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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課間的時候,我走到走廊的盡頭,坐在窗台上,打通了樓蘭雪的電話。電話響了三四下之後,樓蘭雪把電話接了起來,“喂,在片場還是在學校?”


    樓蘭雪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但是我卻從她的聲音中聽出來,她此時的心中的感受,恐怕比我想象中還要嚴重。樓蘭雪初看上去是個很文靜的女孩子,但是認識她久一點的人都知道全不是這麽回事,她的骨子裏洋溢著揮發不盡的熱情。就連說話的聲音裏,也總是有一種活動跳躍的感覺。然而,今天她的聲音很安靜,仿佛疲憊的天鵝的鳴叫聲一般,聽在我的耳朵裏,讓我不由得一陣難怪。


    “在學校。”我說。


    “哦。”樓蘭雪說。


    再接下來的差不多二十秒的時間裏,我們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電話裏都隻能聽到彼此輕輕的喘息聲。如果是尋常,樓蘭雪一定會說,“要死啊,吃飽了沒事跟我拚手機費?”


    但是今天她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在電話那頭安靜地喘息著。


    二十秒鍾之後,還是我先說話,我問她,“大概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電話那邊的樓蘭雪等了一等,然後答道:“有一段時間了。”


    “為什麽不跟我說呢?”我又問。


    “我看你現在挺忙的,不想打擾你……”說到這裏,樓蘭雪又頓了頓,“而且告訴你有沒有意義,隻是讓你跟著煩而已。”


    我眨了眨眼睛,問道:“你現在在哪?我們中午見個麵怎麽樣?都好久沒有見過了。”


    “不必了,我現在想一個人待著。”樓蘭雪說著,有些荒涼地笑了笑,“阿齊,不要也跟著那麽俗套好嗎?冠冕堂皇的安慰話一點意義也沒有。”


    我把頭靠在窗欞上,望著頭頂湛藍的天空,說道:“這樣的話,那我們在電話裏聊聊,怎麽樣?”


    樓蘭雪回答得很幹脆,“好,不過說點什麽呢?”


    樓蘭雪的聲音並沒有刻意的悲傷,而是自始至終都保持著一種克製,她盡量讓她的聲音顯得平靜。然而,對於我來說,她的這種平靜比悲傷更使我感到難過。不過,既然樓蘭雪都在克製,我就更不可以讓我的這種情緒流露出來。所以我把電話拿開,用力地搖了搖腦袋,然後用我所能做到的最輕鬆的語調說道:“隨便啊,說點讓你高興的事。”


    “高興的事啊?你讓我想想。”樓蘭雪嘖了嘖,“真的好多。我昨天去餐廳吃飯的時候,抽發票中了五塊錢;上個星期去逛商場,看到我最喜歡的衣服突然大減價;嗯,還有大前天的時候,有一個很久不見的初中同學給我打電話……”


    樓蘭雪仿佛一個很老很老的老人,向一個年輕人訴說她年輕時候的事跡一樣,將她這半個月來經曆的每一件小事都絮絮叨叨地說來。而我什麽也沒有說,隻是拿著電話筒默默地聽著。


    就這樣大概七八分鍾後,樓蘭雪大概是所有記得的事情全部都說完了,所以突然問道:“喂,阿齊,你還在電話那邊嗎?”


    “當然在,我一直在啊。”


    “我剛才的話,你一定覺得很無聊吧?”樓蘭雪在電話裏說。


    我在電話這邊搖頭,“哪有,很有趣啊。”


    “什麽時候你也變得這麽虛偽了?”樓蘭雪在電話裏笑了一下,“明明都是些很無聊的事情。”


    正說到這裏,上課鈴響了起來,樓蘭雪便說道:“你在上課嗎?我怎麽聽到上課鈴?”


    我對站在不遠處的張盛搖了搖頭,然後緩緩走到拐角處,往樓下走去,邊走邊說道:“沒有啊,剛好站在教學樓這邊而已。”


    樓蘭雪“哦”了一聲,然後突然問道:“阿齊,給我講個故事,好嗎?”


    “講故事?”我仰起頭眨了眨眼睛,“好啊,你想聽個什麽故事?”


    “隨便,隻要是開心的故事就可以了。”


    “哦,那你讓我想想。”我說著,撓著腦袋開始想起故事來。但是想了好一陣,我都不知道要講什麽故事。不是說我腦袋裏沒有故事,而是我一下子想不出可以扭轉現在這種氣氛的故事。


    結果,等了一會兒之後,樓蘭雪不耐煩了,她說道:“唉,算了,想了這麽半天都沒有想出來,不聽了。我問你,大才子,張愛玲的文章你喜歡看的嗎?”


    “還好,讀得不是很多。”我老老實實地答道。


    樓蘭雪又問道:“那她有篇很短很短的散文,叫做《愛》,你有沒有看過?”


