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們說,在我中邪的那幾天,見到的幻覺裏出現過黑山羊。


    眾人議論為什麽白蓮教裏也會有黑山羊,我說那可能是山靈。老張點點頭:“沒錯,我看就是山靈。它的道法很高,是山中自生靈體,山裏死的這些人估計和它都有關係。”


    解鈴忽然說:“我身上的兩個惡鬼都有反應了。”


    大家看他,解鈴戴著墨鏡,看不清神色,平靜地說:“剛才說到這裏的時候,我身上兩個惡鬼有了反應。”


    李揚說:“就是道號叫普安和覺遠的?”


    解鈴點點頭:“他們兩個都是鳳陽山死了多少年的老鬼,和白蓮教有瓜葛,咱們來到這裏之後,它們的感應非常強烈,而且帶著情緒。”


    “你和它們溝通一下呢?”我說。


    皮南山插嘴說:“你們外行人不懂,鬼這個東西是沒法用語言來交流的,它們隻帶著一種很強烈的情緒,有人管這個叫磁場。”


    李揚疑惑:“我看過一些鬼上身的案例,被鬼上身之後,鬼能借助人身說一些鬼話什麽的。”


    “你也清楚那是鬼話,”皮南山解釋:“如果一個鬼能控製人身,說出很有邏輯的話,那說明這個鬼的道行和級別非常高了,不算是鬼了,而算是靈。如果就想和鬼對話也不是不行,隻有一個辦法。”


    李大民很感興趣:“什麽辦法?”


    “你也變成鬼。”皮南山說。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默不作聲,氣氛有些怪。


    李大民咳嗽一聲,岔開話題說:“這幅魔宴的壁畫出現在道場裏,很有意思。”


    “說明白蓮教的某些儀式和西方魔法有異曲同工之妙。”李揚說:“我倒是挺感興趣的,想好好研究一下。大民,跟你商量個事,一會兒出魂我來吧。”


    李大民非常不客氣,一口否決:“這個沒得商量。我現在對井那邊的世界有些著迷了,想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們從道場裏出來,外麵已月黑風高,老張提醒:“看看表。”


    我們低頭看表,所有人的表盤都指向了晚上十一點。再拿出手機看,也是十一點。我們上次來就發生過時間錯亂的現象,有過這個經曆的人都知道。


    李揚打了電話給三個朋友,分別確認時間,打完後確定,外麵正常的時間是晚上七點,而這裏的時間快了將近四個小時,時間再一次發生錯亂。


    有過一次這樣的經曆,大家不再感到驚慌,整件事愈發迷霧重重。


    這四個人:解鈴、皮南山、李大民和李揚,都屬於天不怕地不怕那夥的,尤其李揚哥倆,還是高材生,說話言談就能看出來智商很高,相當於流氓會武術。他們分析和提出的觀點讓人耳目一新,就連解鈴和皮南山都佩服。


    老張說:“如果是按照這裏的時間來算,留給我們的時間就非常緊張了,午夜子時白蓮老母現身,我們必須在之前出魂過去。”


    大家一起走進小樹林,去找那口破井。


    夜已經很黑了,月亮是血紅色的,下麵飄著厚厚黑雲。樹林突然豐密起來,看不清前路,數道手電的光斑落在雜草上,誰也沒說話,隻有重重的喘息聲。


    “看到了。”老張說。樹林中出現了一截石柱。上次來,銅鎖跟我們說過,那口井就在兩根柱子中間。


    來到石柱前,解鈴叫住我們,他和皮南山用手電把這根柱子上上下下照了個遍。他嚴肅地說:“這是個法陣的殘陣。”


    老張道:“哦?上次來我就覺得可疑了。”


    “這裏是被天地日月星教作為道場,說明這個教裏有高人啊。”解鈴說:“這陣法有點像奪靈陣。”


    我們問那是什麽陣,解鈴解釋:“所謂奪靈陣就是以法陣奪取物之精華,打造一個靈陣。其中玄機莫測,我對法陣沒什麽研究,也隻能看到這一步。”


    眾人沒說話,李大民嚐試著問:“聚集能量打開磁場?”


