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禮儀課結束的很早,下了課芽衣便興奮地穿好木屐跑回了置屋。


    但是佑果還沒有回來,芽衣失落地坐在長廊上擺了擺腿,在看到院子裏緩步行走的小白犬時,芽衣對著殺生丸自言自語:“佑果太夫還沒回來,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聽說最近有妖怪在附近出現,如果佑果太夫遇到就不好了。”


    小女孩的喃喃自語自然是不被殺生丸聽在耳朵裏的,他走到佑果的房間門裏在為他準備好的軟墊上趴臥好後便準備閉目養神,然而時間門從指縫間門一點點溜走,殺生丸的耳朵抖了又抖,卻始終沒有聽到熟悉的聲音。


    從軟墊上起身站起來,殺生丸看了看逐漸下落的太陽,然後跳上了窗沿。


    如果有人看到,就會發現一隻毛茸茸的白色小狗臉上居然人性化地出現了可以稱之為嚴肅與煩躁交織的表情。


    接著窗沿上雪白的小狗縱身一躍,消失在祇園的巷子裏。


    *


    佑果身上的氣味很獨特,濃烈卻並不難聞,殺生丸行走在路上循著沿途殘留的氣味一直向著淺野城的方向前去,隻是行走到半途,屬於大妖怪血脈的香味便在這期間門吸引來了不少貪婪的妖怪。


    流著口水的妖怪們對行走在小路上的白犬垂涎欲滴,單是香味便足夠勾起它們瘋狂的貪欲,隻要能夠分到一點點殺生丸的血肉就足夠讓那些妖怪能力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很少有妖怪能夠抗拒這樣的誘惑,尤其是這樣的誘惑目前看起來還是衣服弱小的模樣。


    終於有按捺不住對大妖血脈渴望的妖怪飛身朝殺生丸撲上去,緊接著接二連三地又有妖怪跳了出來,那些蜂擁而至的妖怪瞬間門淹沒了殺生丸。


    白光閃過,一隻修長的利爪撕破了包圍圈,飛濺的血肉瞬間門炸開,零零碎碎地散落在地上,從血雨中走出來的殺生丸紮染著紅梅的衣服上滴血未沾,雪白的發絲被迎麵而來風輕輕吹動,甩了甩手指上沾到的血跡,殺生丸對周圍草叢中瞬間門惶恐起來的小妖們視若無睹,一步步地從四散的妖怪屍體中穿過。


    再走到淺野城附近時,殺生丸的原本模樣已經不適合靠近了,有別於人類的外表很容易就會被認出來是妖的身份,他雖然無所謂,然而身處淺野城中的佑果作為人類和妖關係匪淺就一定會受到各處的針對指點。


    重新恢複白犬外表的殺生丸很快遮掩過了守衛的耳目,輕而易舉地走進了淺野城中。


    佑果的氣味越來越濃,殺生丸一直走到一扇木門前才停下腳步,木門內樂器的節拍還沒有停下,殺生丸能夠清楚地聽到神樂鈴的響聲和衣料摩擦時的沙沙聲。


    沒有等木門開啟,殺生丸觀望了一下院牆的高度便輕鬆地跳上了牆沿,風恰好在此時吹了過來,殺生丸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被風吹散的雲將遮擋著的陽光灑落下來。


    金色的陽光落在院中正舉著神樂鈴舉臂揮動的佑果身上,此時一道光柱恰好落在他的臉上,將他本就濃烈美麗的眉眼照耀的越發攝人心魄,漆黑的眼珠和棱形的唇瓣對比強烈,穿著素色的神樂服的佑果表情沉靜下來時在這一瞬間門竟真帶上了如神靈一般超脫世俗的薄涼之感。


    握著金色神樂鈴的佑果輕輕一揮,精純《三次be後我決定放飛自我》,牢記網址:m.1.的靈力便隨著神樂鈴向四散開。


    殺生丸被這四散的靈力輕輕打了一下,他略略有些失神,不過很快反應過來。


    淺野城裏邪氣妖氣少的可憐,他想他是明白怎麽回事了。


    半蹲在牆沿上的白犬並不引人注目,不過卻難以逃過院中佑果的眼睛,精準地捕捉到出現在這裏的殺生丸的身影,佑果微微驚訝,接著流暢而自然地接上了動作,在轉身朝白犬所在的方向看去時佑果下意識地朝那裏送出一個微笑。


    佑果嘴角翹起的弧度瞬間門衝淡了剛才的薄涼感,被報之以微笑的殺生丸目光微微一沉,從牆頭一躍而下。


    神樂舞很快到了尾聲,佑果在停下地一瞬間門便放下了手中的神樂鈴朝殺生丸所在的地方跑過去抱起了走過來的白犬。


    “太郎,你怎麽來了?”佑果將臉埋進那身蓬鬆柔軟的毛發裏深吸了一口氣:“是來找我的嗎?”


