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必死的決心,不在乎什麽懸崖不懸崖,縱身一躍。


    耳邊風聲不斷,心想著臨死前得看看跳崖是什麽風景,要不然太虧了。


    勉強抬頭去看,周圍的懸崖深不可測,以極快的速度掠過,什麽細節都看不清。心念流轉,不過電光火石一瞬之間,又掉下去了十幾米。


    我知道自己完了。


    就在這時,隱隱好像聽到了貓叫聲,喵喵的,我以為自己幻聽,等到下一秒鍾,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漸漸有了意識,還未睜眼先聞到一股淡淡香味,類似檀香。


    我努力睜開眼,看到自己躺在一處小小的佛堂裏,夕陽透過窗欞射進來,氤氳著紅光。


    有個老喇嘛正坐在不遠處熬著米粥,爐子冒著火,上麵的米鍋咕嚕咕嚕作響。米香和著檀香,讓佛堂裏流溢著一股無法形容的溫暖。


    我認出老喇嘛正是津巴波肯上師,我呻吟一下要坐起來,津巴波肯聽到聲音,把火灶下的火熄了,走過來把我扶起。


    我舔舔幹裂的嘴唇:“多謝上師。”


    津巴波肯道:“你起來了,喝點粥吧。”


    我打量一下四周:“上師,我昏迷了多長時間?”


    “不多,不多,”津巴波肯笑眯眯地說:“不過是一鍋粥的時間。”


    我忽然有所悟,窗欞外的夕陽逐漸黯淡,佛堂裏黑了下來。


    我靠在柱子上出神,有種在夢中沒醒的錯覺,一時恍惚,竟然不知自己是在現實,還是在夢裏。抑或是,自己已經死了,被王慈奪舍,我如今困在自己的瀕死幻境中,永永遠遠。


    津巴波肯老喇嘛取來一個缽,小心翼翼盛出粥來,遞給我。


    我趕忙接過來,提鼻子聞了一下,香勁就別提了,一時間我簌簌留下了眼淚。


    “喵喵師傅救了你。”津巴波肯說:“它穿越結界,到了你那個世界,把你帶回來的。”


    我揉揉眼,沒有說話。


    津巴波肯道:“除了你之外,它還帶回一個人。”


    我猛地抬起眼:“誰?”


    “和你一起跳崖的那個年輕人。”津巴波肯說。


    我倒吸口冷氣,沒想到洪西這小子也跟來了,這下樂子大了。


    “你先喝粥,緩和下來後,會安排你們見麵。”津巴波肯說。


    “和他見不見沒什麽太大的意義。”我勉強笑了笑。


    “他鄉遇故知嘛。”津巴波肯站起身,走到門口,推開佛堂的木門,外麵是寺院的巨大場院,能看到很多喇嘛正在院子裏舉頭看天,暗藍色的夜空中泛著最後的夕陽,隨即木門關上了。


    我長長舒了口氣,這裏沒有爾虞我詐,沒有生命危險,沒有煩惱。這座山寺就是我心靈的避難所。


    喝過粥,我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天已經亮了。


    我推開門,並沒有落鎖,沒有人限製我的行動。


    我慢慢走到場院,許多年輕的喇嘛剛做完早課,正在三三兩兩說笑,廟外是連綿起伏的雪山,此處宛若天堂。


    我背著手,在院子裏走著,嗅著最新鮮的空氣,一時竟然有些醉氧。這時看到不遠處有一群小喇嘛正在打籃球,你爭我奪的,還挺激烈。


    我走過去,跟熟人打招呼:“多傑。”


    多傑正在場邊休息,看到我來了,非常高興,讓我坐過去。我們看了一會兒籃球,多傑忽然說:“你帶回來的那個人很有意思。”


    “洪西?”我問。


    “應該是吧,不知道他叫什麽。”多傑說:“他不想離開這座寺,今天早上和老喇嘛提過,要留在寺裏修行。”


    我倒吸口冷氣,洪西可不是有心性要修行的人。


    多傑說:“老喇嘛知道他的目的不純,不過還是答應了。”


    “目的不純?”我疑惑。


    多傑說:“那人不知從哪聽說的,說在寺裏修行,可以得到無上神功,能改變自己的身體。他自腰部以下動不了,修行之後,便能治愈全身。”


    我冷笑:“天真,有那麽神奇嗎?”