    我搖了搖頭,答道:“沒有。”


    “虧你還是大才子,這麽好的散文也沒有看過嗎?”樓蘭雪說著,走動了起來,“你等一下,我去找過來給你念一下。”


    我還沒有來得及哦,樓蘭雪的電話那邊就已經傳來了沙沙的翻書聲。沒過多久,我就聽到她說:“哈,找到了,很不錯的文哦,我這幾天看了好多遍了,你可要認真聽才行。”


    “好的。”我說著,坐在了二樓跟三樓的樓梯上,“這裏很安靜,你念吧。”


    “嗯哼。”樓蘭雪清了清嗓子,然後就像她平時主持節目一樣認認真真地讀了起來,“這是真的……有個村莊的小康之家的女孩子。生得美,有許多人來做媒,但都沒有說成。那年她不過十五六歲罷。是春天的晚上,她立在後門口,手扶著桃樹。她記得她穿的是一件月白的襯子。對門住的年青人,同她見過麵,可是從來沒有打過招呼的,他走了過來,離得不遠,站定了,輕輕的說了一聲:‘噢,你也在這裏嗎?’她沒有說什麽,他也沒有再說什麽,站了一會,各自走開。就這樣就完了……後來這女人被親眷拐了,賣到他鄉外縣去作妾,又幾次三秋地被轉賣,經過無數的驚險的風波,老了的時候她還記得從前那一回事,常常說起,在那春天的晚上,在後門口的桃樹下,那年青人……”


    念到這裏,樓蘭雪頓了好久,才繼續念道:“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了你所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垢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的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裏嗎?’”


    樓蘭雪的聲音安靜了下來,好久之後,她才說道:“完了,好聽嗎?”


    “好聽。”我把手輕輕放在額頭上,兩眼微微地閉了起來,說道。


    “‘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了你所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垢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我最喜歡最後這句話的前半段,這種感覺真的好美,是嗎?”


    “是。”我點頭道。


    過了一會,樓蘭雪又在電話裏問我,“阿齊,這就是愛情的感覺嗎?”


    我不知道怎麽答她,我隻是在電話這邊沉默著,樓蘭雪又問道:“阿齊,這就是愛情的感覺嗎?”


    我搖了搖頭,答道:“我也不知道。”


    “你不可以不知道。”樓蘭雪的聲音突然顯得有點激動,“你必須告訴我,這是不是就是愛情的感覺。”


    我拿開電話,對著空中深吸了一口氣。我說不出話來,我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一會之後,我才把電話重新放回耳邊。這時候,我又聽到樓蘭雪說道:“阿齊,求你了,告訴我,這是不是就是愛情的感覺?我從來沒有戀愛過,我從來沒有去愛過一個人,而我以後再也不會有機會去愛誰了。我求求你,你告訴我,這種感覺,是不是就是愛情的感覺。我真的很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


    電話裏樓蘭雪的聲音哽咽起來,連聲音也開始有些顫抖,即使是隔著縹緲的電波,我也可以感覺到她此時臉上的濕潤。


    “阿雪……”當我好容易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的時候,樓蘭雪又突然猛地收住哭泣聲。她吞了一口唾液,用力吸了吸鼻子,然後說道:“阿齊,不要說話,你是我的朋友裏最特別的,不要變得跟別人一樣俗套。”


    我隻能硬生生地把我的話憋住,繼續聽樓蘭雪的話。樓蘭雪一連吞了好幾口唾液之後,笑了笑,“對不起,我剛才突然有點難過。我聽人家說結婚會有婚前恐懼症,沒想到訂婚也會有婚前恐懼症,是不是很搞笑?”


    樓蘭雪說著,一連笑了好幾聲,而我一句話也沒說。


    “我訂婚的時候,你一定要來。就算是在攝影棚,也一定要來,知道嗎?我真的是把你當好朋友的。”


    “我知道。”我說。


    “而且,你即是大才子,又快要是大明星,有你出席,我會很有麵子的。”樓蘭雪說著,又笑了笑,“我想好了,我的訂婚那天,要把通海所有的大飯店全部包下來,還要在報紙上打廣告,讓全市那天不用上班的人都來吃,這樣是不是很好玩?”


    我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聽著。


    而樓蘭雪繼續自言自語,“一定很好玩,一定會花很多錢,到時候譚亭山一定臉都白了,哈哈哈哈。”


    又過了一會,樓蘭雪又突然問我一個奇怪地問題,“阿齊,你跟多少個女人上過床?”


    我不知道為什麽樓蘭雪突然這麽問,不過我還是如實答道:“兩三個吧。”


    “兩三個而已,這麽少嘛?我還以為你起碼上過十幾二十個呢,原來這麽少啊?不過,你現在確實還年輕。”樓蘭雪說著,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又問道,“那你一共上過幾次床?”


    我無法理解樓蘭雪在這時候問這些幹什麽,隻能答道:“不記得了,沒有特別去算過。”


    “這樣啊,那一定是很多次了,如果次數少的話,就會記得住了。”樓蘭雪又想了一會,然後說道,“既然做了這麽多次,那你一定經驗很豐富了。不過,你有沒有跟處女做過?”


