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吧,”我說:“你們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咱們開公審大會,所有人都參加,這件事必須水落石出。”


    周君雙腳一碰:“我同意!”


    我看程序員,程序員點點頭:“我也同意。”


    我讓他們先回去,和空空道人還有薑程智商量了一下計劃,今天晚上的思想道德課要有大動作,肯定要拿一個人開刀立威。


    很快到了晚上,天色黑下來,所有人拉到會場,外麵是保安和大狼狗。一百多號人正襟危坐,大氣都不敢喘,會場裏亮著慘白的燈光。我在前麵敲了敲麥克說:“今天有件事要和大家通報一聲,前些日子曾經有人在網上發帖侮蔑白蓮會所,現在呢,經過舉報,初步有了嫌疑犯,程序員你上來。”


    程序員穿著黑衣走上台,他臉色蒼白,背著手站在那裏,看著下麵一百多號人,腿肚子發軟。


    我說道:“舉報者周君你也上來。”


    周君從下麵的座位站起,快速上了台。我掃了一眼下麵黑壓壓的人頭,說道:“周君舉報這個發帖人是程序員,而程序員一口否認,也就是說,他們兩個人肯定有一個是撒謊的。”


    “這樣,我再給你們一個機會,現在承認的話,我還能網開一麵。”我說。


    周君和程序員互相看看,都不說話。


    我點點頭:“好。大家通過這些天的學習,都知道陰間是陽世的報應對照,在陽世犯了什麽罪,在陰間就要遭受懲罰。今天我就帶著這兩個人到陰間去,大家做個見證,看看是誰撒謊了。”


    我招招手,上來兩個工作人員,各拿著一把椅子,讓程序員和周君坐下。兩人猶豫一下分別坐好,兩個工作人員拿著繩子把他們綁在椅子上。


    兩人都極為驚懼,想反抗又沒這個膽量,任由給綁上。


    我走到台上,在兩人中間緩緩走著,我看著他們:“我再問最後一次,你們到底是誰撒謊?”


    兩個人都不說話,臉色全都煞白如紙。


    我點點頭,決定調用陰間蜃景。這些天,通過不斷研究蜃景,我發現了很多好玩的用法,其中有一項用法非常特別,我可以迷惑任意一個人,讓他感覺自己好像真的進了陰間,造成一種強烈的入境之感。


    我穿著一身長袍黑衣,站在講台中間,嘴裏喃喃低語,像是個大巫師。會場裏這麽多人,鴉雀無聲,突然燈光全部黑下來,窗外偶爾有手電光掃光,能聽到狼狗的叫聲。


    毫無征兆之中,整個舞台燃燒起了大火,火勢一起來,下麵所有的人都倒吸冷氣,準備要跑,空空道人拿著喇叭喊:“大家不要驚慌,這是王老師展現陰間火海景象,和你們無關。”


    眾人哆哆嗦嗦坐在那裏看著。


    隨著我的走動,大火熊熊燃燒,舞台每個角落都是火苗,周君和程序員坐在火海中間,兩人開始慘嚎。其實大火皆為幻境,非實乃虛,對他們的身體造不成傷害,可情境極為逼真,身上所有的器官都在告訴大腦,這一切就是真的。


    兩個人滿頭大汗,真的就像是陷在大火之中,周君呻吟著:“熱啊,好熱啊。”


    這時從大火裏出現數個黑色的鬼卒,它們都是惡鬼,一個個沒穿衣服,全身黑色,手裏拿著三叉股,背後拖著長鞭形的尾巴,兩隻眼睛血紅,那樣子就跟書本上描繪的惡魔複活了一般。


    我站在火海和鬼卒之中,氣勢森嚴,能感覺下麵看過來的都是極為崇拜和敬畏的目光。我在矚目之下獲得了極大的自信和滿足感,這一刻,真的感覺自己就是陰間之主,這一片火海就是我創造出來的。


    鬼卒在舞台上走著,他們身後拴著長長的鎖鏈,拖在地上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每條鎖鏈後麵都拴著一個罪魂,這些罪魂光著身子,佝僂著後背,大火燒得它們極為痛苦,滿場都飄蕩著臭肉味。


    下麵人看這一幕,雖也心驚肉跳,可效果和看一場大型舞台秀沒啥區別,可台上這兩個人就不一樣了,完全身臨其境,大火的烤炙,燒臭人肉的味道,種種慘叫之聲簡直不絕於耳。


    我陰騭地看著周君:“說實話,再不說實話,我就讓你嚐嚐炮烙的滋味。”


    周君拚命掙紮,可繩子栓的緊緊的,大喊“真不是我撒謊,就是程序員幹的,嗚嗚,是程序員幹的,我沒撒謊!”


