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其中一個人因為哮喘發作意識昏沉說不了話,庫洛洛和伊爾迷兩人對立的模樣還真像是三流的爛俗狗血電視劇裏才會出現的橋段。


    隻一眼就認出麵前的男性就是揍敵客大少爺的庫洛洛聞言隻是笑了笑,現在並不是兩個人針鋒相對的時刻,將懷中哮喘複發的佑果讓伊爾迷看了一眼,庫洛洛溫和道:“佑果的哮喘複發了,我要帶他去醫務室,或者你有藥?”


    伊爾迷目光下移看向自己的雇主,他沒有說話,不過卻從身上摸出了一瓶噴霧扔給了庫洛洛。


    專業的殺手自然要配備齊全——現在作為專業的保鏢伊爾迷也要做到最好。


    庫洛洛抬手接住噴霧,噴口對準佑果的口腔噴了兩下後,剛才還臉色脹紅發紫的佑果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平靜下來恢複了正常的呼吸。


    震耳欲聾的嗡鳴聲逐漸消失,發黑的視野也漸漸恢複正常,佑果隻覺得自己渾身沉重,隱隱作痛的胸口好像剛才壓了一個秤砣。他緩緩地睜開眼,眼中還有一片片黑暗,那些如薄霧的黑暗逐漸消退,讓他將眼前的庫洛洛看的越發清晰。


    佑果一時說不出話,喉嚨裏刺痛感強烈,好像有人往裏麵扔了一把沙子,而庫洛洛此時半樓著他坐在地上,毫不嫌惡的用手指輕輕擦去了佑果嘴角殘留的那一絲涎水。


    濕潤嫣紅的唇瓣微微張開,佑果朦朧的雙眼定定地看著輕攏著他的庫洛洛,然後慢吞吞地轉了轉自己的眼珠,眼下那隻銀藍色的蝴蝶已經被汗水浸濕斑駁,隻留下一對殘破的翅膀。


    一隻翅膀殘破的蝴蝶,要怎麽樣振翅飛翔呢。


    “好點了嗎?”庫洛洛微微笑起來,眼眸幽深。


    舊病複發的痛苦讓佑果流露出一絲脆弱,然而那絲脆弱很快被他隱藏起來,雙手無力而倔強地推拒著庫洛洛靠近的胸口。


    “放開我……”佑果氣若遊絲。


    庫洛洛歪了歪頭,“你確定嗎?”


    佑果仍然頭暈目眩,身體無力,現在的他最需要有人支撐,可是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推開庫洛洛,自己用手臂撐著勉強從地上站起來。


    被佑果嫌棄的明目張膽的庫洛洛臉色未變,優雅地起身用手指撣了撣沾到塵土的衣角,如對情人一般溫存地喊了一聲:“佑果。”


    一向柔軟甜蜜的小少爺此時此刻的表情竟也少有的冷硬起來,若是被家裏的管家瞧見也要感慨一句頗有年輕時羅森傑的風範,他對庫洛洛的話恍若未聞、跌跌撞撞地朝前走了兩步,然後被出現在這裏的另一位“客人”吸引了目光。


    佑果看向伊爾迷:“你是誰?”


    伊爾迷口吻波瀾不驚:“你父親請的保鏢。”


    “哦。”佑果想起來了,“揍敵客?”


    伊爾迷點了點頭。


    “你來的有些遲了。”佑果咳了兩聲,說話對現在的他來說有些困難,“再遲一點我就要死了。”


    伊爾迷不言不語,微微蹙起眉頭。


    揍敵客家做慣了殺手生意,現在驟一接下類似於保鏢的職責,伊爾迷還有些不適應,不過這次他確實遲到了,甚至讓雇主差點出事。


    作為揍敵客家好評率第一的殺手貓貓,這種情況實在不應該。


    “嗯……”伊爾迷沉思了一秒,“下次我注意。”


    佑果:……還有下次???


