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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節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張宏的聲音並不是很大,但是透過麥克風,全場都聽得到。頓時間,一下子,張宏派係的人就全都啞火了,一個個全都尷尬地坐了下來。而剩下的馮櫻派係老大那邊的人,也全都傻了,彼此麵麵相覷著,不知道如何是好。這時候,馮櫻也對著麥克風發言道:“聯合案是楚天齊提出的,整個的操作方案也是他製定的。我們任何人都沒有他對這個計劃了解得更透徹,而他在花藍也用實際的數據向我們證實了他的能力。所以,我個人認為楚天齊出任聯合總裁是很適合的。”


    這樣一來,會場馬上就重新陷入一片安靜。


    就在張放天準備再念一遍我的名字,然後讓我站起來接受全場致意的時候,我做了個手勢,攔住了他,問道:“我可以說幾句話嗎?”


    張放天對我點了點頭,然後我便笑整了整身上的西裝,然後站了起來,掃視了全場的兩百多位代表一遍之後,我彎腰對馮櫻和張宏各敬了一個禮之後,說道:“很感謝馮小姐和張老先生的厚愛,但是我自問無法勝任聯合總裁這個職務,所以我經過再三考慮之後,決定在這裏特別向新一任的董事會鄭重請辭。”


    當我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就看到馮櫻的臉上露出詫異不已的神色,而張宏就不是詫異那麽簡單,而是有些憤怒了。而周圍則是一片議論聲哄然而起。


    我轉過臉,不看馮櫻和張宏轉而看向在場的那些與會者,說道:“坦白說,不管從任何角度來講,聯合總裁都是一個太又誘惑的職位。它所可以執掌的財富以千億計,在不久的將來甚至可以以萬億計。但是我比任何人更了解我自己,我的才能主要是在商業經營方麵。但是我想在座諸位都知道,聯合旅遊真正的主業並不是旅遊,而是賭博業。這不是一門簡單的生意,裏麵還有太多其他的學問。我從前以為我自己具有,或者說最起碼可以盡快地了解和掌握這些學問的能力。但是在河東順德發生的槍擊案改變了我的想法。我現在不得不承認,我還是太年輕和無知了,我並沒有真正控製聯合旅遊這麽龐大而複雜的集團的實力。因此,我才會在最後一刻,站在這裏,向大家鄭重請辭,並且宣布放棄董事會與我約定的饋贈我的集團股份。”


    我話剛說完,就聽到馮櫻說道:“但是,楚先生,這個聯合計劃,不僅是由你提案,而且所有的細節操作案也都是你提供的。你現在突然提出辭職,你難道不覺得這樣未免太不負責任了嗎?”


    “馮小姐,請你不要誤會,我今天做出的這個決定,隻是想放下一些我自認無法挑起的擔子,並不是要完全放棄我對聯合旅遊的責任和義務。如果聯合旅遊的董事會,以及在座諸位認為我確實還有存在的價值的話,我非常希望能夠繼續在集團內發揮我的價值。”我說著,掃了在座所有人一遍,“我的個人方案是這樣。由大家公選兩位人選出來,擔任聯合總裁,共同來掌握整個集團的方針大計和一些資源的調配。而我個人希望可以出任**董事的位置,並以**董事的職位,在商務的細節上輔佐兩位總裁。這樣一來,我就可以充分發揮我個人在商業運作上的能力,而又不用擔心自己因為資曆和能力的缺乏,給集團帶來什麽災難性的後果。我想,這樣的局麵,對集團以及我個人,都是理性的選擇。不知道在座諸位以為如何?”


    我這番話說完之後,我就看到在座許多人都紛紛點頭,很顯然,我說中了他們的心聲。就連馮櫻這個時候也眨了眨眼睛,覺得驚訝,但是並沒有露出反對的表情。全場隻有一個人的臉色十分不好看,這個人就是張宏。最後,他甚至站了起來,對在場所有的人點了點頭,說了聲,“我的身體不是很好。”


    然後就帶著彭耀和他的助手先行退席了。


    張宏的退席,在整個會場引起了一陣大動蕩,張宏派係的人頓時有些驚慌失措的意思,許多人都站起來觀望,不知道該繼續坐在這裏,還是跟著退席。


    過了片刻之後,彭耀走了進來,對這些人說道:“張老先生隻是早上受了點風寒,身體有些不適,大家繼續討論。無論什麽結果,張老先生都充分尊重大家的意見。”


    他這句話說完之後,就離開了會場。這樣,這些張宏方麵的人才安下心來繼續開會。


    張放天也倍感驚訝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看了馮櫻一眼,馮櫻點點頭,示意他繼續。張放天於是轉過頭看著在場的所有人問道:“在場諸位同意楚先生的提議的,請舉手。”


