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祝由術流傳極廣,今日卻隻盛行在辰州,也就是今日湘西沅陵一代。祝由之名,聽起來似乎生僻,但實際上,卻很有名。祝由術內的符籙之法,稱為辰州符,鼎鼎大名的湘西趕屍人,驅趕屍體行走之時,用的正是這辰州符。


    而辰州另一特產辰州砂,乃是傳說中品質最好的朱砂。製作符籙之時,越是高階的符籙,越需要精細材料。普通朱砂,能製作出來赤符便是極限,這辰州砂,卻可以用來製作紫符、銀符等。這些年來,我製作符籙之時,沒少購買辰州砂。但每次買來的朱砂質量隻能說是良莠不齊,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辰州砂,就隻有天知道了。


    因為隻有兩家交戰,所以,此時全場的目光都矚目在他們身上。王燦則是一邊看,一邊跟我介紹起交戰雙方的底細。


    近些年來,因為祝由術的衰敗,連帶著,以祝由術為根基的大酉洞天,實力也不斷衰退。因為根基不如王屋洞天這樣身後,所以衰敗之勢極為迅速,早些年甚至還能排進三十六小洞天前列,這些年位次越來越低,這一屆羅天大比,跟王屋洞天情況類似,大酉洞天內的尹家家主同樣在數年前隕落,所以,大比之前,所有人就盯上了他們的位置。


    說來他們運氣也是太差,第一輪遇到的這個虎溪福地,雖然名氣不顯,但卻實力不俗。晉時陶淵明隱居之時做《桃花源記》,相傳便是說這虎溪尹家。其先祖自秦時避禍,修古道法,千百年來不與外界勾通,極為神秘,但這次機會難得,他們也終於忍不住出手。


    三場交手比鬥同時開始,但跟我一樣,幾乎所有人目光都放到了陽神天師的比鬥上。


    祝由術與道法頗有不同,除了符籙等外物之外,動用巫法之時,祝由巫師一般使用巫舞、巫唱、巫行、巫祭、巫算等手段。其中巫舞、巫唱之法,跟農村鄉下跳大神的巫婆神漢頗為相似,兩者有傳承關係。而巫行、巫祭、巫算等法,比較深奧,非祝由科真傳不可聞之。


    尹家陽神天師乃一老者,花白的頭發上,用五色布條纏綁成絲絲縷縷的奇怪模樣,身上也帶著各種怪異飾品,加之他皮膚黝黑,看起來不像華夏人,倒像是非洲的部落酋長。


    此時他動用的看不出來是什麽法訣,口中大聲吟唱著含糊不清的句子,手裏幾根算籌模樣的竹片淩空拋出,卻不落下,而是蜿蜒著朝虎溪福地的陽神天師籠罩而去。


    虎溪福地的陽神天師看起來年輕的多,一身青色布衣,看起來更像是古時耕讀傳家的布衣書生。他此時麵色凝重,盯著對方丟過來的竹片,手中捏訣,口中呼號古音,身體四周旋即便有氣流生起,翻卷著竹片,想將其逼退,但那算籌卻好似根本無法阻擋一般,連下落的速度都沒有絲毫減退,片刻之後,便落到那書生天師的身旁,圍著他,擺出一個玄妙圖案。


    我們在外麵看,並未覺得有異,但那書生卻盯著那些竹片,臉色陰晴不定,顯然對辰州天師的手段驚駭到了極點。


    布下竹片之後,辰州天師口中吟唱之音更大,這次聲音不再含糊,而是咬字清晰了許多。


    “奉請東方鐵一郎,銅兵鐵甲降壇場,騎鐵馬、打鐵旗,推鐵山、湧鐵海,萬丈鐵索決倫常,鐵山鐵海鎖冥房。”


    “奉請南方鐵二郎,銅兵鐵甲降壇場,騎鐵馬、打鐵旗,推鐵山、湧鐵海,萬丈鐵索決倫常,鐵山鐵海鎖冥房。”


