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蘭因為紅姑娘的緣故,今天跟打了雞血一樣,一抖手把獵仙索抽出來了,奔著那個方向就打了過去。


    別說,啞巴蘭本來模樣就好看,這一出手,翩若驚鴻矯若遊龍,趕得上現代舞。


    紅姑娘的眼神,都沒忍住驚艷了一下。


    這一下更是讓啞巴蘭信心大增,留仙索劃出一道破空聲,對著那個位置就劈了過去。


    可「嘩啦」一聲,數不清的俑人跟骨牌一樣,嘩啦啦就倒了一地。


    程星河一皺眉頭:「你別說這手法是跟我學的——連我帶摸龍奶奶,丟不起這個人!」


    啞巴蘭十分尷尬:「不是,我準頭沒這麽差……」


    我卻提高了嗓子:「出來,我看見你了。」


    他們倆一愣,這才發現,最後一排的戰車後麵,蹲著倆人。


    那倆人身上,還有紅色的生人氣。


    那倆人簌簌發抖,一聽這話,才雙手舉高,緩緩站了起來,其中一個襠濕了:「我們錯了,我們不該來——幾位神仙爺爺手下留情,我們家裏八十老母堂前坐……」


    程星河打斷了他們的話:「繈褓嬌兒嚶嚶啼是不是?行了,別來這一套,我們不是神仙。」


    這句話簡直算得上是翻山客的「貫口」,一旦下墓遇上了詐屍,就拿來賣慘保命的。


    這倆人一聽,立馬抬起了頭來:「同行?」


    「誰跟你同行?」


    原來剛才啞巴蘭那一下過去,這倆人怕被打到,慌亂之中把俑人推下來擋災。


    啞巴蘭一看不是自己沒準頭,頓時重新神氣活現了起來。


    而這倆人——一看身後背著的鏟子,跟腰上纏的掛件,就看出來了,果然是翻山客。


    原來他們也聽說了大桑城殉葬品成災的事兒,就知道這地方肯定有大墓,很快就找了過來,從一側挖了個盜洞潛進來的。


    壓邪神的墓也敢來,比我們還富貴險中求。


    程星河擺了擺手:「我要是你們,現在拍屁股就走——這地方形勢複雜,關的不是正常東西,你們見好就收吧。」


    可那個襠濕了的卻抬起頭來,認真的問道:「你們是幹什麽來的?」


    程星河一皺眉頭:「你管的挺寬,人口普查呢?別不聽老人言啊!」


    「不是不是,幾位前輩誤會了,」襠濕了的翻山客立刻說道:「你們要是也進去——咱們搭個伴兒。」


    我這會兒看清楚了,別看襠濕了的那個膽子小,可眉毛長而濃密,走勢綿長,顯然是個長壽且重情義的人,就一樂:「跟我們進去,可得考慮考慮,八成比你們自己進去還危險呢。」


    「不是不是,」襠濕了的那個立刻說道:「我們——想找個人。」


    「誰啊?」


    這倆人一對眼:「我們大哥。」


    大哥?


    「對,」襠濕了的點了點頭,眼睛也濕了,抬起手就擦了擦眼睛:「我們大哥,那真是一條好漢,為了我們……」


    鬧半天,他們倆其實不是專業翻山客,是被一個發小組織來的。


    翻山客很少有跑單幫的,


    這其中一個賭了個底掉,另一個炒股賠了個精光,正是要錢不要命的人選。


    那個「大哥」確實厲害,看地勢辨星鬥,有條不紊,順順噹噹就搜羅到了不少好東西,可沒想到,到了主墓室,遇上了邪祟,「大哥」為了保護他們倆,被邪祟給抓了,他們倆慌不擇路的逃了出來,是可以一走了之,可舍不下「大哥」。


    正在這合計著呢,襠濕的那個不小心撞翻了一個俑人,當時就是一聲巨響,把我們給引來了,嚇的半死。


    襠濕了那個盯著我就說道:「一看你們就是有本事的——要是能帶著我們進去找大哥,我們……」


    他大概是想說願意把寶貝分給我們。


    不過再一尋思,這地方的寶貝肯定不少,俯首皆是,我們也看不上,要說別的,又什麽都沒有,隻能尷尬的停了嘴,隻有眼睛滿懷希望的看著我們。


    程星河一樂:「想不到,你們幾位還真是單手開法拉利,有情有義啊!」


    「也不敢說有情有義,倒是對不起大哥,」襠濕了那個低下了頭,喃喃說道:「要不是我們,大哥也不糊出事兒。」


    原來,這地方真是個大墓——還沒到主墓室,三人東西就拿不下了。


    「大哥」說夠了,可這倆人不幹——誰都知道,非得主墓室裏的東西才是真正的值錢貨,你下來一趟不入主墓室,那不成了結婚不洞房——一場白忙嗎?