    被哽了一下佑果沉默片刻,苦笑著說:“還是別有下一次了……”


    主顧之間短暫的交流之後,佑果撫摸著胸口平複著剛才的苦楚,然後將自己的視線滑過一旁的庫洛洛,緩緩的落到正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殺手身上。


    踩著有些發軟的腳走到殺手身邊,佑果彎腰定定地盯著殺手的眼睛問:“你真的是我堂兄派來的嗎?是的話就眨眼睛,不說的話……”


    佑果看了一眼站在他身邊的伊爾迷。


    作為殺手的職業道德應該是不能泄露雇主消息的,不過命在旦夕的殺手顯然也顧不上什麽職業道德,迅速地眨了眨眼。


    一旁的伊爾迷眼睛明顯地亮了亮,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說:“一千萬戒尼,我幫你解決他。”


    殺手便更加驚恐地眨起了眼睛,生怕佑果遲疑之下自己沒了一條小命。


    佑果沒答應伊爾迷的要求,他隻是在殺手眨眼之後沉默地站了許久,才小聲道:“不用了,他隻是拿錢辦事——就和你一樣。”


    有人拿刀殺人,該恨的應該是拿刀殺人的人,和刀又有什麽關係呢。


    伊爾迷剛才還毫無波瀾的貓眼中滑過一絲可惜。


    佑果心裏有事,臉上便顯示出一副心事重重的壓抑模樣,不過也能理解,畢竟任誰知道自己敬重愛戴的兄長不僅不喜歡自己,甚至還暗中籌謀著想要殺死自己,換誰或許都開心不起來。


    短短幾小時佑果得到的信息量太多,他難以消化,扶著周圍的花叢一點點地朝花房外走,伊爾迷盡職盡責如幽靈一般跟在他身後,在佑果準備推開花房的門之前,一直保持安靜的庫洛洛終於開口。


    “佑果,舞會還沒有結束。”


    庫洛洛麵對佑果時仍然風度翩翩地微笑,“你不去了嗎?”


    佑果這才恍惚地想起,如果沒有這個意外,此時他應該和庫洛洛參加羅斯金納的校慶舞會才對。


    他克製不住地咬了咬牙,回頭向身後看去,庫洛洛此時正離他不遠不近地站在那裏,月光灑在他微微翹起嘴角的半張臉上,另外半張藏在月光招不到的黑暗裏,但是佑果依然將那張如水墨一般俊秀雋永的臉看的清清楚楚。


    “不去了。”


    佑果舔了舔幹澀的唇瓣,心想為什麽庫洛洛直到現在還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平靜地向他發出邀請。


    太渣了。


    佑果心裏感慨,甚至渣的他都有些興奮了。


    庫洛洛麵不改色,“那你好好休息。”


    即使將自己惡劣陰暗的一麵在佑果麵前暴露的徹底,他仍舊是氣定神閑穩操勝券的模樣,佑果不得不承認就算庫洛洛是個人渣,那張臉也依舊渣的出色,渣的完美。


    所以麵對一個帥氣的人渣,搞完就跑的佑果也不需要對此感到愧疚。


    於是他同樣皮笑肉不笑地彎了彎嘴角:“我會的。”


    庫洛洛臉上的表情越發愉快起來,安靜地看著佑果和伊爾迷離開花房,庫洛洛才邁著平穩的步子走到動彈不得的殺手身邊。


    他微微彎腰,看向地上的殺手微笑,“他很難捉到對嗎?”