    “奉請西方鐵三郎,銅兵鐵甲降壇場,騎鐵馬、打鐵旗,推鐵山、湧鐵海,萬丈鐵索決倫常,鐵山鐵海鎖冥房。”


    “奉請北方鐵四郎,銅兵鐵甲降壇場,騎鐵馬、打鐵旗,推鐵山、湧鐵海,萬丈鐵索決倫常,鐵山鐵海鎖冥房。”


    “奉請中央鐵五郎,銅兵鐵甲降壇場,騎鐵馬、打鐵旗,推鐵山、湧鐵海,萬丈鐵索決倫常,鐵山鐵海鎖冥房。”


    “金符化作鐵板,辰砂化為鐵索,三天法主最無窮,鐵鎖金符奉法封!”


    隨著他的吟唱,那落地的竹片上,一股莫名威壓氤氳而生,雖還不知其用途,但想來威力絕非小可。


    我眉頭微皺,依稀從他這吟唱和威壓中體悟到,這段口訣,多半是請神之法,類似於當初老會長給我的那張天將符——“雷霆都諸將馬元帥符”。當初老會長一口氣送了我兩張銀符,殺陸振陽時用去一張,這張銀符一直留在手裏,迄今我尚還未用出。因為其威力對我來說已不算太大,所以,上次在深圳時,我將其留在了風水玄學店內,此時也未帶在身上。


    這張“天將符”,實際上是道家請茅符,用途便是請神。


    辰州天師此時動用之法功效顯然也是請神,隻是不知這所謂的“鐵一郎”到“鐵七郎”,究竟是什麽角色。


    簡單推測一番,能讓陽神天師耗費如此大精力請的神靈,起碼不會比天將符裏的三十六天將差。


    虎溪福地那年輕天師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沉默片刻之後,在那辰州天師還未念完法訣時,便狠狠一咬牙,閉目禦氣,直接祭出了陽神!


    那陽神自他頭頂百會跳出之後,手裏詭異的拿著一枝桃花……當初在殷商王陵內,我曾見過天師鬥法,當時龍虎山三個陽神天師,曾共同祭出陽神,每個陽神手裏都有一把道劍,南宮曾告訴我說,那道劍是陽神法器,威力極為不俗。


    能被陽神拿到手裏,這枝桃花自然也是陽神法器,但無論怎麽看,總覺得這法器有些不倫不類。


    雖然模樣怪異,但威力卻不會受影響,那陽神出現之後,未做絲毫猶豫,揮舞這一枝桃花,朝著辰州天師便是一甩。


    頃刻間,那小小的桃枝上,有無數桃花散落出來,以極快的速度飄飛過去,竟是同樣不受阻擋,直接把辰州天師的身影全部吞沒。


    第一百四十六章 肉爪


    擂台之上,事關洞天福地接下來十年氣運,誰也不敢怠慢,一動手便是殺招。


    辰州天師的招數我看不太明白,但這年輕天師很明顯已經拚命了,從那一枝桃花中飄落的片片花瓣,全都是道炁真元凝聚,其內甚至還包含了他的精血!


    道炁本無色,正是有了精血點綴,這些桃花花瓣才帶上了一層粉!


    人體有精血,正常人約有三滴,一滴在額頭,一滴在心窩,最後一滴在中指指尖。而修道之人因道炁滋養,血魄強健,精血數目遠超常人。但一般來說,到了識曜境界,精血也不過十滴。而到了天師境界之後,不管凝聚印章還是凝聚陽神,都需要大量耗費精血,所以,一般來說,天師精血的數目反而還不如識曜境界。


    而此時,這虎溪洞天的年輕陽神天師,隻是剛出手,精血消耗便足有五滴以上!


