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忙就問道:「那她……給我留下什麽話沒有?」


    我聽得出來,自己在緊張。


    杜蘅芷看了我一眼。


    高老師答道:「她就說,等你回來,她再來。我說這多沒效率,讓她留個聯繫方式,可她跟做賊似得,小心翼翼,好像生怕讓人知道她的行蹤,說不方便留,過一陣子,她再來這裏找你。」


    這麽掩人耳目,難道……真是我那個嫁給有錢人的親媽?


    她,來找我,又是為了什麽?


    我忽然想起來了每天中午放學,別的小孩兒離著家老遠,就會大聲喊一句:「媽,今天吃啥?」


    我羨慕的要死,卻裝成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


    家裏有老頭兒,他一早排隊給我買兩個燒餅,有活兒的話,還能添個海帶絲。


    那幾年老頭兒很少吃午飯,說辟穀——其實我知道,我們的錢,隻夠買一份兒飯,他挨餓最多睡不著午覺,我挨餓要聽不進去課,將來沒出息,還要繼續挨餓。


    高老師說到這裏,接著問道:「說起來,老頭兒整天盼星星盼月亮等著你回來給他買豌豆黃,說八月十五了,該啟程去找嫦娥了,讓你學個駕照送他去呢。」


    我吸了一口氣,說道:「行,我這就啟程回去。」


    反正現在也不知道剩下這倆地方怎麽去,隻能先從長計議了。


    回程的路上,白藿香一直不肯跟我說話,杜蘅芷則一直坐在我旁邊,我滿腦子都是四相局和那個神秘女人的事兒,心不在焉,跟杜蘅芷聊起來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杜蘅芷看出來了,也沒多說。


    後來到了休息區撒尿,烏雞這才湊過來,低聲說道:「師父,你什麽時候把招桃花的法門傳授給你可愛的徒弟啊?」


    我專心解拉鏈:「無招勝有招。」


    烏雞碰了一鼻子灰,程星河也開始撒尿:「哎,你還想著那個瀟湘呢?哥作為過來人告訴你一句,願君惜取眼前人,不在身邊的愛情,就像樹上的葉子,要麽綠了,要麽黃了。」


    過來人?你特麽連個戀愛都沒談過,從溝裏過來的?


    「你信不信我給你兩杵子?」


    烏雞也跟著湊熱鬧:「可不是嘛,師父,我們杜天師出身好,又漂亮,多少人可望不可即,這下便宜你了。」


    我說你別往我身上懟了,人家最多是感謝一個救命之恩,才對我好點,什麽年代了,不流行以身相許了。


    程星河插嘴:「長得好才以身相許,長得不好是下輩子做牛做馬。」


    哪兒都有你。


    烏雞連忙說道:「不是呀,師父,你不知道杜天師的擇偶標準吧?」


    我為啥要知道人家的擇偶標準?


    烏雞就小心翼翼的告訴我:「你看,杜天師可是十二天階之中最年輕的一個,惦記她的人從這裏排到塔克拉瑪幹,把杜天師都排煩了,你知道她怎麽說?」


    程星河再次插嘴:「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彩祥雲?」


    「滾。」烏雞接著說道:「她說,她要嫁的男人,一定要救過她才可以。」


    這一下我好險沒滋到外麵去,把烏雞和程星河嚇的退避三尺。


    救過她……上次在那個大樓,小金花過來搶蛟珠,她怕蛇,是我把她背身上救出來的,這次,又是……


    「你想啊,她可是天階啊!有能力救她的,怎麽本事也在她之上吧?可剩下的十一個,不是老頭子,就是結過婚的老頭子,上哪兒找去。」烏雞看我尿完了才放心,繼續侃侃而談:「師父你,可是曠古至今第一人,她才特地告訴他們大家是你救了她,我看,就是你了。」


    難怪那些天師們都那種表情呢。


    這事兒得跟人家說清楚了——可杜蘅芷還沒什麽表示呢,我給人來一句你別對我有想法,這不是太尷尬了嗎?