    殺手遲疑地眨了眨眼。


    庫洛洛一連又詢問了幾個問題,殺手都以眨眼的次數做了回答。


    “沒有念能力,但是卻能夠做出類似於預知的判斷……”庫洛洛手撐在下巴上細細摩挲,神情若有所思,“隱蔽氣息這一點也不簡單……”


    “真有趣。”他微微笑起來,臉上是如孩子一般純然的樂趣與好奇。


    但是孩子往往更殘忍。


    純粹的好奇促使他們就拔下蜻蜓的翅膀,摘去螞蟻的腦袋,欣賞那些弱小的昆蟲垂死掙紮的姿態而絲毫不感到歉意。


    殺手說不了話,可是單是看著微笑不語的庫洛洛他便渾身湧起一股毛骨悚然的錯覺,麻痹許久的身體在此時終於恢複了一絲絲知覺,垂在身側的手指在他的驅動下微微彈動了一下。


    殺手心裏大喜過望,手指既然已經恢複了知覺,那就說明剩下的肢體恢複也隻是時間問題,然而他還來不及高興多久,一把鋒利的匕首已經幹脆利落地洞穿了他的胸膛。


    “呃——”殺手猛地睜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庫洛洛慢條斯理地收起了那柄匕首,鮮血順著光滑的刀刃滾落下來,轉眼又恢複了剛才不沾一絲塵埃的幹淨。


    他分明殺了一個人,卻好像隻是除了一顆草一樣平靜。


    “還是有些心軟。”


    庫洛洛喃喃自語,“怎麽能留下一個知道你能力和弱點,甚至很有可能將這種事暴露出去的對手呢。”


    *


    花房裏後續發生的事情佑果並不知情,他渾身發軟地朝自己的宿舍走,伊爾迷已經悄然無聲地融入黑夜,如果不是係統告訴佑果他還在附近,佑果甚至懷疑他早已經離開了。


    現在正是舞會氣氛最高、潮的時刻,校園裏基本空無一人,佑果經過時能清楚地從周圍的窗戶中看到裏麵燈紅酒綠的熱烈場景,隻是他並沒有靠近,遠遠地看了一眼後又轉身離開了。


    羅斯金納占地麵積不小,佑果從沒覺得這條他以前常走的小路顯得那樣的漫長,隻走了一小段距離的佑果便忍不住停下了腳步,站在一旁扶著樹幹喘息。


    他太累了,已經沒辦法再走了。


    伊爾迷在此時從樹上跳下來,像貓一樣輕盈地落在地麵,黑漆漆的貓眼靜靜地看著無力地喘氣的佑果,很少表露出什麽情緒的眼睛裏此時卻展現出一種嫌棄和無語並存的複雜。


    即使什麽都沒有說,佑果也能清楚地看出伊爾迷究竟想說什麽。


    佑果:“……他是不是嫌棄我怎麽這麽弱?”


    係統:“……咳。”


    佑果惱羞成怒,“可惡!我也不想這麽弱啊!我下一個世界我要超級厲害的身體!聽到沒有!最好是能把庫洛洛吊起來打的那種厲害!”


    係統沒敢吭聲,它覺得可能性不大。


    “需要我抱你走嗎?”


    伊爾迷想了想,“一百萬戒尼。”


    佑果:……


    他差點沒忍住脫口而出一聲“你搶錢啊?”,可是兩條打顫的雙腿明晃晃地顯示著它們的存在感。


    於是佑果的聲音又變成虛弱的:“好的,成交。”


    伊爾迷彎了一下嘴角,輕而易舉地將佑果抱在懷裏後邁著腿飛快地朝佑果宿舍的方向移動。


    輕鬆的表情好像懷裏那麽大的活人不存在,佑果靠在伊爾迷的結實的胸口震驚道:“我可是有一百多斤!”


    係統沉默了一下,“……他們家的大門最輕的一扇也要兩噸的臂力才能推開。”


    佑果:……這個世界好恐怖。


    深感自己實力有多菜雞的佑果萎靡不振地靠在伊爾迷的胸口流下了悲傷的淚水,順便用搭在伊爾迷肩膀上的手偷偷摸了兩把感受了一下這位抱著他的殺手先生堅實的臂膀。


    佑果:“嘿嘿嘿嘿嘿,真有安全感啊。”


    係統:……已經懶得說什麽了。


    伊爾迷低頭看了一眼,有些不解道:“你為什麽哭?”


    佑果還在和係統長籲短歎自己是個小趴菜,美滋滋地感受人體公交車的速度,聞言愣了一秒,“什麽?”