    殺生丸偏了偏身體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然後用鼻尖碰了碰佑果微涼的臉頰。


    佑果心都要為白犬剛才的動作融化了,誰能抗拒一隻可愛的小狗?正好今天的東西已經結束,佑果抱著懷中的殺生丸換掉了衣服,坐上了回程的馬車。


    已經完全遺忘懷中的白犬可以變成人形的佑果親密地擼動著懷中殺生丸的毛發,享受著這難得的靜謐時刻,車輪咕嚕咕嚕地向前行駛,還沒等多久佑果便聽到馬車外有些震驚的聲響。


    “這……這是?”


    佑果眉頭微蹙,撩起簾子朝外看去,卻看到前方四散的妖怪的血肉。


    佑果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垂眼看向懷中閉目養神的白犬,手指在雪白的皮毛間門輕輕滑過。


    “走吧。”佑果對趕車人說:“不用怕都已經死了,所以不會有危險的。”


    趕車人點了點頭,馬車繼續轉動起來。


    膝上的白犬卻在這時忽然抬起了頭,抖動的耳朵表明他聽到了什麽聲音,佑果有些懵懂地看向殺生丸,他直覺殺生丸發現了什麽,但應該不是什麽危險的事情。


    剛才還沉睡的白犬跳下佑果的膝頭跑出了馬車,佑果阻攔不及,伸出的手臂隻摟住了空氣,“太郎——!”


    殺生丸微微一頓,他回首看了眼逐漸遠去的馬車低低吠了一聲,還是沒有跟上去。


    佑果隱約意識到殺生丸是有事要做,他沒再繼續喊,而是沉默地坐在馬車裏逐漸離開,在這一瞬間門,佑果忽然感覺空落落。


    殺生丸離開是有理由的,人類的耳朵不如妖的靈敏,但他可以輕易地聽到逐漸靠近的邪見的喊聲。


    舉著人頭杖的邪見已經趕了好幾天的路,氣喘籲籲,迎著夕陽還在思考什麽時候才能找到殺生丸的邪見卻在此刻忽然看到背著落日逐漸走來的一道身影。


    溶在落日餘暉中的身影由扭曲逐漸清晰,邪見揉了揉眼睛,在看清走近的人是誰後終於忍不住飆出眼淚,連滾帶爬地跳到了殺生丸的麵前喊:“殺生丸大人——邪見終於找到你了!!”


    邪見邊哭邊抹眼淚,他也不想這樣,不過麵對殺生丸邪見總是這樣多愁善感,不過殺生丸也不是很介意就是了。


    因為找到殺生丸而歡欣鼓舞的邪見嘰嘰喳喳地訴說了自己一路上的艱難險阻,完全沒有發現自己在說到前往西國找淩月王時殺生丸皺起的眉頭,更沒有發現說到水晶球裏看到的一幕時殺生丸冷下來的臉色。


    “我就知道,殺生丸大人怎麽可能被一個小小的人類抱在懷裏為所……”


    話還沒有說完,鐵拳便切實地砸在了邪見的腦袋上,殺生丸冷冰冰地看著跟隨在身後的邪見,冷冷道:“閉嘴,邪見。”


    抱著腦袋上腫起好大一個包的邪見:“……好、好的,殺生丸大人。”qaq


    殺生丸沿著路朝另一個方向走,邪見抱著人頭杖向以往一樣跟在殺生丸的身後,他不知道這裏去往什麽方向,但是跟著殺生丸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殺生丸大人,你的傷已經養好了嗎?”邪見說:“接下來要去哪裏?”


    殺生丸沒有回答。


    隻是邪見的出現,讓殺生丸清楚的意識到他該離開了。


    祇園絕不是他的歸處,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他所停留的地方都不是祇園。


    他該離開了。


    跟在殺生丸身後的邪見猛然被停下腳步的殺生丸撞倒,嚇了一跳的邪見立刻站好乖巧地說:“殺生丸大人,對不起。”


    殺生丸沒有在意,他側首看向身後的邪見,聲音平靜道:“邪見。”


    邪見站得筆直,“是!”


