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現在嚴格上來說,胖子是一個專修卜卦的道士。


    我有點好奇,問胖子當了道士,為啥平時不梳道髻,穿道袍。


    胖子肅聲說道,“身為三清弟子,三清常在心中便是了,何必在乎外在打扮。更何況,我們道家講究的就是順從本心,當然是怎麽自在逍遙怎麽來。”


    看他一本正經胡扯的樣子跟小時候還是一個樣,我就放心了,當道士沒當傻。


    接下來胖子問起了我的事,我自然沒辦法把紅影子的事說出去,也找不到別的啥借口,就尷尬的說,我是經曆過當初那件事之後,對風水學有了興趣,自己瞎買點書,跟著上頭學的。


    胖子這家夥大大咧咧的,估計沒注意到我的尷尬,半點懷疑的意思也沒有,還說我這麽一個人瞎研究也是事兒,回頭他跟何老頭聯係下,我要真想走風水這一途,就去跟著何老頭學學。


    他這一提議,我倒是挺感興趣的,這幾年跟著《死人經》上麵學東西,有時候我也覺得迷迷糊糊的,對很多東西的認知有些似是而非,要是能跟人互相印證一下,對我的風水學進境肯定更有幫助。


    而且一個人很容易被某些誤區絆住,就像當初感悟“炁”的時候。要不是鄧教授一語驚醒,指不定到現在我還渾渾噩噩呢。


    寒暄一陣之後,胖子忽然遲疑了一下,開口問我說,“三娃,當初那件事,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這幾年沒見麵,我一直憋在心裏。”


    我一愣,問他是啥。


    胖子說道,“咱們那年去墳地裏偷東西吃之後,你跟我說晚上有個穿紅衣服的女鬼,天天去坐到你床頭……後來咱們在那個地宮門口,從裏頭走出來那個披著蓋頭的女人,也是一身的紅衣服……我模糊記得,咱們小時候去的墳地,好像就在那個地宮上麵。”


    說完,胖子抬頭看著我,又問道,“三娃,你能不能告訴我,後來那個女人,是不是你小時候見過的那個女鬼?”


    第二十九章 沒死?


    忽然間聽胖子再度說起紅影子,當初那個每天夜裏都會出現在我床頭的身影,一下又浮現到了我的腦海裏。


    那年我十五歲,還是對一切事情懵懂未知的年紀,對紅影子,一開始隻是怕,等後來不怕的時候,慢慢習慣了她每天的出現和靜靜的陪伴。


    當時我正值青春期,有太多無法對別人啟齒的問題,隻能在夜裏對著紅影子慢慢傾訴。這時候我已經很依賴她了。但依然說不清她對我來說,意義著什麽。


    一直到後來,在那個地宮裏,紅影子進入巨門後,對我說的那句“夫君珍重”,才讓我心裏一慌。


    都說少年不知愁滋味,可紅影子走後,偶爾夜半驚醒時,看著空蕩蕩的床頭,忍不住還是會煩惱失落起來。


    或許這時候我已經知道了自己對紅影子的心思,可造化弄人,原本便是陰陽兩隔,此時又不知音訊,便是有了些心思又如何?


    我試過讓自己盡量忘記她,可終究做不到。我也試著梳理琢磨彼此的心思。可越想越亂。


    剪不斷,理還亂。或許這就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的離愁吧。


    一直到上一次,被那個邪惡的鄧教授逼到絕路上的時候,我以為出現的是紅影子,即便在那種時刻。心裏還是有幾分欣喜慌亂。可最終,瞳瞳卻告訴我,那不是紅影子。


    或許就是從那時候起,我覺得紅影子的身影一下子遙遠了很多,變的很虛幻。甚至每天夜裏,我再看著床頭,已經記不清楚以前她坐在床頭時的模樣了。


    於是,我不再去多想她,晚上睡不著的時候,也不再去看著床頭發呆。


    我以為這樣做自己會很難過,可最近這幾年也還是平平淡淡的過來了。好吧,紅影子,我覺得已經把她徹底埋在記憶裏了。


    ……直到今天胖子再提起她。


    人的心防是堤壩,壘起來能擋住所有的感情,可壘的越高,就越容易崩塌。


    很多東西,越是在意,越不能提。一旦提起,看似高大的堤壩,瞬間就破碎崩塌。


    胖子的話,擊碎了我心裏築起的高台,那些甜蜜憂傷的記憶,一下子全部湧了出來。


    往事曆曆在目,我一下靜默下來,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老半天都沒有說話。


    胖子見我不語,臉色顯得更加凝重了,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道。“三娃,你要是實在不想說,我也不逼你,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告訴我。”