    伊爾迷歪了歪頭,問出自己的疑惑:“你為什麽哭?是有什麽理由嗎?”


    想起花房裏的庫洛洛,伊爾迷用恍然大悟的口吻道:“因為庫洛洛·魯西魯?你討厭他?”


    佑


    果一秒進入角色,雙眸垂淚:“……和他沒關係。”


    這樣的表情顯然並沒有什麽說服力,伊爾迷盡管不信,但是出於一個殺手的職業素養還是抓緊每一個賺錢的機會道:“那需要我幫你殺他嗎?”


    伊爾迷想了想,提出一個他認為十分合適的價格:“殺他很麻煩,不過也不是不行,20億戒尼。”


    佑果眼淚流的更厲害了,心有不甘地和係統說:“為什麽庫洛洛比我貴了一倍!”


    係統:……你說呢。


    虛弱地搖搖頭,佑果苦笑著說:“不用,我……沒想讓他死。”


    伊爾迷更困惑了,他接的單子裏不乏有因愛生恨的情人和彼此折磨的怨偶,每一個人下單時都很怨恨,恨不得當初海誓山盟的情人死無全屍。


    “為什麽?他明明也想殺你。”


    佑果心想我能不清楚?但是你殺了他我不就完蛋了。


    於是默默掉眼淚的小少爺哽咽地說:“可能是因為……我還喜歡他吧。”


    伊爾迷眯起眼看著自己弱小的雇主,不解地想:愛情真是麻煩的東西。


    *


    佑果一睜眼,便覺得自己周圍的景色眼熟的很。


    等到因為清晨剛醒來時略有些渾濁的視野變得清晰起來,佑果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已經不在羅斯金納的宿舍,而是回到了自己家的別墅。


    他有些想不明白為什麽隻是睡個覺的功夫就瞬間轉移到了自己家,臥室的窗戶被窗簾遮擋了光線,佑果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正要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時,一顆黑色的腦袋便突兀地從佑果眼前冒了出來,黑色的頭發順著地心引力垂下,搭配著伊爾迷又黑又圓的貓眼、蒼白的皮膚和麵無表情的臉,佑果瞬間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沒摔倒在地上。


    之所以說差一點,是因為伊爾迷恰好出手,將佑果拉住了。


    拉住搖搖欲墜的佑果,伊爾迷翻身從窗戶外跳進來輕盈地站在地毯上,中長的黑發柔順地垂落在他的臉側,他歪著頭看著臉色略有些蒼白的佑果,大大的貓眼微微眯起,閃過一絲惡作劇得逞時才會有的笑意。


    他舉起手朝佑果生硬地揮了揮,麵無表情地說:“呦!早上好。”


    佑果:“……他在笑吧?他就是在笑吧!我看到了!”


    忍了又忍才沒有露出過於失態的表情,佑果扯扯嘴角露出一個略帶蒼白的笑容:“早上好。”


    打完招呼的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在伊爾迷準備轉身離開時,佑果總算開口詢問:“呃……我昨晚不是還在學校嗎?”


    睡一個覺的功夫就回了家,佑果不得不懷疑自己是昏迷還是失憶了。


    “對啊。”伊爾迷睜著他那雙黑漆漆的貓眼,語調毫無起伏地說:“你昏迷了,然後我把你帶回來了。”


    實際情況也和佑果猜測的差不多,昨晚上伊爾迷抱著他回宿舍,還沒走到門口伊爾迷就發現佑果雙眼緊閉額頭滾燙,從小到大體質強悍基本沒生過什麽病的揍敵客大少爺怔愣了兩秒給自己在家待業中的二弟打了一個電話才搞清楚自己這位體質脆弱一看就不是當殺手的好料子的雇主生病了——看樣子應該是壓力太大加吹冷風,直接喜提發燒這一選項。


    作為一個優秀的“保鏢”,學會照顧生病的雇主也應該是一項非常重要的技能——然而這是伊爾迷。


    從小就是在爹媽“棍棒電擊教育”下長大的伊爾迷體質強悍,獨立能力也遠非常人,但是擅長照顧自己並不代表他擅長照顧別人,更何況就算是照顧自己,伊爾迷也僅僅是將自己維持在不至於餓死的狀態。


    畢竟一個在野外把自己挖個坑埋起來就能睡覺的大少爺,還能指望他什麽呢?


