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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六章拉攏


    裴寬,河東望族,早年為河南尹,後任東留太守及範陽節度使,天寶三年起任兵部尚書,此人一向低調隱忍,深得李隆基的信任,在相國黨與太子黨的爭鬥中,他扮演的是潤滑劑的作用,天寶五年韋堅案後,朝廷權力重新洗牌,章仇黨異軍突起,裴黨也開始若隱若現,不露聲色地發展壯大,去年和新貴楊國忠結盟後,裴黨終於撕開紗幕,走上了前台,在章仇兼瓊死後,漁翁得利的裴黨更是成了最大的贏家,裴寬一躍升為左相,成為笑到最後之人。


    此時,這位年近古稀的當紅老旦獨自一人坐在李清客堂裏,他已等了近半個時辰,茶涼了換,換了再涼,若是常人早已拂袖而去,可裴寬卻神情悠閑,臉上沒有半分焦燥,此事若傳出去,必然又會轟動長安,自他入主門下省後,每天在他的府門前,仰慕者如潮洶湧,多少官員徹夜苦候,手執重禮欲見他一麵而不得,而現在大唐新左相居然甘願坐上半個時辰的冷板凳,隻為能及時和主人謀上一麵,當真是‘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還有情’。


    但裴寬依然要等,隻因為他等的是手握大唐財政計劃權和執行權的戶部侍郎兼太府寺卿,這個章仇兼瓊的右臂在出使江南回來後將麵臨新一輪的洗牌,若能將他拉入裴黨,那取代李林甫的人將不再是楊國忠,而是他裴寬,這筆帳他比誰都算得清楚,隻要能得到李清的效忠,他就算等上半天又何妨?


    “讓裴相國久等,李清罪莫大焉!”


    人未到、聲先至,院子裏李清歉然的笑聲打斷了裴寬的思路,裴寬心中一陣忐忑,急站起來迎了上去,嗬嗬大笑:“老夫不請自來,該道歉的應是我才是。”


    裴寬的笑聲雖然響亮卻沒有感染力,於是他便用肢體語言來彌補這個不足,不等李清拱手施禮,一雙粗糙有力的大手便搶先一步拉住了他的手,準確而迅速,這是典型的軍人式問候,裴寬上下打量他,誇張地驚訝道:“早春的江南應比長安溫暖濕潤才是,侍郎怎麽反而變黑了?”


    “是麽?”李清摸了摸臉,便趁機將手抽了回來,和一老男人過份親熱,這種感覺實在讓他不自在。


    “裴相心細如發,多謝關心了,來!快快請坐。”


    他上前摸了摸茶杯,臉立刻沉了下來,轉身斥責管家道:“我平時是這樣教你們的嗎?連相國這樣尊貴的客人都敢怠慢,丟盡我的臉。”


    管家惶惶不安地低著頭,一聲不敢吭,裴寬在一旁見了,便擺擺手笑道:“是老夫吩咐的,若不停上茶,那才會讓老夫坐不下去。”


    “人說相國善恤下人,此話果然不虛啊!”


    李清輕輕推了推茶杯,對管家道:“還不快去換一杯茶來!”


    片刻,丫鬟端來兩杯新茶,裴寬沉吟了一下,便直接切入了主題,“我是帶過兵之人,碰巧侍郎也是,如此,我就不轉彎抹角了,我今天來是有兩件事,第一事是為了慶王。”


    說到此,裴寬的笑容有些不自然起來,他眼一瞥,異常銳利地盯著李清,“慶王托我轉達對你的歉意,並任憑你開出價碼,他都可以接受。”


    言外之意,是讓李清放過慶王這一次,這是在李清的意料之中,他手中握有慶王的把柄,就不怕慶王不低頭,李清笑而不答,他若有所思地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麵漂浮的茶沫,輕輕吮了一口,才淡淡一笑道:“朝廷早有敕令,外戚大臣不得交構親王,韋堅由此而獲罪,才僅僅過了三年,相國便忘了嗎?再者,慶王與我素無瓜葛,相國的話,恕李清也聽不懂。”


    裴寬碰了個軟釘子,不由尷尬地笑了笑,“老夫隻是帶個話而已,其實我也不明白他在說什麽,哎!不提此事了。”


    話題一轉,裴寬又從懷中摸出張精美的請柬,向李清身邊推去,笑道:“三月初三是老夫滿六十九歲,老夫請了一些親朋好友,這張請柬是給侍郎的,侍郎可願意賞老夫個麵子?”


