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通達之後,我也不再糾結,拿起手中卸甲劍,低頭仔細看去。


    隻看了一眼,我便微微皺起眉頭。這劍不光斷折,通體還布滿鐵鏽,賣相著實有些不敢恭維。而且上麵的鐵鏽並非隻是表麵一層,鏽跡最深之處,劍體幾乎徹底腐朽,似乎略一用力,就能將其折成兩段。而且上麵帶著諸多斧劈刀削的痕跡,一眼看去,便覺曆經滄桑。


    當然,這把劍乃是法器道劍,並非凡俗武器,與人交手之時,也無須劈砸砍鬥,真實威力與賣相關係並不大。不過話說回來,法器之物,一般都有道韻內斂,經常關注道炁,本身也會形成特有的光暈,使得法器本身神采不俗,這把劍著實是個異類,要麽本身有什麽特殊之處,要麽便是經曆過一些奇異之事。


    我一邊思索,一邊往劍柄出看去。


    劍柄一側,銘刻著兩個篆體大字,正是“卸甲”。王燦說當年這兩柄劍乃是昆侖山地龍翻湧,裂土而出之物,得名顯然並非別人臆取,而是劍體本身便篆刻有名字。


    除了“卸甲”二字之外,劍柄的另一側,卻還銘刻著另外一行小字。


    “執此劍者,當滅情欲。一切精怪之物,執吾一劍斬之!”


    這行小字與另一側的“卸甲”二字不同,“卸甲”二字為篆體,古樸老舊,看不出半絲雕刻痕跡,與劍柄早就融為一體,仿佛天然存在一般。而這行小字,卻隻是尋常行書,能明顯看到雕刻痕跡,這痕跡雖不算簇新,但跟那“卸甲”二字相比,能明顯看出是後來銘刻上去的。


    莫非是藏鋒刻的?如果是他,為何要刻這麽一行字?他與精怪之物有仇?


    我有些想不明白,但也並未將其放在心上。


    道家《清靜經》中,有言老君曾道,“大道無情,運行日月。”


    因此在玄學界內,有許多關於“大道無情”之類的解讀,很多人將之理解為,欲求大道,便需無情。但在我看來,卻是荒理謬論。


    道經中的那句話,本意是為了解讀“道”字真義。在這句話之前之後,還各有兩句,一曰“大道無形,生育天地。”二曰“大道無名,長養萬物。”


    三句真言之後,道經又有總結,“吾不知其名,強名曰道。”


    這是道家對天地萬物的起源和萬物本質的和解釋。道家認為,道是宇宙之起源,天地之本始,萬物之根蒂,造化之樞機。它無形無象,無色無臭,無所不在,無所不備,充塞宇宙,遍滿十方,不增不減,永恒常存。它本無形而不可名,但卻真實存在。所以,“無情”二字,並非滅情絕欲,而是說大道非人,無喜無悲罷了。


    當然,若將其理解為,修行之人欲修行至極致,乃至化身為道,勢必要做到“太上忘情”之非人境界的話,這種“滅情絕欲”之說,也似乎有幾分道理。


    但於我來說,不管姽嫿還是身邊的蛇靈、瞳瞳,以及胖子、王勵等人,與我都有情誼長存,無論如何,我也不可能做到這種境界。若大道之路最終的結局必然是這樣,那我怕是難求大道。


    不過我如今隻是印章天師,大道之路尚還滿場,此時便談論大道之終點,似是有些太早。


    正思索間,身後大殿入口處傳來嘈雜聲音,我轉頭一看,卻是那些洞天福地之人陸續從裏麵走了出來,顯然今晚的宴會已經結束。


    我在旁邊等待片刻,等所有洞天福地的人都走完之後,王燦也最後走了出來。


    看見他,我便抬腳走了過去,跟他打了個招呼,王燦見到我,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忙開口道,“聖人,我剛才四處找不到你,還以為出了什麽事……”


    我笑著搖了搖頭,揚了揚手中斷劍,笑道,“方才藏鋒前輩喚我出來,贈我了一把劍……對了,你可知這‘卸甲劍’的使用之法嗎?”


    聽到我的話,王燦臉上表情一下子凝滯了,老半天才瞠目結舌道,“您……您說什麽?藏鋒那個老妖怪,把卸甲劍……給您了?”


    得到我確定的答案之後,王燦一臉古怪的看著我,老半天之後,才苦笑道,“看來聖人自有天佑之,藏鋒那老妖怪說不定能感應天道,所以才贈劍於聖人。”


    我搖搖頭,“哪有什麽天道,還記得我方才問你的那個花瓶嗎?他送我這劍,是想換取那個花瓶。”


    王燦一聽,愈發覺得不可思議,“那花瓶莫非真是什麽我不知道的寶貝?可就算是什麽寶貝,也不能跟卸甲劍比啊,怎麽會這樣?”