    結果,在場兩百多人有一百七十多個人舉起手來,依然有四十多個張宏派係的人沒有舉手。我相信,這些人心裏肯定也是讚成我的意見的。沒有誰會願意讓我這麽個乳臭未幹的年輕人騎在他們頭上。但是張宏的突然離場,還是給他們這些張宏的死忠們造成了巨大的影響,使他們不敢貿然舉手。由此可見,張宏對他的派係的老大們的影響力是極大的。


    我相信,如果同樣的事情由馮櫻來做的話,那麽被嚇得不敢舉手的老大,恐怕不會超過十個。


    “好的,楚先生的辭職報告通過了,那麽……”張放天說到這裏,就看到馮櫻旁邊的人給他遞了一張小紙條,不用看我都知道,上麵寫的,一定是“聯合總裁人選推遲討論”這樣的話。


    果然,張放天在看完這張紙條之後,就對全場的人說道:“聯合總裁的人選事關集團根本,茲事體大,還是從長計議為好,不知道大家以為如何?”


    在場的人聽到他這麽說,紛紛點頭。


    “好的,接下來,我們開始討論……”張放天最後一次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開始進入下麵的討論環節。


    一個小時後,會議結束。有許多老大過來擁抱我,向我致意,都是對我的識大體表示讚賞的意思。當然,也有跟我拉關係,表示以我的才能,他日一定可以擔當大任,希望大家可以交個朋友,彼此多聯絡之類。我也是一一笑著回禮和周旋。


    大概花了半個小時之後,我終於把這些人應酬完,走出會場外,看到站在會場外等著我的張盛。他這次也陪著我來開會,但是因為不屬於體製內的人,所以一直都沒能進去開會。


    “你到底還是按照你的想法幹了。”看到我出來之後,張盛就拍著我的肩膀笑道。


    我笑著看著他,說道:“你怎麽知道的?”


    “剛才我爸出來的時候,跟我說的。”張盛答道。


    我笑著指了指他,然後玩笑道:“那我回頭得以**董事的身份,向董事會提議質詢你父親泄密的罪狀才行。”


    我正張盛開著玩笑,就看到馮櫻在賈雨和張放天的陪同下,走到我身邊來。張盛看到他們走過來,就對他們行了個禮,然後笑著對我說道,“我先走了,回房間聊。”


    說著,他就轉身離開。馮櫻走到我身邊,轉過臉對身後兩人說道:“你們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想單獨問一下楚先生。”


    賈雨和張放天於是各自飽含深意地對我笑了笑之後,轉身退走了。


    他們走後,馮櫻就單刀直入地問道:“真的是因為槍擊的事情改變了你的決定嗎?”


    我笑著看著她,問道:“你要我說真話,還是假話?”


    “你覺得我在這個時候找你,就是為了聽一句假話嗎?”


    “那麽,不是,我還沒有那麽脆弱。”我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我想也是,不然的話,你沒有勇氣站出來當那一槍。”馮櫻說著,看了我一陣,然後又問道,“那是因為在戲水間發生的事情嗎?”


    我再次笑著搖了搖頭,“也不是,我雖然有時候會消極怠工。但是我起碼還算是公私分明的。”


    “那究竟是因為什麽原因?你不可能無緣無故想要辭職。”馮櫻看著我,補充道,“不要敷衍我,說真心話。”


    我眨了眨眼睛,說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大局考慮。”


    “為大局考慮?”馮櫻略微有些驚訝地皺了皺眉,“你真的對自己那麽沒有信心,覺得你沒有辦法擺平那些不知所謂的小角色嗎?”


    我歎了口氣,笑著摸了摸眉毛,然後說道:“我需要靜下心來,因為我自認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


    馮櫻問道:“是什麽事?”


    我笑著說道:“等我去做的那一天,你就會知道的。”


    “那麽,好吧,無論你做出什麽決定,我始終是支持你的。”馮櫻說完,點點頭,轉過身就離開了。


    等到她走出兩三米的時候,我問道:“那我們現在還算是朋友嗎?”


    馮櫻立定在原地,站了一會之後,轉過頭來,一本正經地反問道:“我什麽時候說過不是嗎?”


    我聽到馮櫻這麽說,愣了一會,然後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而馮櫻也同時會心地嫣然而笑起來。


    當我們倆相視而笑的這一刻,我忍不住在心裏說了一句髒話,“媽的,這感覺真他娘的好啊!”


    “今晚一起吃飯,怎麽樣?”站在三米開外的地方,馮櫻衝著我問道。


    我笑著點點頭,然後說道:“可以,不過我現在股份沒了,薪水也肯定要降了,這頓得你請才行。”


    “沒問題,反正我可以報銷。”馮櫻說著,對我搖了搖手,“那晚上見了。”


    我笑著答道:“好的。”


    然後,馮櫻就轉身離開了,她剛走,我轉身就看到彭耀站在我麵前,黑著臉對我說道:“老頭子情緒很不好,事情很嚴重。”


    我笑著看了他一眼,說道:“那走吧,他不讓你來找,我也是要去見他的。”


    彭耀一邊在前麵引路,一邊不可思議地搖著頭說道:“你小子真是瘋了,這麽好的位置,多少人做夢都夢不到,你居然說放棄就放棄。我靠,你簡直他媽的不是一般的牛逼,而是非常牛逼,簡直小母牛倒立,牛逼衝天啊!”