    裴寬想拉李清入裴黨,倒不好貿然提出,這正如男人追求女人一般,需先找借口接近了,諸如吃飯、借書之類,慢慢培養感情,等女人的戒心漸漸消失,再尋找機會表達愛意,這才有可能水到渠成,若做事唐突,一旦被拒,再提就難啟齒了。


    李清將桌上的請柬擺放得端端正正,站起身深深施了一禮,肅然道:“堂堂的門下侍中、大唐左相竟親自來下請柬,還為此等了半個時辰,如此厚德,李清怎敢不從。”


    “肯賞臉就好!侍郎返家第一天我便來叨擾,實在慚愧,告辭了!告辭了!”


    裴寬哈哈一笑,大步向外走去,李清慌忙將他送出大門,早等候在外的馬車慢慢駛了過來,裴寬忽然靠近李清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笑道:“你將李俅藏到哪裏去了?很有一手啊!”


    李清愕然,一頭霧水地問道:“李俅,他不在百孫院麽?”


    裴寬見他滴水不漏,不由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登上馬車徑直去了,李清一直望著馬車消失,才冷冷一笑,回頭對管家道:“從現在起,府中之人若有任何異常,都要向立刻向我稟報。”


    雖然是仲春,但長安的夜裏還是寒意十足,空氣中飄蕩著一層薄薄的灰霧,一陣疾風刮過,李清打了個寒戰,轉身便要回府,就在這時,他似乎聽見有人在遠遠叫他,不覺停住了腳步。


    “李侍郎慢走一步!”


    霧氣中隻見一個中年男人快步跑了過來,他穿著白綢短衣,腳登厚底靴,頭帶八角軟襆頭,這是個大戶人家管家的打扮,李清卻不認識,不等此人靠近,幾個親隨立刻擋在李清麵前,手按刀背,冷冷地看著他。


    那人在兩丈外停住了腳步,也取出一張請柬,遠遠地遞給道:“這是我家三夫人給侍郎的請柬,請侍郎明日赴宴!”


    “你家三夫人?”


    李清接過親兵遞來的請柬,眉頭一皺道:“恕我無知,你家三夫人是哪一位?”


    那管家眼中露出一絲訝色,長安的三夫人還能是誰?李清居然不知,他在裝傻嗎?他頭揚了揚,微微得意道:“我家三夫人便是虢國夫人。”


    “原來是楊花花。”李清點了點頭,“知道了,請柬我先收下,你去吧!”


    那人卻沒有動,他遲疑一下道:“可是侍郎,你現在就須答複於我。”


    李清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道:“剛才堂堂的大唐相國都不敢象你這樣對我說話,不過是個奴才,竟敢如此囂張!”


    李清的眼睛忽然一瞪,厲聲喝道:“殺你汙了我的手,給我滾!”


    那管家平日所見之官都對他奴顏媚色,驕橫慣了,幾時見過這般凶霸狠惡,他一陣膽寒,轉身便逃,帽子卻掉在地上,他也顧不得撿,慌慌張張地跑了。


    李清回到內室,妻子趙簾兒便迎了上來,她此時已有六個月身孕,小腹明顯鼓起,步履也開始盤跚起來,下午李清剛回家,話還沒有說上兩句,擦腳又去了章仇府,直到現在兩人才終於有機會單獨相處。


    “庭月呢?可是睡了?”


    “剛剛睡了,她一直在等爹爹的麻餅,實在是困得不行。”


    一句話提醒了李清,他在蘇州給女兒買的麻餅還在馬車裏呢!急忙轉身便向外走,“麻餅還在車裏,我這就去拿。”


    趙簾兒卻一把扯住他,“天這麽晚了,明天再拿吧!”


    說著,她替李清脫下了外裳,又摸了摸他的臉,見丈夫僅一個多月就明顯瘦了一圈,不由有些心疼地道:“李郎,你從中午回家到現在,腳就沒有停過,難道不累嗎?”


