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臨淵安安靜靜地站在攝像頭照不到的拐角。


    盧響第一眼看去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以為自己看到了一朵開在黑暗裏的花。


    點點螢火之下,隱約能看出這朵花還帶了點毒,但因為實在美麗,看到它的人,難免被蠱惑,會向它伸出自己的手。


    盧響也是,他被這幅畫麵蠱惑,有片刻的心神恍惚,不過隨著祁臨淵抬起眼,唇角微揚,他身上帶了點毒素的美麗便沉沉褪去,又變回了盧響熟悉的天真爛漫的美麗。


    這讓盧響不免有些得意:這麽一個人,最終還是答應了自己的追求,成為了自己戀人,果然自己才是這世上最了不起的人。


    這發自內心的得意,讓他說話的時候,隻有演出來的“憂傷”,沒有絲毫的愧疚:“小願……你知道我家裏的情況,對吧?”


    祁臨淵點了點頭,臉上是和盧響預想中一模一樣的心疼:“我當然知道,你很不容易。”


    盧響的臉上更自得了,連“憂傷”也消弭了許多,語氣帶了些循循善誘:“是啊……他們都在逼我,一直在逼我,如果我不拿錢回去,他們會殺掉我的。”


    祁臨淵看著他,眼裏、臉上的心疼更甚,內心卻是一片荒誕的好笑。


    他不知道當年的自己怎麽會被這麽拙劣的演技騙到,不僅僅是故意提這件事讓自己同情,更是連這件事都是假的。


    是啊,都是假的。


    被原生家庭拖累是假的,原生家庭對他無止盡的逼迫、索取也是假的。


    那個家庭一切以他為中心,不像自己,在這個世界隻是孤身一人,而自己居然信了,深信不疑對方比自己慘。


    盧響沒有發現眼前的人真實的想法,他越發揮越興奮,甚至覺得自己的演技可以封神了:“不僅如此,小願,你和我不一樣……你長得那麽好看,而我雖然帥,但在娛樂圈這個顏值也隻能算平均水平而已。沒有了這個節目,你還會有下一個,公司不會因為一個綜藝節目的失利拋棄你。但我不同,一旦我輸了,公司就會拋棄我,你懂嗎?”


    盧響說著,歎了一口氣:“況且,這個節目……你可能不知道我剛才了解到了什麽,這根本不是我們以為的那樣是個公平的、展示演技的節目,這是一個徹徹底底捧皇族的節目,而我們,隻是為了讓捧皇族的劇本顯得不那麽突兀的炮灰而已。你那麽天真、單純,留下來會被他們吞得渣都不剩。而我……”


    盧響微仰起頭,看了看天花板,他想表演有一滴淚從眼角落下的畫麵,可惜沒演出來,隻能繼續維持那個動作不動:“我是一個經曆了很多事情的人,哪怕被欺負也沒什麽,隻要我能成長起來保護你,這些事情我都可以忍受……”


    祁臨淵躲開了盧響發揮到高潮、試圖握住自己的雙手,隻是“心疼”地笑著:“我知道,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好。所以……”


    祁臨淵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給自己打氣:“隻要你能贏,我輸、我輸也沒什麽的!”


    這話一出,盧響當即喜上眉梢,連壓都沒有再壓。


    他是真的很喜歡祁臨淵這張臉,如今對方善解人意,他激動之下,想抱住祁臨淵,卻被後者往攝像頭下走的動作躲開了。


    不等盧響懷疑祁臨淵身上是不是發生了什麽超出自己掌控的事,祁臨淵已經回頭,對他燦然一笑:“那我們明天見。”


    盧響看著他笑靨如花的樣子,還沒凝聚成型的懷疑再次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有些魂不守舍地揮了揮手,心想如果對方願意當自己的地下情人……那自己紅了之後,他們還維持這段關係也不是不可以。


    祁臨淵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有那麽一瞬間,眼睛裏閃過一絲冷意。


    然而當他看鏡頭的時候,所有的真實情感都被藏在了那張無害的麵容下。


    他有些失魂落魄、有些苦澀地笑了一下,隨後出現在鏡頭裏的他便隻剩下背影,給人留下無盡遐想的空間。


    .


    祁臨淵回到宿舍的時候,兩雙眼睛都齊刷刷地看著自己。


    他不由得笑了起來,沒那麽楚楚可憐,卻更生動了一些:“怎麽了?擔心我啊?”


    樂溪知道宿舍有鏡頭,想說什麽,到底還是忍住了。


    周思齊倒是沒忍住,但他開口之前,被祁臨淵打斷了:“別想那麽多啦!現在周三,周五就要公演,你們不準備表演,還有時間想別的?”