    所以思考不超過0.1秒,伊爾迷果斷轉身就走,抱著因為發燒而昏迷不醒的佑果回了圖爾斯的宅邸。


    這是個正確的選擇,被帶回圖爾斯宅邸的佑果很快就被房子裏的管家妥善安置起來,知道自己的兒子差點被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殺手弄死的羅森傑勃然大怒,暴怒地打了個電話要求找出究竟是誰買、凶、殺人的幕後黑手後便立刻給伊爾迷轉了一千萬戒尼。


    “麻煩你了。”羅森傑神情激動,“這是你救下我兒子的報酬。”


    雖然並沒有出什麽力但是伊爾迷依然毫不心虛地接受了一千萬戒尼的轉賬,並且打心眼裏盤算著是否要放棄殺手事業專心做佑果的保鏢。


    畢竟,佑果·圖爾斯的錢也太好賺了:)


    當然,這樣的念頭還是很快被伊爾迷打消了,雖然錢好賺,但是比起保護人的行當,還是殺人的生意更加適合他一點。


    搞清楚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佑果點了點頭,邁著虛浮的腳步走出了臥室,而伊爾迷隱藏身形,悄無聲息地融進了黑暗裏。


    佑果下樓時,此時羅森傑還在客廳,正麵容嚴肅地翻著手中的文件。


    聽到腳步聲的羅森傑抬頭看去,佑果臉色蒼白從樓梯上走下來,他心裏擔憂立刻起身大步走上前扶住了佑果,低聲疼惜地斥責道:“生病了還不好好休息,出來做什麽?”


    佑果搖搖頭,“我已經好很多了,爸爸。”


    羅森傑心裏不大相信,但是看著臉色蒼白的佑果他也不忍心再說出什麽斥責的話,仔細地囑咐了兩句之外,便讓隨時待命的管家先為佑果端上來一碗熬煮了很久的粥。


    米粒被燉的軟爛,佑果吹了吹碗口的蒸汽,一點點地吃著碗裏的白粥。


    羅森傑仍在看文件,眉頭越皺越緊,額頭上都迸出了青筋,隻是考慮到佑果在場,他到底也沒有把心中的憤怒釋放出來,平複了半天自己的呼吸,才將目光疼惜地落到了佑果身上。


    “都是我不好,識人不清。”羅森傑目光沉痛,“佑果,最近你在家裏好好休息,暫時先不要去學校了,盧卡那裏我來處理。”


    佑果放下粥碗看向羅森傑,“爸爸,你知道了。”


    羅森傑知道殺手的事情佑果並不意外,隻是讓他詫異的是羅森傑居然這樣快的速度就知道了是盧卡下的黑手。


    他以為盧卡再怎麽不聰明也應該知道在買、凶、殺人這種事上要把自己的尾巴掃幹淨才對。


    這實在就是冤枉盧卡了,雖然他裝模作樣的本事出神入化,但是他也明白這種事如果泄露出去自己也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所以收買殺手這件事他一直都在暗中進行,換了不知道多少中間人,就是為了確保佑果身死後自己能毫發無傷抑或是東窗事發時自己能夠全身而退。


    可是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到自己會遇到庫洛洛這個該死的老六。


    “我確實知道了。”羅森傑神色淩厲,隻是談起這件事也有一些疑惑。


    “我本來沒有查清源頭是誰,隻是幾個小時前忽然收到了一封匿名的郵件,裏麵是盧卡買凶的詳細過程。”


    羅森傑不清楚究竟是哪位好漢幹的好事,但是佑果清楚。


    他眼皮重重一跳,“匿名郵件?”