    等到了縣城,杜蘅芷讓我跟她回天師府,我連忙擺手說這點小傷,縣醫院也可以治,就不占用你們天師府的資源了。


    杜蘅芷有點失望,但她也沒多說什麽——她失蹤了這麽長時間,天師府一大堆的事情等著她去做呢,接著她又添上一句,閑了她要來看我,讓我不要再往外跑了。


    烏雞也跟著回去了,臨走跟我擺了擺手,讓我記著他說的話,好好考慮一下。


    不論如何,不用被活埋就好,可算鬆了一口氣。


    看她走了,白藿香似乎心情才好了一點,拽我過去,冷冷的給我上了藥。


    程星河還算是懂行,皺著鼻子聞了聞:「這藥怎麽跟給我們的不一樣?」


    白藿香沒搭理他。


    程星河又碰了一鼻子灰,躺在貴妃榻上嘆氣:「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呀呼嘿……」


    好久沒回門臉了,雖然門臉還是破的一如既往,可眼瞅著破舊的上樑,帶了包漿的桌子麵,心裏是說不出的踏實安定。


    我就盼著白藿香趕緊把傷弄完,我已經從西街買好了桂花糕豌豆黃,就等著給老頭兒吃了。


    正這個時候,我忽然發覺,樓上像是有點什麽動靜——難道老頭兒今兒沒午睡?


    結果一伸頭,我就看見了一雙白腿從二樓拾級而下,顯然是一個女人的身影!


    這把我給激動的,一下就給站起來了,是那個神秘女人來了?


    可沒想到,那個人露了臉,一下就高興了起來,奔著我撒歡似得跑了過來:「哥,可算找到你了!」


    啞巴蘭?


    程星河一瞅,頓時有了戒備:「你來幹什麽?」


    啞巴蘭這一下被程星河看的很委屈:「我……」


    白藿香卻拉住了啞巴蘭的手:「他是逃出來的——這是金絲玉尾繩。」


    果然,啞巴蘭纖細的手腕上,都是淤痕,像是被捆了很長時間都沒消散,想也知道的當時得受多大罪。


    他們家老頭兒還真是六親不認。


    啞巴蘭甩甩手,說這算什麽?接著他就緊張的拉住我,說道:「哥,我是特地來報信兒的!」


    原來,自從上次那事兒之後,蘭家老爺子也受了挺大的刺激,還把啞巴蘭給扔丹房裏關起來了,天天就念叨著什麽真龍穴的事兒,跟走火入魔了一樣。


    不長時間,那個馬元秋就又來了,跟蘭家老爺子嘰嘰咯咯的不知道說什麽,啞巴蘭當時正好被關在了隔壁,勉強就聽見,馬元秋的意思,是他已經讓海老頭子來對付我。


    隻要我的靈氣被海老頭子的引靈針給抽走,他們就能輕而易舉的弄著我去真龍穴。


    啞巴蘭知道了之後,怕我真的被坑,所以就央求送飯的蘭建國把他給放了,他要來報信兒,不然我非讓人整死不可,蘭建國猶豫了半天,也就答應了。


    不過,出來的時候,還是把蘭老爺子給驚動了,要不是蘭建國幫著拖延,恐怕他又得被抓回去毒打。


    這一跑出來,就找到了門臉來了,但我又不在,把他急的炸了一舌頭燎泡,幸虧我沒事。


    我還看出來了,啞巴蘭渾身破破爛爛的,跟剛從貧民窟逃出來差不多,一問之下,他這麽一跑,個人帳戶裏的錢就全被凍結了,能從錦江府找到了這裏來,也是一路走,一路幫著人看邪事兒掙路費來的。