    累~!怎麽會不累。”


    李清長籲一口氣,疲憊地躺在長椅子上,敲了敲後肩道:“簾兒,這裏替我捏一下。”


    “是這裏麽?”趙簾兒摸到他手指的地方,微微用勁捏下,李清隻覺一陣劇烈的酸痛,不覺叫了起來:“哎呀呀!輕一點。”


    “看你,政務這麽繁忙,還要去和他們勾心鬥角,當然累,真是的,唉!你乖乖趴下來,我來給你敲一敲。”


    她轉身繞到李清的身後,卻忽然發現地上有兩封請柬,想必是剛才替他脫外衣時飄落下來的,想撿起來,可她卻彎不下腰去。


    “讓我來!”


    李清先一步將請柬拾起,遞給了她,“一封是裴寬要請我吃飯,另一封是楊花花的。”


    裴寬請客趙簾兒並不在意,可楊花花的請柬卻讓她吃了一驚,“李郎,她、她也請你了麽?”


    “她有什麽事?”


    楊花花的請柬李清還沒有拆看,此時見妻子目光驚訝,不由生了好奇之心。


    “我是聽嗣寧王妃說的,明日是楊花花的新府落成之日,也是她的壽辰,她一個月前就遍請了長安六品以上官員及夫人,此事轟動了長安,聽說京城最大的兩家酒樓,太白樓和倚鬆樓都為此歇業三天,廚師都被請去做菜了,沒想到她還是沒有將你忘記。”


    說到‘忘記’二字,趙簾兒口氣有些酸溜溜的,她知道楊花花曾經對李清有情,這些年她雖然放蕩不羈,長安街頭不時有她的風流韻事傳出,甚至和皇上都有曖昧關係,但想娶她為妻的人依然數不勝數,可她卻放出話來,天底下她想嫁之人隻有兩個,其中一個大家都猜得出是皇上,而另一個卻是一個謎,有人說是出身高貴、風流倜儻的楊慎衿,有人說長安四大公子之一,眾說紛紜,楊花花卻死活不肯透露底細,但趙簾兒卻知道,這個人就是當年曾出手救過她,自己的丈夫李清。


    “她做了虢國夫人,越發驕狂了。”李清想到了她的家人,連個奴才都不把堂堂的戶部侍郎放在眼裏,臉微微一沉,道:“我也聽說連宗室子弟婚配都要經過她點頭才行,這未免也過於囂張。”


    “李郎,我看你就不要去了吧!”


    李清教訓楊琦之事,簾兒已經從小雨那裏聽說了,她著實為丈夫擔憂,這幾年,楊家的勢力越來越大,尤其是楊玉環的三個姐姐,更是飛揚跋扈,前幾日出門踏青,隊伍浩浩蕩蕩,脂粉香飄出數裏,綾羅綺綢、寶金玉色,那排場仿佛天子出遊一般,皇上非但不管,還事先派出羽林軍為她們開道,恩寵無以複加,可丈夫一回來,便得罪了楊家之人,一個下午,趙簾兒都坐立不安、在憂心忡忡中度過。


    “去我是一定要去的,不過你放心,他們楊家就是再恨我,皇上也不會將我怎樣。”


    李清體會到了妻子的憂心,順手摟住她的腰,將她坐在自己腿上,手伸進了她的小衣,一邊撫摩她光潔的肌膚,一邊笑著安慰她道:“你看我是那般魯莽之人嗎?我早有計劃,教訓楊家隻是我的一個策略,我的目的是要盡快離開長安......好了,不說此事,來!讓我摸摸我的兒子。”他的手摸著妻子的小腹,不覺手就向上去了。


    簾兒臉色漸漸潮紅,她一雙美目瞟向丈夫,媚眼如絲,看得李清腹下火起,手又不老實地向下遊去,嚇得簾兒一把按住他的手,心跳得厲害,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她伏在李清肩頭微微喘息道:“妾身也想伺候你,可我的身子沉重,你、你還是去找驚雁或者小雨吧!”


    李清哪裏還忍得住,他輕輕將妻子抄腿抱起,一口吹滅了燈火,在她櫻唇上重重吻了一下,低聲在她耳邊笑道:“我們換個姿勢,不會壓著孩兒的。”


    “你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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