老大……”


    聲音如同深山猿啼,錐心泣血。


    “啊~~~~老大啊~~~~”燕飛仰天狂嘶,突然猛地噴出來一口血,慘然笑道:“你好狠的心啊……你好狠的心啊……你好狠!!!”


    但,現在這‘你好狠的心’與之前那在心中的咒罵抱怨,卻蘊含著完全不同的意義。


    你對自己……好狠的心啊……


    想起剛才楚陽說的話,三人肝腸寸斷。


    “……曆代九劫劍主……以身通開輪回通道,打開域外之門,骨為壁,肉鋪路,血化風引,魂做青霄;送我兄弟,域外戰天魔;育我兄弟,重塑肉身,成不死之金身;成全我兄弟,叱吒域外,成不朽功業;讓我兄弟,享天地同壽榮華,受至高無上榮耀!”


    老大,咱們兄弟們現在已經在域外戰天魔了,可是……您在哪裏?您去了哪裏?


    老大,兄弟們現在已經是不死之金身,可是您呢?


    兄弟們已經成就不朽功業,可您卻留下了千古罵名!


    兄弟們已經……


    老大……


    當年,您收拾我們屍體的時候,心中可痛?想必痛徹心扉!一幹兄弟們都走了,隻有你獨自一人的時候,您可悔?想必也曾悔不當初!悔也不悔!


    您明知道兄弟們從此之後都生活在對你的恨意之中……難道你當真能如此坦然?!


    可是我們誤會了你這麽多年,罵了你這麽多年,今朝得知真相的我們……卻又情何以堪啊!


    三人淚如雨下,哽咽難言。


    良久良久之後,軒轅長空突然站了起來,仰天長嘯!


    嘯聲穿金裂石,遠遠傳出。


    隨即,在遙遠的某處,一聲同樣的長嘯乍然響起……


    此起彼伏!


    軒轅長空紅著眼,猛地站起身來,大踏步走進了楚陽的房間裏。


    門一開,楚陽三人愕然相望。


    軒轅長空兩眼通紅地瞪著楚陽,良久良久,不發一言。


    就這麽定定的看著楚陽,終於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們之前說,想要去拜祭紫霄天帝?”


    楚陽皺眉看著他,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到軒轅長空重重的道:“我們想好了,就由我們送你們過去!”


    “不惜一切代價,送你們過去!隻要我們還有一口氣,你們就是安全的!”


    軒轅長空俊秀的神色中,甚至已經帶上了一絲竭斯底裏的決然:“就定在五個時辰之後,大夥動身!”


    “為什麽?”紫邪情不解的問。


    就在不久之前,你還在拚命阻攔,絕無轉換餘地,現在為何卻突然一百八十度地改變了主意。


    …………


    <我回來了……隻能說,累得跟半死一樣子……不僅僅是身體的疲累,也有心裏的……那啥……和,那啥……


    一聲長歎啊……人生啊人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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