    我們愕然,麵麵相覷,銅鎖道:“大民老弟,你腦子還真是靈活,從法術的法陣想到核反應堆。”


    李大民很認真說:“異曲同工嘛,本質都一樣。我從來不認為法術是什麽偽科學,它隻不過是用另一種方式去驗證科學的結果。我記得有個大科學家說過,科學到達一定程度就是魔法。”


    解鈴笑:“看來回去我們要多讀點書了,知識麵太窄確實影響進步。三天不學習,趕不上李大民。”


    李大民有點不好意思:“我在學校外號就叫李大明白。我的問題是,天地日月星教在這裏打造靈陣,他們想幹什麽?”


    老張道:“都是些歪門邪道,我猜想啊,很可能井那邊的世界,很早以前是封印的,不會和現實世界產生溝通。這幫天地日月星的教徒們,便用奪靈陣打開了兩個世界之間的門,從此禍患無窮。”


    “闖下這麽大的禍,他們就消失了。”我撫摸著這根殘柱喃喃說。


    “這也是報應不爽。”老張氣哼哼地說。


    我們在柱子前駐足了片刻,繼續深入樹林,夜裏風很大,能感覺很深的涼意,時間不長,密密叢叢樹葉中,出現了那個高大的呈十字架狀態的井轆轤。


    “到了。”銅鎖聲音類似夢囈。


    我們快步來到井邊,看看表已經十一點半了,眼瞅著就要到午夜。


    “抓緊時間,你們誰下井,最後確認一次。”老張看看我們。


    簡單一商量,除了老張外,下井一共四個人。我、解鈴、李大民和皮南山。皮南山不出魂,他和老張負責護法,為我們守護住肉身。


    事不宜遲,商定之後,老張背著降魔杵第一個下了井,其餘人魚貫而入,我是最後一個。正要下井時候,看到銅鎖對我說:“王慈,小心。”


    我深吸口氣,點點頭。


    井並不算深,井壁坑坑窪窪,隻要小心些也不會有問題。我們把手電叼在嘴裏,小心翼翼往下,時間不長,所有人都到了井底。


    井底的中心是深水,周圍是勉強能站的石頭台階,數道手電光斑落在黑色的水麵上,深不見底。


    老張道:“開始吧。”


    我、李大民和解鈴找了還算平整的地麵,盤膝坐在上麵。


    老張用針刺破了我們三人手指,擠出一滴血,告訴我們進入到那個世界後,一旦手指疼痛,要馬上回來,否則遲了,後果難料。


    他點燃了六根香,貼在額頭默默念叨了幾句,然後插在石頭縫中間。


    我深吸口氣,眼睛緊緊盯著前麵黑色的井水,緊張到牙床發癢,全身都在抖。我看看解鈴,他還戴著墨鏡,神色平和,而李大民更是淡然,甚至看起來還有點興奮。


    我輕輕動了動喉頭,自己是不是太保守了,看看人家,這麽危險的行動居然當成了曆險記,還迫不及待要去呢。


    老張在我們身後道:“出魂儀式馬上開始,順序是先李大民,再解鈴,最後是王慈。你們做好思想準備,這就來了。”


    我側眼偷著去看,老張把包裹在降魔杵外麵的罩子拿掉,露出裏麵的法器。


    他手持降魔杵,站在李大民身後,左手做了個古怪的指印,緩緩把指印按在李大民腦袋上,喝了一聲:“走!”


    降魔杵立時打在李大民的後腦上,李大民吭都沒吭,頭一垂馬上暈了過去。


    老張保持著姿勢能有一兩秒,他凝神看著黑色井水,緩緩抬起降魔杵。


    就在這個瞬間,我突然渾身打了個冷顫,像是通電一樣,頭皮都炸了。因為我想到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第一次在井下出魂,隻有我和老張。老張當時用降魔杵擊我的腦袋,我也是出魂走了,可是我回得特別快,降魔杵還沒抬起時,我就回來了。


    在那個世界經曆很長時間,可在現實世界中不過一瞬。


    那問題來了,現在李大民出魂走了,為什麽老張的降魔杵拿起來時,他卻沒有回來呢?


    這還牽扯一個很詭異的悖論,我們三個人出魂到的是同一個地方,都是井那邊的世界。我們是先後出魂的,總有個時間的前後順序。很有可能解鈴沒過去的時候,李大民已經回來了,或是我還沒去的時候,他們兩個都回來了。那我們是不是始終都無法在那個世界相遇?各有各的進程呢?


    這玩意不能細想,越想越是不可能的命題,簡直無解。


    我正瞎琢磨著,老張喝了一聲:“專注精神!”


    我打了個激靈,就看到他高高揚起降魔杵,擊在解鈴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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