    顯然,大酉洞天的威名,加上辰州天師的詭異手段,讓這年輕天師,從一開始便決定破釜沉舟。


    就在他陽神手中揮出的桃花將辰州天師完全籠罩的同時,辰州天師口中的吟唱也終於結束,圍繞在年輕天師腳旁的那幾個竹片上,忽然齊齊發出一陣暗黃光芒,這些光芒出現之後,匯聚在半空之中,交織勾勒出一個光影。


    那光影看起來像是一個黑洞,但我盯著仔細看了半天,也沒發現什麽奇異之處。但那年輕天師的臉色卻一下子變了,他目光之中明顯透出一絲恐懼,掙紮著想往一旁逃遁,但那看起來頗為尋常的黑洞,卻似乎帶著一股奇異力量,束縛著他的身體,任憑他憋的臉色通紅,身體卻根本無法動彈分毫。


    年輕天師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目光轉向依舊被無數桃花包裹著的辰州天師,似乎在考慮自己是否要收回桃花神通,畢竟他一身道炁真元以及精血全都集中在那陽神揮出的桃花神通上,一旦收回,自保想來無虞。但問題是,動用那桃花神通,他花費的代價極大,收回之後,再想擊敗辰州天師已完全沒有可能。


    他還沒得出結果,但另一邊,那黑洞卻沒給他機會,數秒之後,黑洞之內,光影一閃,似乎有一個拳頭,從其內極深處浮現出來!


    這黑洞直徑不過一尺模樣,但裏麵的出現的拳頭卻比這洞口還大一些,硬擠著才勉強從裏麵擠了出來。


    等拳頭徹底出現之後,我才發現,用“拳頭”二字來形容,似乎有些不妥。從黑洞裏出來的這個東西,更像是一隻肉爪。上麵覆蓋著厚厚一層灰色毛發,青筋虯結,隻有四根指頭,每一根都彎曲成勾形,指甲更是成圓錐狀,帶著一個讓人顫栗的弧度,甫一出現,煞氣便彌漫整個擂台。


    這是什麽東西?


    從這辰州天師先前念的口訣上看,我覺得他這法訣跟我當初使用過的請神符籙頗為相似,可請神符,召喚的是天上神祗之力,他卻是召喚來了一隻肉爪……


    這肉爪剛一出現,便帶來了漫天的煞氣。這煞氣濃鬱到了極致,就連擂台四周由羅天大醮生成的阻擋屏障,都無法隔絕其氣息。


    更讓我心驚的是,即便當初那張“雷霆都眾將馬元帥符”貴為銀符,召喚出來的神祗之力,也不過有天師中期之力,可此時辰州天師召喚出來的這個東西,僅僅隻是一隻肉爪,給我的感覺就遠超印章天師境界,若是肉爪之後,這個東西的整個身體完全暴露出來……那該是怎樣的一種力量?


    且不說我心頭的驚駭,那肉爪出現之後,卻沒有直接朝虎溪福地那年輕天師攻過來,反而衝出黑洞便停了下來,似乎對黑洞之外這方天地頗為新奇,隨意扭動幾下之後,方才對著那年輕天師,隨意一抓。


    看不出有什麽力量出現,似乎隻是那隻肉爪不經意的活動了一下手指,但年輕天師的身體卻似乎被一隻無形大手捏住了一般,整個人都沒來得及掙紮一下,瞬間便被捏成了一團,身上無數骨頭斷裂,戳穿外麵肌肉,紮到了外麵。


    他頭頂的陽神,似乎想抵抗,但好巧不巧的,那肉爪最上一趾的趾甲正好抓到了陽神,直接便將其刺穿,頃刻間,陽神就好像被紮破的氣球一般,身體縮小了大半,表麵的光澤也完全黯淡了下去。


    因為陽神遭受重創,由陽神法器催動的道法也無力維持,包裹在辰州天師周身的桃花開始片片消散。


    此時虎溪福地那年輕天師目光之中滿滿都是絕望,在這肉爪的驚天煞氣之內,他甚至連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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