    我這才轉過神來,看著一貫嘻嘻哈哈的胖子。忽然變的這麽嚴肅,心裏一慌,想把紅影子的事情告訴他,但又覺得紅影子的事,不能跟任何人說。


    我沒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問他為啥忽然問我這個問題。


    胖子神色有些黯然,喝了口麵前的果汁,甕聲甕氣的說,“當年我走的時候,一把火燒了祖宅。算是完成了我爹對我的交待,可實際上,我沒找到我爹的屍體。”


    他歎了口氣,又說,“九代仵作九具棺,我爹除了忙活別人的喪事,其餘時間都是在給自己準備最後的一口棺材,可誰知道,真正走了之後,連屍體都沒尋回來。”


    我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問胖子,“當時那片墳地就那麽大,事後你跟何老頭他們,沒再回去找找?”


    “怎麽會沒找?”胖子搖搖頭說,“當初燒掉祖宅的時候,我就把我爹的棺材抬到了老院的屋裏,沒給燒掉,想的就是以後能把我爹的屍體給找回去。”


    “事實上咱們出來的第二天,何老頭就讓人去找過了,可啥都沒找到。後來一直到今年年初的時候。我從師父那裏出師之後,又回去過一趟,可依然沒有發現。”


    “那片墳地是不大,可當時我爹肯定跟咱們一樣,掉到地底下了啊。不過地底下總共也就那幾個通道,我讓何老頭問過其他人,都說沒見過我爹屍體。後來我還懷疑,是不是被那個骷髏怪物給吃掉了……可就算吃掉了,總還會有點殘餘吧?但任憑我在那裏挖地三尺,就是什麽找不到。”


    胖子絮絮叨叨的說著,我逐漸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出聲問他說,“你是覺得你爹的屍體,掉到那個地宮裏去了?”


    胖子點點頭,“咱們當時是掉到了外麵的地下通道裏。可我問過何老頭了,他說他身邊的三個人,當時掉下去之後,就直接落到了地宮裏麵!按理來說這不可能,那地宮必須通過擺有陣法的洞口才能進去。可何老頭顯然不會故意騙我啊,現在我爹的屍體怎麽也找不到,我覺得很有可能就是,他跟何老頭他們一樣,直接掉到了地宮裏。”


    我點點頭又問他,“那你沒有挖的深一點,想辦法找到那個地下通道,隻要進了通道裏,肯定能找到地宮。”


    “咋會沒挖啊。”胖子一臉的苦笑,“我年前回去的時候,可是帶了一車的地下探測儀器,甚至把勘探隊用的那種,能打到地下上百米的儀器都弄了一套。可你猜怎麽著,別說那個地宮了,連地下通道都壓根沒找到。”


    胖子憤憤不平的繼續說。“當時咱們離開的時候,那裏不是發生過坍塌嘛,跟一場小地震似的,把通道、地宮啥的都埋住也有可能,但一場小地震。不可能讓下麵所有的東西都完全消失啊,我用的勘探設備,下麵隻要還能留下點痕跡,就肯定能發現。可忙活了好幾天,最後得出來的結論卻是,那片墳地下麵,壓根兒啥都沒有。所以最後我想了想,隻能從別的地方入手。”


    當時地宮裏,除了我們這些什麽都不知道的人之外,就隻有骷髏、女屍和紅影子。胖子說的從其他地方入手,顯然就是從紅影子這裏了。


    隻是現在紅影子身在何方,連我也不知道,胖子又能去哪裏找到?


    我思索了一下,最後決定還是跟胖子坦白,告訴他說,“你說的沒錯,那個紅衣女人,就是我小時候遇到的那個女鬼,當時的確經常在我身邊出現。可自從那次咱們從地宮裏出來之後,我跟你一樣,也再沒見過她了。”


    胖子原本是抱著希望的,聽到我這麽一說,頓時泄了氣,伸手抓了抓頭發,老半天才吐出來一口氣,有些頹然的說,“那好吧,看來是沒什麽希望了。”


    我看他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就規勸他說,“就算找不到屍體,林叔叔掉到那地宮裏,也算是入土為安了。不管葬在你們家祖宅,還是那個地宮裏。我覺得林叔叔肯定都不會在意的,你也不要太在意才是。”


    聽我這麽勸著,胖子的表情卻顯得更加苦惱了,似乎有什麽話憋在心裏,使勁兒的揪著自己的頭發。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用一種很詭異的語調,遲疑的又開口說,“三娃,其實我想找到我爹的屍體,不光是要給他下葬,還想確定一下,我爹他究竟……是不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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