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赤司征十郎忽然對佑果說:“要不要來我家坐坐?”


    佑果整個人幾乎呆住,他一瞬間以為赤司不是在說“來我家坐坐”而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佑果原本是躺在家裏沙發上看電視的,順便還拆了包薯片吃,現在聽到赤司的電話他連自己最喜歡的青檸味薯片都沒來得及吃,直起身子問:“去你家?”


    電話那頭的赤司皺了下眉,他以為佑果不願意。


    “你不想麽?”赤司頓了頓,又說:“不想去祖宅,也可以去別的地方。”


    “這倒不是……”佑果抱著抱枕,口吻輕快起來,“我隻是有些驚訝而已。”


    赤司卻說:“沒什麽好驚訝的,我不是已經去過你家裏很多次了麽?”


    佑果卻輕輕笑了一聲,他覺得還是不同的,他的家裏來過很多朋友,並沒有特殊的地方,但赤司的家迄今為止從未有人去過,所以他這個第一人就顯得格外特殊又特別了。


    赤司問:“所以你來麽?”


    佑果當然回答:“你邀請我,我怎麽會不去?”


    赤司讓戶田司機來接佑果,佑果換好衣服下樓,打開車門卻發現赤司也在。


    佑果怔了一下,坐到旁邊說:“我還以為你在家裏呢。”


    赤司說:“我可以在家裏等,不過我不太想。”


    佑果沒多想,隨口問:“為什麽?”


    赤司征十郎沉吟了片刻,佑果以為他是在組織語言,結果卻發現赤司避開了他的眼神,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看上去竟然有些緊張。


    緊張這個詞出現在赤司征十郎的身上實在滑稽,佑果微微一愣,聽到赤司說:“我想快點見到你。”


    佑果原本隻是愣一下,現在是徹底呆住了,簡直像個木頭人。


    實話說,如果赤司征十郎和佑果搞些拉扯或者玩玩曖昧,佑果那可是得心應手絲毫不懼,但是他突然玩兒直球純情,佑果便忽然手足無措了。


    “是、是麽?”佑果竟然感覺有些坐立難安,如坐針氈,他不自然地摸了摸臉,然後慢慢勾起一個笑。


    他很難不笑,畢竟那可是赤司征十郎!赤司居然也會說這種讓人臉紅心跳的情話!


    佑果很想見見赤司別的樣子,如果逼他說出更多就好了,於是冷靜下來後便忍不住湊過去繼續問:“除了快點想見到我,還有別的理由麽?阿征?阿征?”


    佑果喊赤司名字的時候聲音放的又輕又軟,他還刻意湊近赤司耳邊說話,所以每次出聲,聲音伴著吐息吹到赤司耳朵上,好像有人拿著羽毛在赤司耳道裏輕輕瘙癢。


    赤司征十郎全身都繃緊了,他垂下眼克製地握住佑果的肩向後推,低聲說了句:“好好坐著。”


    佑果被推開的時候也不掙紮,哼笑著不動了。


    ……


    赤司的家位於京都一處年份久遠的古宅,因為年代久,所以建築還保持著原汁原味的日式風格,院子裏搭建


    了充滿禪意的枯山水。


    不過佑果對這些充滿藝術氣息的觀賞物不感興趣,他被赤司帶著去了臥室。


    佑果坐在房間的沙發上,赤司此時問他:“有什麽想吃的麽?”


    佑果想了想,如實說:“都可以。”


    赤司征十郎點了下頭,便道:“那我出去讓他們隨便準備一下。”


    赤司離開房間,臥室裏隻剩下佑果,佑果一個人呆著無聊就隨便看看,赤司的臥室擺設幹淨整潔,牆上掛著幾幅相片,放在書桌旁的木質櫃子上則陳列著若幹年來赤司獲得的大大小小的獎項。


    他看著櫃子上幾乎放不下的獎杯和獎狀遲遲沒有說話,別人看了這些密密麻麻的優等大概率都會震驚於赤司征十郎的優秀,但佑果看著看著,神色卻有些肅穆。


    不知什麽時候回來的赤司站在旁邊說:“需要我介紹一下都是什麽獎項麽?”