    “沒有那麽大頭,就不要戴那麽大頂帽子,你以為這位子好坐啊?等你有機會坐上去,你就知道了。”我笑著回彭耀道。


    彭耀轉過臉瞪了我一眼,大吼道:“日,你以為我不想啊?我做夢都夢見自己爬到那個位置去,可是我不是他媽的沒機會嗎?”


    “放心吧,會的,你的機會馬上就來了。”我笑著拍了拍彭耀的肩膀,說道。


    不多時,彭耀就帶我來到張宏的房間,比較特別的是,這一次張宏的門居然沒有關。我一到門口,就看到他有些頹然地坐在房間裏的椅子上,有些失神地望著窗外的大海。我認識張宏以來,像這種眼神,還真是第一次在他臉上露出來。


    彭耀伸手敲了敲門,“張老先生,楚天齊來了。”


    張宏聽到彭耀的聲音之後,就轉過臉來,一臉陰沉地盯著我,對他身旁的人和彭耀揮揮手,“你們都離開,我要跟楚先生單獨談一會。”


    此時此刻,張宏的這個楚先生的稱呼,充滿了諷刺的意味。這看起來,好像是他發飆的前兆,彭耀和張宏身邊的那個人都顯得很緊張很謹慎,幾乎是同時說了聲是,然後就一起離開了房間,並且把門帶上。


    這時候,整個房間裏,就隻剩下坐在窗邊的張宏,和站在門邊的我。


    像一隻老鷹盯著獵物一樣盯了我好一陣之後,張宏才緩緩問道:“既然你已經打定主意要辭職,那你為什麽不在事前跟我討論這個問題?”


    我不得不說,張宏不愧是久經沙場的黑社會超級老大,他的眼神真是非一般的犀利。被他用眼睛這樣盯了一陣之後,我估計一般人早就身子發軟了。就連擁有平常心的我,剛開始的我,也不禁生出一絲怯意。不過,平常心是越強更強的東西,所以,很快張宏的這種壓力,反而成為了平常心的成長動力。因此,我很快便進入了心中波瀾不驚的平靜狀態。


    因此,當張宏開始問我話的時候,他的犀利眼神已經對我完全無效,我可以完全自然地答道:“我覺得這是我個人的想法,不需要探討。”


    “我把你立為繼承人,把後事托付給你,傾盡全力支持你,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而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嗎?”張宏雖然說話的語速依然不快,但是這時候已經開始有些怒意外露了。


    而我這時候,神色變得略為凝重一些,說道:“我很抱歉讓你失望,但是我實在不想背負那麽多東西。我覺得我還是更適合簡單的生活。如果因此給你帶來了什麽不便的話,我請你原諒。繼承人的身份,以及你交托給我的一切,我現在都原封奉還。”


    我說著,走上到張宏的桌邊,把那枚鑰匙和信封交了出來,放在他的桌上。


    張宏先是不敢相信地看了我好一陣之後,終於忍不住憤怒地拍案而起,“既然你主意這麽堅決,那你為什麽不事前知會我?還有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召開的吹風會議,就是為了防止像今天這種事情發生。你今天說得這麽瀟灑自如,那你昨天晚上都在幹嗎?你啞巴了嗎?你為什麽不在那裏講出來?為什麽?”


    “因為我知道我在那個時候說出我的想法,那麽你就會想辦法不讓我今天講這番話。”我說著,搖了搖頭,“但是我主意已定,我要擺脫現在的一切,我不想在困在這些本不該束縛我的東西之中。”


    張宏怒極反笑,他指了我好幾下,才說道:“愚蠢,真是愚蠢之極,你以為你這麽幹,你就能夠甩開所有的壓力和危險嗎?我告訴你,你一定會後悔的,為你今天的自以為是!自古以來,要麽做勝利者,要麽徹底的敗亡,這條定律在黑暗世界裏從未改變過,也永遠不會改變。你的退讓隻會讓想對付你的人,更加輕視你。你以為別人輕視你,就會放過你嗎?我告訴你,大錯特錯,你的敵人隻會更加殘忍和冷血的踐踏你,直到你毫無尊嚴的死去為止。自從你提出這個提案,你卷入整件事情開始,你就沒有得回頭。我原本以為你雖然天真,但是最起碼會懂得這個道理。但是我沒有想到,你居然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動。愚蠢!愚蠢!楚天齊,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就在張宏幾乎已經進入暴走狀態的時候,我突然輕聲問道:“你是不是曾經問過我,這個世上是不是有人不會死?”


    “什……麽?”我的這個突然的問題讓張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原先不是很確定,不過我想現在我可以告訴你答案。正確的答案是……”我說著,俯身到張宏耳邊,輕聲道,“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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