    啞巴蘭從小是個富二代,什麽時候吃過這種苦?瞅著他這個樣子,我禁不住也有點心疼。


    雖然這個信兒已經報晚了,但是這個情義,是個人就得記在心裏。


    啞巴蘭露出個跟他精緻麵容完全不符合的憨厚笑容:「我惦記著我哥,我就來了——也沒什麽。」


    接著還讓我防備馬元秋,那老小子既然這事兒沒做成,必然還會憋其他的壞。


    我尋思著也是。


    說著,啞巴蘭從身上掏了掏,還把那個小黑扣子掏出來了:「我姐讓我給你的。」


    小黑的寄身符。


    啞巴蘭接著說道:「我姐還讓我幫她問你個事兒。她問你,對上門女婿這種事兒怎麽看。」


    上門女婿?這幾個字跟我八竿子打不著,我能怎麽看?


    白藿香就在一邊拚了命的咳嗽,我就讓程星河快點給她找點冰糖雪梨喝。


    程星河罵罵咧咧的去開冰箱門:「白藿香咳嗽,給雪梨,我咳嗽,就說我喝84。」


    白藿香的臉色這才稍微好看了點,估摸著雪梨好喝。


    上樓看了看老頭兒,老頭兒還在睡,我幫他拉紗窗,就看出來了,商店街周遭,還是有天師府的眼線。


    他們是看在李茂昌和杜蘅芷的麵子上,不拉我活埋了——但是,還是在防備著我。


    這特麽的,跟軟禁也差不多。


    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兒呢。


    正尋思著呢,就聽見他們幾個在底下吵嚷,我怕他們把老頭兒給吵醒了,趕緊就下來了,問他們什麽事兒?


    程星河理直氣壯的說道,攢錢好比針挑土,花錢好比浪淘沙,門臉現在添了兩張嘴,怎麽也得想法賺錢餬口吧。


    意思是這次的金銀珠寶沒帶出多少,讓我把聚寶盆拿出來。


    我把聚寶盆的事兒一說,他臉頓時就白了——照著他的壽命,還複製呢,保不齊還得倒欠聚寶盆一筆。


    我剛想問他,給土豪看別墅那八十萬呢?但是再一想,肯定是早讓他弄豁嘴子小學去了。


    我這一陣子身上也沒什麽錢,有一些是給老頭兒養老的,也沒法動。


    於是我就說道,那就先做買賣唄,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正好我也得需要功德,趕緊把瀟湘給救回來——她都能開口說話了,是不是,很快就回來了?


    再說了,我在縣城,多少也是有點名頭的,賺點功德和餬口,應該不成什麽問題。


    可也許是太長時間沒開門,我跟網紅一樣過氣了,等了挺長時間,也沒見什麽買賣上門。


    我正想再上網發帖呢,程星河則施施然把洗腳盆抱在了門口,用擀麵杖敲:「尋龍點穴,看事兒驅邪,原價十萬的風水套餐,現在隻要五萬多,不要問我為什麽,風水師是我表哥,看的好不好,問問我表嫂!」


    商店街的人都是從小看我長大的,聽見洗腳盆的動靜全來看程星河耍猴,把我臊個夠嗆,我就跟程星河說你踏馬賣皮鞋呢?再說我上哪兒給你找表嫂去。


    他就跟啞巴蘭和白藿香努嘴,說不沿街叫賣啥時候賺錢賺功德?可別在找到密卷之前先餓死了,能接到買賣就行,還挑。


    古玩店老闆也在邊嗑瓜子邊看熱鬧,說我出門一趟,這夥計精神頭更大了,能不能借他幾天給古玩店也吆喝吆喝。


    我讓他別笑話我了,古玩店老闆一吐瓜子皮,說道:「你這沒買賣是有原因的,我告訴你吧,你不在這段時間,縣城可出了大事兒了。」


    我一皺眉頭,就讓他說說咋了,難道縣城的風水變得特別好,沒人需要我們這些看事兒的了?


    他搖搖頭,神神秘秘的說道:「請小鬼你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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