    羅森傑說:“是啊,匿名郵件,佑果,你知道是誰嗎?”


    佑果心裏對這位“匿名”先生的身份一清二楚,不過仍麵無表情地說:“我不知道。”


    佑果心裏想,庫洛洛還真不怕自己把他是幕後黑手的身份曝出來啊。


    羅森傑在家裏待了不久就要離開,再次細細囑咐了一通讓佑果照顧好自己事情後,羅森傑剛要出門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等到電話掛斷,羅森傑臉色微變。


    佑果看到了,貼心地問道:“爸爸,怎麽了?”


    羅森傑臉色複雜地看向佑果,語氣沉沉:“那個殺手,他死了。屍體被人發現留在羅斯金納的花房裏,監控也被毀了。”


    佑果一愣,怔怔地坐在沙發上回不過神。


    “哦……”他喃喃地說:“我知道了。”


    “是庫洛洛幹的嗎?”佑果問。


    係統:“是的。”


    佑果垂下眼,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陰影,他什麽都沒說,好像已經魂遊天外。


    這下,對庫洛洛來說便是死無對證了。


    羅森傑有些擔憂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正想開口再說些什麽時,佑果忽然抬起頭朝他微微笑起來。


    “爸爸。”佑果的聲音和以前一樣柔軟,好像在撒嬌:“我想去看看盧卡。”


    他沒再和以前一樣信賴地叫著盧卡堂兄,羅森傑看著佑果含笑的臉,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


    他的兒子……有些不一樣了。


    “當然可以。”羅森傑遲疑著說:“但是盧卡的事我可以幫你解決,你沒必要自己……”


    “我想自己去告訴他。”然而佑果打斷了羅森傑的話,聲音果斷:“我要讓他看到我還活著,而他想要的東西,無論如何也不會屬於他。”


    *


    羅森傑最後還是同意了佑果的要求,他讓司機帶著佑果去了盧卡的房子。


    而現在身為保鏢的大少爺伊爾迷自然也跟著坐上了車,黑色的轎車緩緩行駛在路麵,佑果閉目養神,思考要在盧卡那裏怎麽把他撕個驚天地泣鬼神。


    一旁的伊爾迷卻忽然說:“你不難過。”


    佑果睜開眼,他看向伊爾迷,適時地露出一個困惑的表情:“你說什麽?”


    伊爾迷一板一眼地說:“你分明一點也不在意那個堂兄,為什麽要表現出一副傷心的樣子。”


    “昨晚也是,雖然在哭,可是你真的喜歡庫洛洛·魯西魯嗎?”


    佑果心裏謔了一聲,心想我這個保鏢不簡單,隻是臉上仍是難過地說:“我很傷心啊。”


    被親人和愛人雙重背叛,心如死灰的模樣應該不難看出來才對。


    可是伊爾迷卻歪歪頭,平鋪直敘地說:“不對。”


    佑果難過的表情僵在臉上。


    “你……很有趣。”伊爾迷歪了歪頭,貓眼直勾勾地盯著佑果看,直看的佑果背後冒冷汗才移開視線,“你說傷心,那就是傷心吧。”


    佑果抿了抿唇。


    伊爾迷沒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反正他隻要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就好。


    他不再說話,佑果沒了聊天的對象也立時沉默下來,他坐在車裏再次閉上雙眼,卻是在和係統說話。


    “我好像做錯了。”


    係統不明所以:“你做錯什麽了?”


    佑果自言自語,“我一直搞錯了一件事,我雖然在攻略,可是這不是遊戲。”


    攻略遊戲裏,不同的角色有特定的選擇特定的結局,隻要選項正確就能成功。


    可是現實生活不是遊戲,哪有什麽特定的答案可言。


    想讓別人愛上你,自己卻吝嗇於感情的付出,憑什麽呢?這世上本來就沒有那樣好的生意。


    係統沒有說話,不敢打擾正在沉思的宿主。


    隻是它在想,有什麽好像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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