    “沒有。”我說。


    “啊?你為什麽不跟處女做呢?”樓蘭雪有些沮喪地說道,“難道你都不認識處女的嗎?”


    “不是我不喜歡,隻是沒有碰到而已。”我說道。


    “也對,現在處女很難找的。那我問你,如果你有一天碰到一個處女,那你覺得以你的技巧,你可以讓她不痛嗎?”


    “我不知道,我沒有試過。”


    “你估計一下嘛,這種事情憑經驗應該也可以估計的吧?”


    我徹底被樓蘭雪搞昏頭了,我於是隨口說道:“我想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這太好了。”樓蘭雪很開心地笑了笑,“那好吧,就這麽決定了,你先到酒店去開個房間吧。然後發短信把酒店和房號給我,我等一下去找你。”


    “你幹嘛?”我皺著眉頭問道。


    “當然是跟你zuo愛啊。”樓蘭雪滿不在乎地說道,“不過,事先說好,你等下一定要溫柔一點,不然我會痛的。還有必須戴避孕套,最好再去買一點潤滑油。我會帶一瓶酒去,我要喝點酒才行,不然我一定會痛的。啊,還有,色情光碟你這裏一定有吧?也記得帶去,不過酒店那邊不知道有沒有影碟機。為了保險起見,你還是把張盛的筆記本帶去吧。”


    “阿……雪!”我皺著眉頭,衝著電話大聲嚷了起來。


    樓蘭雪反吼我,“你幹嘛那麽凶?怕我技巧不好嗎?我雖然沒有做過,但是色情光碟我還是看過一點,大概的姿勢我還是知道的。所以你放心,等一下不會讓你太失望就是了。”


    “你別發神經了好不好?”我長歎了一口氣,說道。


    “你才發神經,既然早晚都要嫁給譚亭山,我寧願現在便宜你。”樓蘭雪說著,頓了頓,然後又用鄭重的腔調強調道,“阿齊,不要以為我在開玩笑,我是認真的。雖然我現在還不愛你,但是我願意跟你做。因為最起碼跟你做不會讓我覺得惡心,你今晚一定要好好對我。”


    “阿雪,算是我求求你了,你正常一點好不好,事情沒有那麽糟糕。天無絕人之路,這件事情一定會找到解決辦法的,你相信我。”


    “不用想辦法了,我已經想通了。結婚而已嘛,有什麽大不了的。譚家有錢有勢,譚亭山又那麽喜歡我。我要是真嫁過去肯定是享不盡的福。到時候我什麽也不用做,躺著都可以錦衣玉食。任誰見了我都要對我恭恭敬敬。到時候我大把閑暇時間,天天開party,天天做舞會皇後,不是很好嗎?”


    “但是,你愛譚亭山嗎?”


    “阿齊,你不要那麽俗氣好不好?愛不愛的有什麽意義?從前的夫婦結婚全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也有很多幸福的例子嗎?感情是可以培養的,譚亭山家世好,人品也不壞,樣子也不難看,相處個幾十年,總是會有感情的。”


    “你不要說那麽多,我隻問你一句話,你願意跟譚亭山在一起過一輩子嗎?”我說著,歎了口氣,“不是三五天的小假期,也不是三五周的長假,而是一輩子,一不小心就是六十年,日夜相對兩萬多個日子,五百萬個小時,阿雪,你真的可以做得到嗎?”


    樓蘭雪沒有再說話,她第一次沉默了。


    “其實人生就像一場舞會,人生的伴侶就像你的舞鞋。而與普通舞會唯一不同的是,這場舞會永遠不會停止,而舞鞋一旦穿上去,就不是那麽容易脫下來了。阿雪,你真的覺得穿著譚亭山這雙舞鞋跳完你人生的下半場嗎?”


    “我不願意。”樓蘭雪的聲音仿佛寒冰初化一般冰冷,而緊隨著的卻是*一樣激烈。


    “我不願意!我不願意!我不願意!”


    這三個我不願意,樓蘭雪是尖叫出來的,極為刺耳,但是我沒有把電話移開,而是將電話緊緊地貼在耳邊。三聲聲嘶力竭的叫聲之後,樓蘭雪仿佛耗盡全身力氣的蝴蝶一般,聲音軟弱無力,“如果我願意,我就不會像現在這麽痛苦,可是我有什麽辦法?譚亭山的父親身份太高了,我根本沒有力量對抗。就連我的親生父親也不站在我這邊。我不願意……我不甘心……但是我有什麽辦法?阿齊,你告訴我,我有什麽辦法。”


    這是我認識樓蘭雪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聽到樓蘭雪說出這麽軟弱無力的話。她的話讓我終於忍不住一起流下眼淚。良久之後,我深吸一口氣,說道:“不用怕,我有辦法。”


    “你有辦法?你有什麽辦法?”樓蘭雪淡淡地問道。


    “我現在什麽也不能說,我隻能告訴你的是,我有辦法,我一定有辦法。阿雪,你相不相信我?”


    電話那邊沉默了好久之後,響起一個輕輕的聲音,“阿齊,我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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