    多傑看我:“不要笑,這是彭措老喇嘛的承諾。他告訴那人,隻要留在寺裏三年,定讓他的身體恢複如初。”


    我愕然:“上師怎麽也玩這一套手段。”


    多傑看看我,一副癡兒不悟的表情,沒有繼續說話,看著夥伴們打籃球。


    看了一會兒,我覺得無聊,便說:“多傑,你能不能幫我找找老喇嘛,我想和喵喵師傅離開這裏。”


    多傑道:“好吧,你先別急,我幫你找找看。”


    我在籃球場呆著,哪也沒去。將近中午的時候,多傑來找我,我跟著他七轉八轉的進了一座佛堂,這裏很怪,有兩個老喇嘛正麵對麵坐著,兩人誰也不說話,就這麽大眼瞪小眼。


    其中一個我認識,正是津巴波肯,對麵的老喇嘛很陌生,簡直太老了,估計能有一百歲,光著身子,隻是在褲襠那裏圍了個襠布,裸露出來的皮膚像是石化了一般,頭發奇長無比,而且是爆炸型的,幾乎把整張臉都給擋住。


    津巴波肯看到我來了,趕忙招手進來,多傑悄無聲息退下。


    我坐在他的旁邊,津巴波肯悄聲說:“知道這位喇嘛是誰嗎?”


    我搖搖頭,我上哪知道去。


    津巴波肯道:“這位老喇嘛,我們都管他叫時間老人,他修行的秘法是和時間有關的,具體怎麽回事沒人知道。如今世上隻有他這麽一個關於時間的修行者。”


    我看著這個喇嘛,眼都不眨一下,這是時間老人?這個老喇嘛幾乎不確定他是否還活著,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整張臉在長頭發裏,看不到眼睛,跟人的感覺,這不是人,而是一截人形的木頭。


    我清清嗓子,低聲說:“上師,我想回去了。”


    津巴波肯看看我,然後朝角落招招手,一聲輕輕的貓叫,喵喵師傅從黑暗中竄出來,跑到津巴波肯的懷裏。上師把貓遞給我。我接過來,愧疚地說:“喵喵師傅,多謝你救命之恩。”


    喵喵師傅伸了個懶腰:“應該的。我要觀察你立教,你的任務還沒完成呢,怎麽會讓你死去。”


    我慚愧地說:“那個教不立也罷,我的能力不足,而且人心不古,很容易被人利用。”


    喵喵師傅轉了一下貓眼:“那我們就看看被人利用之後的白蓮會所,會變成什麽樣。”


    “什麽意思?”我疑惑。


    喵喵師傅指著那個時間老人:“為什麽讓你來這裏,就是要拜托時間老人的神通,讓咱們回去的時候,跨越數年的時間。那時候白蓮會所恐怕已經遍布大江南北。”


    我沒有說話,感覺自己的經曆簡直是一場說不出來的夢。至今還有些恍恍惚惚的。


    津巴波肯道:“王慈,你如果不急著離開,可以在本寺盤亙幾日。不管你是現在離去,或是將來離去,回去之後都會在同一個時間裏。”


    我真是累了,點點頭答應他,在寺裏住幾天。


    這幾天我始終沒見到洪西,有一次我和津巴波肯說了,想見見他。津巴波肯告訴我,洪西現在禪房閉關閱讀經文,不見外人。我也就作罷了。


    不過有一次多傑告訴我,洪西誰也沒見,隻見了一個人。我問這個人是誰,他告訴我,是那個叫羅稻的畫師。


    那天洪西路過長廊,無意中看到羅稻在畫壁畫,他留在那裏看了很長時間,和羅稻聊了聊。兩個人聊的什麽無人可知,從那次之後,洪西才決定留在寺裏修行。後來洪西見的唯一的人,就是羅稻,兩人曾經密談過很多次。


    我有些悵然,這羅稻還沒跟我說過什麽話呢,怎麽見著洪西有這麽多嗑嘮,真是魚找魚蝦找蝦,王八找個鱉親家,兩人一路貨色。


    走的這天,我和喵喵師傅再次來到時間老人修行的佛堂,那時間老人還保持著幾天前的樣子,端坐在地上,頭發老長,似乎就沒動過。


    津巴波肯告訴我,時間老人並不是靜止的,他其實也在動,不但動而且動得極快,隻是他的時間概念和我們完全不一樣,他的動我們常人很難覺察。空間運動是相對的,同樣時間運動也是相對的,更複雜的是時空錯位運動。


    我和喵喵師傅跪拜在時間老人麵前,正要調用蜃景回去,忽然多傑急匆匆跑進來:“先別走,王慈,剛才洪西來過。”


    我抬起頭看他,多傑手裏拿著一個古老的牛皮信封:“這是洪西交給你的,說你回去之後再打開。”


    我接過來沒多說什麽,跪拜時光老人,心念一動,調用蜃景,我回去了。


    我慢慢睜開眼,發現自己居然回到了村裏,很是激動,就要回家,剛走了沒兩步,忽然看到一樣東西,我站住了。


    在長長的村牆上用白色的顏料畫著一個大大的白蓮花,旁邊寫著一行大字:白蓮會所救苦救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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