    他談起這些樣子很平靜,仿佛那些獎項不是他取得的榮譽,而是些不值一提的東西。


    佑果說:“不用,我都看得到。”


    獎項上一般都會寫明是什麽榮譽,佑果目光一個個掃過那些被描成金色的字,金閃閃的獎杯,他應該為赤司獲得的榮譽感到與有榮焉,但似乎有一股氣堵在他的心口。


    過了好半晌,佑果才終於說出口。


    “你拿了這麽多獎。”佑果偏過臉看赤司,那雙眼睛裏有驚歎,但更多的卻是一種讓赤司說不出的情緒。


    佑果問:“你應該很累吧。”


    沒有人問過赤司征十郎累不累,在所有人眼中,赤司不管做什麽都應該是完美的。


    因為他可是姓赤司!好像他隻要姓赤司,所以拿到優等就是件理所當然的事情,沒人會在意赤司是不是為了第一名學習到深夜,是不是為了籃球部的優勝保持最重最長的訓練。


    因為他每件事都做的很好,所以大家都不記得赤司征十郎為此付出過的努力,而是說:“啊,真不愧是赤司君。”


    可是佑果看著那滿牆屬於赤司征十郎的榮譽,卻隱隱看到那些榮譽背後赤司征十郎的疲憊與辛苦。這些獎項絕不是隻要動動嘴巴就能拿到的東西,誰會知道赤司征十郎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多少汗水?


    赤司征十郎沒有回答累不累,他好像有些詫異,但很快恢複平常,隻是笑了一下,淡淡道:“從沒有人問過我這種問題。”


    “那我現在問你。”佑果抬手撫上赤司的臉頰,輕聲問:“阿征,你累不累?”


    赤司征十郎會回答不累,但他現在是佑果的阿征,所以他隻頓了片刻,同樣低聲說:“當然會累。”


    兩人在一起待了挺久一段時間,中途有傭人上了兩次茶點,佑果吃了不少點心,因此有些脹肚,頻頻看向赤司示意要出去走走。


    赤司淡淡評價:“我已經說過你要適可而止了。”


    佑果抱怨:“誰讓你家的點心太好吃。”


    赤司便很無奈地看著佑果,他能怎麽做?隻能起身對佑果說


    :“出去走走吧。()”


    佑果便樂陶陶地起身和赤司出了房間,兩人經過客廳時,佑果很難看不到掛在客廳牆上最中央的一幅巨大相框。


    相框裏的合照隻有三個人,佑果在相框前站住,看著被放在母親膝頭上的紅發男孩。


    他對赤司道:那是你吧??()_[(()”


    赤司嗯了一聲,同樣仰起頭看著這幅相框,眼中看不出什麽,“我五六歲時拍的。”


    佑果看著照片裏的赤司,照片裏的赤司年紀還小,被養的白白胖胖,笑起來也暖融融,一點也看不出這是現在冷酷的赤司。


    佑果有些感慨:“你小時候多可愛啊。”


    赤司隻說:“那時候還小。”


    因為年紀小所以沒有一切煩惱,所以才能笑的那樣明媚燦爛,而現在的赤司征十郎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再露出那樣的笑臉了。


    佑果心裏因此有些說不出的遺憾,赤司一旁看著,便問:“你喜歡?”


    在回答之前佑果已經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點完佑果才覺得不對,赤司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主要還是因為那是小時候的你。”佑果立刻改口,表情很是認真,“如果是別人,我才不會喜歡呢。”


    佑果總是很會說話,赤司征十郎揉了下佑果的腦袋,兩個人去到院子裏隨意走走,發現院子裏還有一處恒溫的玻璃花房,花房裏姹紫嫣紅,佑果清楚地看見裏麵種了不少昂貴又珍稀的植株。


    “那是我母親的花房。”赤司給佑果解釋,“她去世後有專業的花匠代替打理,不過我不經常進去看。”