    說到這個,周思齊就撇了撇嘴。


    他看了眼鏡頭,在祁臨淵反應過來之前,直接開了口:“節目組說得好聽,什麽‘一段五分鍾的劇情,你們想練習多久?一個星期?還是一個月?以後進組要不要給你準備三年起跳的拍攝時間?’還不是因為那些皇族早就選好了劇本、做好了準備,怕給太多的準備時間,皇族表現得太差,節目播出,皇族和節目組都下不來台?”


    這話一出,別說樂溪,就連祁臨淵都差點沒穩住自己的表情。


    周思齊拍了拍胸膛,全不在意地說道:“別擔心,這種內容不會播出去的。”


    祁臨淵心想這是播不播出去的問題嗎?這是你會不會第一輪就被淘汰的問題。


    然而對方話也說了,他也不是喜歡教訓別人的性格,隻是在自己的床尾坐下:“就算這樣,我還是會努力的。”


    周思齊隨口應了一聲:“那當然,這不代表完全沒機會,我聽說節目組在爭取風啟的投資,如果他們能成為這個節目的最大金主,那局麵對我們來說還是存在些許好轉的可能的。”


    祁臨淵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裏就聽到這個名字。


    他低下頭,遮掩住了自己暴露出真實情緒的表情,近乎呢喃地問道:“是嗎?我沒聽說過……”


    周思齊理所當然地點頭:“是啊!好像第一輪表演,風啟的新老板還會來呢!他叫什麽來著?季……”


    “季宇辰。”祁臨淵輕聲接上了話。


    周思齊連聲應道:“對,就是這個名字!哎?”


    周思齊應完才發現這話是誰說的,有些好奇地問道:“你怎麽知道?你也有關注?”


    祁臨淵恍惚著回過神,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就是聽說過,他很年輕。”


    說到季宇辰的時候,祁臨淵的聲音軟了下來,眼神裏也有柔軟的情緒一閃而過。


    上輩子的他曾經以為,毀容、被分手就是自己這一生悲劇的頂點,卻不曾想那隻是自己悲劇的開始。


    作為一個因為容貌被簽約、半路出家、沒背景沒門路、剛剛出道的小藝人,毀容給他造成的影響,遠比他想像得還要大。


    尤其他還有一個拆骨吞血的經紀公司,在他好不容易磨練出水平線上的演技、讓某個劇組願意給他一個中期反派嚐試的時候,漫天要價,導致他直接得罪劇組,進而在業內口碑崩盤,半年都接不到戲。


    哪怕半年後合約到期,也沒有劇組敢要他,甚至還有劇組看著他哈哈大笑,問他怎麽這種角色都要爭取,是因為他本人就是一條喪家之犬嗎?


    如果不是季宇辰……恐怕被拒絕還被羞辱的他已經挑了一條無人的河,跳進去一了百了。


    他沒有和季宇辰說過太多的話,也沒有私下接觸過,但對方接納自己成為了對方新成立公司的一員,分配給他的經紀人也帶著他,接到了比之前失去的更好的角色。


    經紀人很客觀地告訴他,他先天條件有限,公司不可能不顧利益捧他當主角,但公司會在他能勝任的基礎上,為他爭取最好的角色。


    “為什麽?”當時的他這樣問道,“像我這樣的人……”


    “季總說他覺得你會成為一個很厲害的演員,”經紀人也認真回答了他的話,“每個公司都需要的吧,或許不一定有流量、但有演技有前途的演員,這樣的演員發展起來之後,給公司帶來的好處也不小,他覺得你可以成為這樣的人,所以,一起加油吧!”


    祁臨淵從來沒有想過“有前途”三個字還能和自己扯上關係,他覺得對方瘋了,但無可否認,他被這三個字蠱惑到了。


    後來他一步一步成為了主要配角、主角,隻是造化弄人,他還沒來得及報恩,這個人就死在了一場陰謀事故裏。


    重生以來,他最開心的事隻有兩件,一件是自己還沒毀容,可以體會不一樣的人生,另一件就是……他可以報恩,讓對方免遭橫禍。


    隻是前者怎麽做他想好了,後者怎麽做……他的大腦還一片漿糊。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才能不著痕跡地和對方接觸,是先蟄伏發展等到對方幾年後成立娛樂公司率先投誠?還是想辦法打聽行蹤創造機會偶遇?


    結果他還沒苦惱出個結果,機會就從天而降了。


    不過……祁臨淵陷入了沉思。季宇辰和這檔節目有關?他怎麽完全沒印象了?在他的印象中,他們那次相遇好像就是第一次見麵吧?難道還有他不知道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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