    我又轉向程序員,他沒像周君表現那麽強烈,似乎所有的情緒都壓抑在心裏出不去,極為痛苦卻不往外喊,臉都是豔紅色。


    “程序員,念咱們還有交情,你說實話我肯定會放你一馬。”我說。


    程序員話都說不出來了:“不,不是我,我沒,我沒寫帖子。”


    我點點頭,繼續調用陰間蜃景,場景發生變化,鬼卒把罪魂都夾在兩塊木板之間,然後綁縛得緊緊的,動彈不得。它們從大火裏拿出燒得通紅的鐵鋸,兩鬼一組,開始順著木板往下鋸,人還在中間綁著呢,隻聽的“滋啦滋啦”的聲音,那是鋸子在骨頭縫中間遊走。


    罪魂都是死不了的,慘叫聲不斷,這刑罰真夠受的,就算看一看人就崩潰了。


    全場沒有聲音,估計下麵的人都看傻了。我很滿意這種效果。


    我朗聲說:“地獄陰間全是對人的懲罰和酷刑,每個人都是有罪的,就在於能不能懺悔。”


    還沒等我說完,周君先崩潰了:“停下來!王大師,我求求你了,停下來吧。我說了,帖子都是我自己寫的,沒別人,是我誣陷的……”


    我看著他,慢慢走到程序員麵前,把他的繩子解開。程序員走路打著滑,兩條腿都是軟的,最後是在台上爬著出去的。


    我沒有放周君,而是繼續調用陰間蜃景,恐怖景象不停的狂轟亂炸,慘叫聲不絕於耳。每層地獄的酷刑我都輪了一遍,周君最後完全淹沒在屍山血海裏。


    不知什麽時候,我停用了蜃景,全場燈光打開,我看向下麵,坐在底下的學員還有工作人員,他們都癡楞楞坐在遠處,眼睛盯著台上,每個人的鼻子都流了血,往下滴滴答答淌著,可沒有人察覺,更不會去擦,場景極其詭譎。


    我回頭再去看周君,人已經傻了,坐在椅子上嘴歪眼斜,直直看著前麵空空的地方,紅色的鼻血混著黏黏的唾液,流了一下巴。


    他瘋了。


    我沒想到這個陰間蜃景殺傷力會這麽大,心裏真是有些踹踹,事情完全出乎最初的意料之外。我調用陰間蜃景,最初有種玩鬧的意思,類似小孩得不到關注,就想辦法在眾人麵前搞惡作劇。後來一步步做大,我也是充滿了雄心壯誌,可一直到這一刻,我忽然極度惶恐了。


    這個東西,這種能力,很可能最後會導致很多人死去,人命關天,乃至家破人亡。是不是有點玩大了,我艱難咽下口水,感覺到似乎有一種無法言語無法觸摸的網,緊緊罩在我的頭上,呼吸不得。


    烏嘴的法相陸老五曾經跟我說過,說我調用陰間蜃景,陰間都知道,記錄在冊,可為什麽直到現在它們還沒有出現呢?隻有一次黑無常現過身,其他時候,陰間對我的所作所為就像是根本不知道。


    我想到了一個極為可怕的問題,會不會有一天,我也會到陰間遭到審判,我也會遭受種種酷刑?


    這時下麵的人群發出了極為可怕的喘息聲,他們終於從幻境裏掙脫出來了。


    我疲軟無力,揮揮手讓工作人員上台,把周君壓下去。這時,喵喵師傅從後台過來,它看看我:“你需要休息。”


    這是它到島子後說的第一句話。


    我看著它,忽然覺得鼻子發癢,嘴裏很鹹,我摸摸鼻子,一手的血。下麵有人驚呼:“王大師流血了。”


    空空道人過來遞給我紙巾,我擺擺手:“剩下的善後你來吧,我要回去休息。”


    空空道人拍拍我:“放心好了。”


    我和喵喵師傅回到別墅,我坐在黑暗裏的沙發上,全身疲乏。喵喵師傅竄過來,我輕聲說:“你要對我說什麽。”


    喵喵師傅說:“王慈,你走的太遠了。”


    我突然悲從中來,捂著臉嗚嗚哭:“我該怎麽辦,我害怕了,我太害怕了。”


    喵喵師傅沒有說話,喵喵叫著。


    黑暗的大廳裏隻有我的哭聲。


    “喵喵師傅,我想回家了。”我淚眼婆娑地說。


    “你現在不能走!”有人走進來,打開燈,強烈的光線刺激下,我一時睜不開眼。


    我看到是空空道人,他走過來蹲在我的身旁:“王慈,你現在不能走,不能打退堂鼓,你走了所有人都完了,我們都是靠著你吃飯的,你知道這條船上多少人嗎?你是船長,不能說因為自己害怕,就棄船逃生,那是懦夫,那是不負責任,你要振作。”


    我回頭找喵喵師傅,這隻貓不知道去哪了。


    “我該怎麽辦?”我看空空道人。


    空空道人打了個響指,門外走進來兩個女孩,正是辛婉和閻小妹。空空道人拍拍我的肩膀:“你太累了,就讓這兩個女孩伺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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