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個雪霽天晴的好日子。


    金色的陽光灑在鋪滿了厚厚積雪的街道上,懶洋洋的再沒半點熱度。


    兩旁低矮的唐式坊屋屋頂上、大門前、小巷裏堆滿了高可及膝的積雪;早起的倭國人們噴著濃厚的白氣,熱火朝天地清理著積雪,時不時傳來一兩聲高亢而古怪的歌謠聲。


    沿著街道走來一群人。


    打頭的是為身材頎長的清秀少年,一身水藍色鍛袍,領口還露出一圈白色裘毛,華貴之極;少年走得很悠閑,一雙沉穩幹淨的眸子四下裏好奇地打量著,似乎對這長崎的市井生活很感興趣。


    他身邊那位小相公身材嬌小,一身純白的裘皮大衣卻更顯華貴,那張五官立體的小臉上,一雙大眼睛靈動之極,看得那些倭國女孩兒們臉紅心跳——好一位俊俏的小郎君!


    走在他們身後的,是一位看上去高大而嚴肅的年輕明人,帶著一群壯漢;他們身上鼓鼓囊囊的,一望而知帶著家夥,而且幾個人看似散漫,心細的人能看出他們排出了一個陣型,緩緩推進。


    這小相公與那少年並肩而行,一路嘰嘰呱呱地說著什麽,正是長崎人耳熟能詳的明國話,正忙著鏟雪的倭國人們紛紛停下手中活計施禮,有那一等不堪的,直接匍匐到了雪地上,直到一行人走遠才敢起來——明國可是個龐然大物,連橫掃日本的太閣殿下都敗在他們手裏,這些升鬥小民如何敢輕慢?


    穿著水藍色鍛袍的正是楚凡,他卻不過顏如雪的軟語相求,隻得帶小丫頭女扮男裝出來散心了。


    這也是他手裏的活兒都基本辦完了才有這閑心。


    首先是仙草卷煙的銷售讓他倍感欣慰,短短幾天時間,那位村上吉太郎又來進了一次貨,5000條卷煙讓楚凡又進賬了1萬5千兩銀子;而長崎的大小商人們更如過江之鯽般排隊等著求見楚凡,有些心急的甚至直接抱著銀子來了;楚凡開始還親自見過幾個,後麵便不耐煩了,扔給了陳尚仁和葛驃處理——除了加藤忠治,誰也不見!


    那些章魚海盜的金珠寶貝也處理掉大部分,六萬多兩白花花的庫銀落了袋——既然仙草卷煙開張了,就盡量多留點好東西,打點送禮用得上。


    至於中華東印度公司——這是楚凡最終確定的名稱——楚凡從章魚海盜的戰利品裏找了塊大大的田黃石,找了位擅長篆刻的明人刻上了“中華東印度公司”作為公章就算正式開張了,開張那天還劈裏啪啦放了半個小時的鞭炮。這時代又沒有工商稅務,楚大公子想辦執照也沒地兒辦去。


    公司開張,所有夥計和護衛隊員自然都正兒八經地簽署了入股的契約——現在勢頭這麽好,傻子才會拒絕發大財的機會。


    不過還真有傻子,就是那位張小乙,那家夥無論如何也不願入股,說什麽分了錢回家安安逸逸當地主,楚凡也就不和他多說什麽了。


    八大家那邊,方子房又來過兩次,一次是大姑送東西,一次說是看望大姑,楚凡知道這些都是借口,那位心比天高的大管家拐彎抹角說的就一件事:請楚凡勸勸大姑早點兒回去,這名分未定年輕男女就耳鬢廝磨在一起,對大姑的清譽是大大不利。


    對此楚凡不屑一顧之外也隻能苦笑了:就你們這位顏如雪顏大姑,除非她自己願意離開,否則還有誰能強迫得了她?


    而顏如雪這裏,自打那天倆人鬧了第一次別扭之後,很快便重歸於好,不過楚凡倒是借著小丫頭哭哭啼啼認錯的機會好好給她上了一課:男人的臉麵最重要,在家裏怎麽鬧都可以,在外人麵前絕不能讓男人少了麵子——經此一役,楚凡夫綱自是一振。


    諸事完備,隻欠東風,楚凡當然心情大好,所以今天一早就答應了顏如雪出來散心。


    一行人逛著逛著,不知怎麽就到了棲鳳閣的門口。


    看著那富麗堂皇的三層門樓裏陸陸續續走出的倭國人,幾乎人人懷裏都是鼓鼓囊囊的,楚凡便知道村上老板的生意好極了。


    門樓裏早有去過肥風館的夥計看到了楚凡,飛也似地跑去稟告村上,很快村上便急匆匆迎了出來,點頭哈腰態度恭謹的像招呼自家老爹似得把楚凡讓了進去。


    棲鳳閣一看就是暴發戶的格調,無論建築還是裝飾,乃至各色器具用品,無一不是鑲金嵌玉,表麵看著富貴,實則遠比不了花間館那份雅致。


    “咦!”一路東張西望的顏如雪突然失聲叫道,“那不是那西洋醉漢嗎?”


    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便是那位胡子拉渣、身形高大的西洋人,斜披著羊皮上衣,睡眼惺忪地剛從房間裏出來。


    “哈!”劉仲文失聲笑得,“這夯貨騙得俺好慘,沒想到今天在這遇上了。”


    說完他大踏步上前,堵在那西洋人身前。那西洋人一見是他,臉色頓時變了,嘰裏咕嚕手舞足蹈地說著什麽,楚凡注意到,這次他說的語言與在花間館時明顯不同,到和自己熟知的英文有些相近。


    楚凡身邊的範正龍剛來得及翻譯了一句“我是荷蘭人阿方索……”,就見那阿方索猛地縮回屋裏插好了門,等到楚凡他們繞到屋後,這家夥已經跳窗而逃,朝大門狂奔而去。


    守在門口的村上的手下想要阻攔,可倉促間被人高馬大的阿方索略一推搡便人仰馬翻,眼看著阿方索閃身出了棲鳳閣,劉仲文可不幹了——哪有涮了人就這麽揚長而去的道理?他二話不說順勢追了下去。


    楚凡擔心劉仲文落單吃虧,趕緊讓柱子帶著護衛隊員們跟上去,自己則和顏如雪還有範正龍留在棲鳳閣。


    “這位阿方索是個荷蘭商人,”看著眾人跑遠的身影,村上主動介紹起了阿方索的來曆,“據說來長崎都快一年了……聽說是做武器生意的。”


    “武器?”楚凡好奇了,“什麽武器?”


    “就是青銅火炮,呃,還有什麽來自土耳其的鐵炮。”村上也不是太清楚,回答時臉色便有些尷尬。


    土耳其的鐵炮?


    楚凡一下來了精神,他知道日本人管火繩槍叫鐵炮,那麽來自土耳其的火繩槍——那不就是魯密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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