    這座花房是赤司征臣為赤司詩織建造的,因為赤司詩織很愛花,她的生命也如盛開的花一樣絢爛美麗,年幼時的赤司常常會牽著赤司詩織的手去花房裏讀書,但赤司詩織去世後,赤司征十郎踏入這座花房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赤司詩織不在,這座花房本來也沒有存在的意義,可他和赤司征臣都默認將這座花房保留下來,好像這座花房還在,赤司詩織也還在一樣。


    但不管是赤司征臣還是赤司自己都很少再進這間花房,有次深夜赤司曾見過自己的父親從這座玻璃花房中走出來,總是高大威嚴的赤司征臣頭一次露出那樣倉皇失措的樣子,幾乎稱得上落荒而逃。


    赤司征十郎明白那是為什麽。


    垂在身側的手被人輕輕握住,赤司驀然回神,發覺佑果正靜靜地看著他。


    “抱歉,走神了。”


    佑果很體諒地搖了搖頭,“沒事。”


    兩人還要再走,卻聽到院子裏傳來車輛行駛的聲音,能來這座宅邸的人除了赤司征臣不作他想,赤司雖然還沒有想過讓赤司征臣和佑果見麵,不過此刻碰到,他又覺得好像沒有比現在更合適的機會。


    佑果也聽到聲音,問赤司:“你家裏人回來了?”


    赤司點了下頭,他不知在想什麽,忽然問:“要見見麽?”


    突然見家長對佑果來說比較陌生,不過他也沒什麽畏懼的心理,


    ()反問赤司:“那見麵用什麽身份?”


    朋友還是戀人,這值得好好商榷。


    然而赤司征十郎沉吟片刻,輕輕握住了佑果的手。


    “還能有什麽身份?”


    佑果看了眼赤司波瀾不驚的表情,不得不承認自己被剛才的赤司帥到了。


    赤司征臣下了車朝裏走,果然和在院中的赤司征十郎以及佑果碰麵,或許是第一次遇到赤司帶朋友回家,赤司征臣表情閃過一絲很明顯的驚訝,尤其目光落在赤司握著佑果的手上,那絲訝異便更加具像化。


    但赤司征臣不愧是商場裏縱橫多年的巨鱷,即使心裏有了些猜測,但他還是很快收斂表情,麵對孩子的朋友自然不用露出麵對商場上對手時會有的冷淡神情,赤司征臣態度竟然出奇的和氣。


    “是征十郎的朋友麽。”赤司征臣說:“難得他會讓同學來做客,你好好玩。”


    佑果也一改在赤司麵前驕縱的性格,乖乖崽一樣地應聲:“好的,伯父。”笑容比花房裏的花還燦爛。


    赤司征臣和佑果短暫交流兩句,佑果竟也能一一對答如流,直到赤司征臣滿意地點頭離開。


    和赤司征臣這種人說話實在很費精力,佑果剛舒口氣,扭頭就看到赤司征十郎意味不明的視線。


    佑果直接問:“怎麽了?”


    “沒什麽。”赤司說,“我以為你和我父親說不了太多話。”


    赤司和赤司征臣到底是父子倆,所以赤司也很清楚他的父親究竟是什麽性格。


    以赤司征臣的性子,能陪學生說這麽久的話也不簡單。


    佑果便咧嘴一笑,笑容頗為得意:“這你就不懂了吧?我可是很討人喜歡的!”


    很討人喜歡的佑果晚上便留在赤司家中吃飯,其實不管是赤司還是佑果都沒有留下來的打算——他們本來想出去吃的,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有赤司征臣在兩個人總是不大自由。


    隻是身體還沒動,赤司征臣便已經從樓上走下來,看到準備出門的赤司征十郎和佑果隻淡淡說了句:“出去做什麽?想吃什麽讓家裏的廚師做。”


    赤司征十郎想說些什麽,卻被佑果按下。


    佑果笑眯眯地看向赤司征臣,從善如流道:“那當然好,伯父,我想吃什麽都可以點麽?”