    他說的沒錯,那個陰陽如意瓶,即便是品質最高那種,與卸甲劍這種天生地養的絕世法器比起來,還是頗為不如,藏鋒此舉,著實讓人捉摸不透。


    思索片刻之後,我唯一能找到的解釋是,他贈我劍,不止是因為那個瓶子,更多是因為其他原因,而這個原因,極有可能與我的聖人身份,或者說我的前世有關。


    我又詢問了王燦是否知曉這劍的使用之法,王燦卻搖了搖頭,說這把劍在洞天福地之內,也隻是個傳說,他隻聽過名字而已。但大凡法器之物,自行摸索便知其用途,藏鋒贈劍之時既然沒說,那多半不會有什麽隱秘之法,回頭自己嚐試使用便是。


    王燦這裏也得不出什麽有用情報,道別之後,我拿著卸甲劍,回到了臨時下榻之處,也就是王家先祖修行的那處小道宮。


    回去之後,胖子這廝居然還在睡覺,而且我進門的動靜也沒把他吵醒。這家夥,半點警惕性都沒有,壓根就不像個修行之人。不過我心裏對他倒挺羨慕,他修行路上走的安穩,未經曆過多少險惡風波,不像我,上次安穩睡覺,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他睡的香甜,我也就沒叫醒他,而是在床榻旁盤膝坐下,手裏凝聚出一絲道炁真元,緩緩注入卸甲劍內,準備探索其威力。


    誰知這一股真元注入之後,仿佛泥牛入海般,卸甲劍沒有絲毫反應。我眉頭微皺,略作思索之後,推測方才應該是因為注入真元太少。這卸甲劍不是凡物,想必驅馭之時,對修為也有要求,於是我調動更多道炁真元,一股腦兒湧入劍內。這一次,卸甲劍迅速有了反應,真元剛一灌入,劍刃之上,便迅速出現一層暗黃光芒。


    這光芒極淡,但出現之後,便往旁邊逸散而出,等脫離劍身之後,根本不等我做出反應,迅速化作星芒,疾射而出。


    此時我盤坐之處,麵前正是那玄陰木製成的木椅,隨著一聲脆響,黃色星芒竟直接將一張木椅擊成了碎片!


    玄陰木可不是凡俗之物,內有極陰極陽二氣,最是堅固不過,號稱萬年不腐之木,以我如今修為,想將其擊碎也需耗費一番心力。可這卸甲劍,我隻是隨意嚐試,竟直接擊碎了玄陰木椅!


    這威力……果真不凡!


    第一百二十八章 試劍


    我還沉浸在卸甲劍威力的震驚中時,床上的胖子卻被玄陰木椅碎裂的聲音嚇醒了,一下子跳了起來,眼神茫然的四處張望半天,最後盯住坐在床邊的我,一臉迷茫的問道,“三娃……什麽聲音?外麵是不是打雷了?”


    這家夥……我苦笑的搖搖頭,伸手指了指一地的碎木片,開玩笑道,“是啊,不光打雷了,雷還準備進來劈你,被我用這椅子擋住了。”


    “什麽?”胖子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愣了半天之後,才撇嘴道,“打雷也是先劈你,你可是逆天的四字天師,要遭天譴的……這椅子是怎麽回事?你給弄碎的?”


    我揚了揚手裏的卸甲劍,“今天有人送我了件法器,剛才想試試威力,一下子沒控製住,可惜了這把玄陰木椅。”


    “法器?”胖子看了一眼我手裏的斷劍,頓時便嗤笑出聲,“就這東西是法器?三娃,你確定不是被人騙了?”


    卸甲劍的賣相的確有些糟心,我搖搖頭,也沒跟胖子解釋,隻是對他道,“你散開修為,在自己身前布個屏障,我試試這劍的威力。”


    方才擊碎玄陰木椅,的確證明了這卸甲劍的威力不凡,但玄陰木畢竟隻是死物,而且我以前也隻是聽說過這東西十分堅固,但實際上需要多大威力才能將其擊碎,我自己也不清楚。而胖子的修為我很清楚,讓他來幫我檢測之後,我才能對卸甲劍的威力有更深的認識。


    胖子有些猶豫,開口道,“你可是天師,就我這修為,你可別一個控製不好,連我一塊給摧毀了。”


    這家夥就是嘴巴貧,我瞪了他一眼,“少廢話,我自然會控製好力量,你快布個屏障,盡量厚實一些。”


    胖子這才閉了嘴,腳下一踏,一個圓形的猶如花瓣一樣的道炁屏障便籠在他身體四周。


    看著眼前的屏障,我默默催動道炁真元,湧入卸甲劍內,很快,劍刃上暗黃色光芒便猛地顯現。這一次,我小心控製,使得黃色光芒隻分出了幾絲,逸散出去,纏到了胖子的護身屏障上,一圈一圈的轉動。


    胖子大概是覺得這些黃光沒什麽威脅,笑嗬嗬的跟我說這法器的威力似乎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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