    殺生丸收回視線,淡淡道:“去找兩箱人類使用的財寶,五天內帶給我。”


    邪見下意識地喊:“是!”還在思考殺生丸要這些做什麽的邪見回過神時,麵前一襲白衣的殺生丸已經不見蹤影。


    邪見又差點哭出來,垂頭喪氣地去找殺生丸要的財寶箱去了。


    *


    回到置屋的佑果下了車,芽衣就紅著眼眶走了過來。


    “太、太郎不見了!”芽衣略帶哭腔,慌亂無措。


    佑果一愣,然後扯著嘴角安慰小聲芽衣:“不用擔心,太郎會回來的。”


    佑果想起白犬利落地跳下車的背影,明明殺生丸跳下車的時候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可是佑果仍然堅信殺生丸不會這樣離開。


    事實也果真如佑果所想,在他回到置屋後沒多久,渾身雪白的太郎便出現在置屋的門前如入無人之境地走了進來,還帶著睥睨的氣概。


    看到殺生丸回來的佑果不知道自己是否鬆了一口氣,隻是幼犬消失時心中空落落的部分好像在看到白犬時又被填滿了。


    來不及再好好和白犬交流感情的佑果又被初杏叫到了房間門,而白犬也自然而然地登堂入室。


    “佑果,你來祇園有幾年了?”初杏問。


    佑果想了想,“六年了。”


    初杏有些恍惚,看著麵前的佑果重重地歎了口氣。


    “六年了,我一直以為你賺夠了我花在你身上的錢就會離開,可是你沒有。”


    佑果笑了一下:“置屋很好。”


    初杏隻說:“隻是很好,但是你知道祇園留不住你。”


    “祇園中的其他藝伎和花魁不離開是因為除了在祇園,她們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好好生活下去,也害怕失去現在富足的生活。可是你不是。”


    麵對自己看著長大的佑果,初杏也沒了麵對其他舞子時的嚴肅,她的目光變得和緩溫柔起來,像母親對著孩子說話一般:“我本來想不通你一直停留的理由是什麽,不過今天看著正在學習的芽衣時,我忽然想通了。”


    佑果神色微微一滯,他抬眼看向初杏,相比於第一次見麵時,初杏變得更溫婉了,眼角的皺紋並不影響她的美麗,她輕聲說:“是因為置屋裏的孩子們吧。”


    初杏默了默:“辛苦你了。”


    祇園確實是留不住佑果,在祇園的這些年他已經摸遍了祇園的大街小巷,要怎麽逃出祇園的道路已經被他了解了個七七八八,嚴肅地說,如果佑果想要像其他偷偷抽足的女孩一樣離開祇園的話,他基本無人能夠阻攔。


    甚至佑果不需要逃走,他完全可以要求淺野淺野城主將他帶離祇園,憑借佑果腦中遠超於這個時代的想法也足以保障他的生活。


    而佑果之所以不離開,很大程度上是為了置屋中年幼的孩子。


    沒有起色的藝伎年老色衰會流落成最底層的遊女,想要抽足逃走的遊女則會被抓到然後打到氣息奄奄在角落像一灘爛肉,生活在花街裏的女人沒有自由和幸福,每天醒來思考的第一件事就是討好別人。


    祇園中光鮮亮麗的隻有為首的一批藝伎花魁,無人會在意生活在底層中的遊女們沉淪在痛苦中的無聲哀嚎。


    佑果不希望置屋中的女孩經受這樣的生活,他幫不了所有人,隻好保護好身邊的孩子。


    他做的的確很好,初杏置屋中的舞子們是祇園中最幸福的孩子,可是現在不管是置屋還是孩子們,已經成為阻止他離開的攔路石了。


    而初杏希望佑果能有更好的未來。


    佑果卻忽然笑了笑,對初杏說:“不要這樣想,我隻是想留在這裏而已。”


    談話告一段落,佑果帶著殺生丸離開初杏的房間門,他有些神思不屬,沒有發現殺生丸看向他略帶深意的目光。


    回到房間門裏的佑果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囫圇吞棗地喝完,他仰麵躺在了榻榻米上。


    一頭漆黑的長發如被打翻的墨水在榻榻米上鋪散開,佑果翻了個身,目光便對上了正直勾勾看著他的殺生丸。


    正襟危坐的小狗嚴肅的表情把佑果逗笑了,他朝殺生丸招招手,在白犬靠近時一把抱在懷裏依賴地蹭了蹭那身柔軟溫暖的毛發。


    他深吸了一口氣,從殺生丸的身上嗅到了陽光的味道。


    “隻差一點了。”


    佑果合上眼輕聲說。


    殺生丸垂眼看向身邊佑果的睡臉。


    閉著眼的佑果小聲道:“隻差一點,就攢夠那些孩子們和初杏的贖身錢了。”


    “我要把她們都帶出祇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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