    赤司征臣隻定定地看了幾秒微笑的佑果,然後也輕輕露出個笑。


    “當然。”


    赤司家的宅邸很大,所以餐廳也很大,餐廳裏擺著一張長桌,赤司和佑果坐一端,赤司征臣則坐在另一端。隻是菜還沒有上桌,赤司征臣卻忽然對赤司說:“征十郎,幫我拿一瓶酒來。”


    赤司征十郎桌下握著佑果的手,他已察覺到自己父親這話背後不隻是拿酒那麽簡單,更何況傭人就在一旁,又何必讓他去拿?


    但是赤司征臣的目光極有壓迫性地看來,看上去威嚴的不容反抗。


    赤司征十郎並不畏懼赤司征臣,他正要說話,身邊的佑果捏著他的指


    尖輕輕晃了晃。


    這是很有安撫性的動作(),即使佑果一句話沒有說5(),赤司征十郎還是很快知道了佑果的意思,他下意識朝佑果看去,佑果朝他輕輕搖了下頭,於是沉默之後,赤司征十郎從容起身去為赤司征臣拿酒。


    餐廳裏便隻剩下赤司征車和佑果兩個人。


    兩個人誰都沒有先說話,佑果感受到赤司征臣注視著他的視線,那是一種帶有審視和評估意思的目光,佑果不禁想笑,因為他想起來赤司第一次見到他時也是這樣的眼神。


    赤司征臣便問:“你為什麽笑?”


    佑果說:“我隻是在想,伯父和阿征果然是父子。”


    赤司征臣則輕輕揚了揚眉,“我們本來就是親生父子。”


    “所以伯父想和我說什麽?”佑果直接問,“你應該不是單純讓阿征拿酒,而是想和我說說話吧?”


    赤司征臣也不意外佑果猜出他的目的,他倒是很淡然地說:“我想,你和征十郎不止是朋友。”


    佑果雖然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他坦然地對上赤司征臣的目光,絲毫不懼這個比他多活出幾十年時間的成年人。


    “伯父想說什麽?”佑果玩笑似的說:“如果是讓我離開的話,我可能做不到。”


    赤司征臣雖然意外佑果的膽大,但同樣有些欣賞,他喝了口水,淡淡道:“我不會做這種事。”


    當年赤司征臣和赤司詩織的結合也沒有得到他父親的認可,可赤司征臣難道會在意他父親的看法麽?如果在意,赤司征十郎又豈會出生。


    所以在察覺到赤司征十郎和佑果的關係後,赤司征臣冒出的情緒竟然不是兒子找了男友的憤怒,而是欣慰,欣慰赤司征十郎居然也到了這個年紀,雖然和他想象中的場景有些許偏差,但赤司征臣又不是什麽食古不化的老頭子。


    這下詫異的人變成了佑果。


    他仔細地觀察赤司征臣的表情,竟然真的從中看不出排斥之類的情緒,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笑,後麵赤司征臣和佑果兩人又說了會兒話,等到快要結束,佑果已經變得十分輕鬆。


    “我還以為伯父你會對我放狠話之類的。”佑果自己在腦子裏上演了一場大戲,結果沒想到都是自己想象。


    “什麽狠話?”赤司征臣瞧著佑果古怪的臉色,有些冷幽默的說:“給你五千萬,離開我的兒子?”


    佑果著實被驚到了,看不出來老成持重的赤司征臣居然還知道這些!


    赤司征臣卻意味深長地說:“這些是我過世的妻子和我說過的話。”當時赤司征臣聽了隻覺得好笑,可現在想起又有些悵惘。


    赤司征臣道:“但如果我真的這麽說呢?”


    佑果便眨了下眼,他笑起來很靈動,眨眼時又帶了一點壞壞的勁頭。


    “阿征怎麽才值五千萬?至少也要五個億!”


    赤司征臣也不知道佑果是膽子大還是對錢沒有概念,可他同樣也看出佑果隻是接他的玩笑話,於是說:“如果要分開你們要五個億,那你還是好好和他在一起吧。”


    於是等赤司征十郎有些擔憂地拿著酒回到餐廳,卻發現佑果竟然和赤司征臣神情自如地談笑風生了。


    赤司征十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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