    「大哥」卻說,這地方凶得很,主墓室的東西,未必有命拿。


    可這倆說一進來也沒見到什麽怪東西,軟磨硬泡非要上主墓室,要不就不走,「大哥」無奈,隻好帶他們去了,結果遇上了邪祟,「大哥」完全可以憑著自己的本事跑,可拿身體堵住了邪祟,這倆人叫他,他說讓他們先走——他們倆是他攛掇出來的,他承諾過,哪怕他自己出事兒,也得讓他們全須全尾的回去。


    這倆人到了外頭,另一個斷眉毛的說要不咱們走吧,別讓大哥白死。


    可襠濕的堅決說,要走斷眉毛的自己走,他不能扔下「大哥」。


    果然又是一次貪心的悲劇。


    不過,這種兄弟情深,誰看了都會心軟。


    他們都眼巴巴的看著我,我則看向了紅姑娘——畢竟,這事兒是為她來的。


    紅姑娘撲了吐出了一口煙:「怪可憐的。」


    啞巴蘭亮起了星星眼:「不愧是靈骨童女,菩薩心腸。」


    我也就鬆了口:「你們要是想跟著,可以跟著我們——不過。話先說好了,裏麵什麽情況我們現在不知道,真要是出了什麽事兒,我們未必能照顧上你們。」


    斷眉毛的有些猶豫,可襠濕了的急切的就說道:「那敢情好!前輩哥,我們保證不給你添麻煩!」


    不是,一瞅這人四十上下了,跟我喊哥有點折的慌。


    不過他們這一出現也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順口問道:「你們遇上的,是個什麽邪祟?」


    襠濕的張嘴就想說話,可話到嘴邊猶豫了一下,像是苦思冥想尋思怎麽形容更合適:「那東西,腿特別多。」


    腿?我想起了以前遇上的八丹大蜘蛛來了。


    可這地方,沒有那麽強大的青氣。


    「我也不會說,反正好幾個腿,」襠濕人立刻說道:「不過,那東西硬的厲害,我們的小鋼炮都打不透!」


    說著,舉起了跟鏟子纏在了一起的鳥槍。


    這種鳥槍改造過,威力很大,這玩意兒都打不透,金屬嗎?


    「不光這幾個,」襠濕的說道:「這裏特別怪的另一點——就是這地方,很多東西,都像是活的。


    說著抓耳撓腮:「我也不太會形容,我帶你們上裏頭看看就知道了!」


    說著,襠濕的就要在前麵領路,結果一下撞翻了一排俑人,手忙腳亂要扶。斷眉趕緊幫他,結果斷眉一彎腰,身上背著的東西嘩啦啦都竄出來了,他要護住自己的寶貝,又想扶住俑人,奈何沒多長幾隻手,自己也掀翻了一排俑人。


    程星河一樂:「這倆不光是業餘選手,還是倆笨賊。」


    我則尋思起他們剛才說的話來了。


    活的?


    陰靈神有能把死物變成怪物的本事,弄出什麽來都不奇怪。


    一看那些俑人的裝扮,我皺起了眉頭,不知道哪裏,就覺得怪眼熟的,好像見過這種打扮,想清楚了,後脖頸子一涼。


    這不是上次去阿四所在的「祖墳」,見到那裏武官兵卒的打扮嗎?


    這個武官——也是景朝人?


    心裏頓時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現在有兩件事兒不大清楚。


    一,陰靈神到底想幹啥?


    二,它到底是為什麽被封的,又是誰封的?


    我想起了那個不吉利的預知夢。


    那就先過去看看再說。


    離開了那些俑人,正往裏走呢,忽然,我們同時聽到了一陣很怪的聲音。


    斷斷續續的——像是絲竹之聲,但是非常細微,幾乎跟蚊子哼哼一樣,要不是這裏極為安靜,我們可能都聽不出來。


    紅姑娘皺起了眉頭:「這是——三星賀喜?」


    這是個曲目,給老人賀壽用的。


    紅姑娘看向了一個位置,我也聽出來具體方位了:「過去看看。」


    奔著那個方向沒多久,到了另一個耳室。


    照著這個墓穴的形製,這地方應該放置的是墓主人平時喜歡的東西——比如書籍,歌舞,兵器什麽的,有一個秦國墓就是,一個司法官員,在墓室放滿了經卷。


    天花一點,我們看見了那個室內,有許多黃澄澄的東西。


    程星河一把抓住了我,指甲幾乎陷入到了我肉裏:「金砸!」


    「金子沒什麽稀罕的。」紅姑娘立刻說道:「裏麵。」


    我的視線,也越過了那些貴金屬,看到黃澄澄的擺設後麵,有一個很大的戲台子。


    上麵鑼鼓喧天,竟然正在上演一出熱鬧非凡的曲目。


    要是在外麵還好說——可一個古墓裏正在唱戲,簡直是說不出的,讓人毛骨悚然。


    「你看見沒有……」程星河壓低了聲音:「那些東西……」


    這是一出鬼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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