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切都恢複了平靜。上午第一節課是學習古琴,教習琴藝的是許世傑。許世傑是個有點仙風道骨的人物,喜歡在在懸崖邊教課。


    此刻山風呼嘯吹過,許世傑盤膝坐在山崖邊一塊岩石上,神情飄忽,長袍被風吹得呼呼飄動,他閉上雙眼,感受山風迎麵吹來,手指一動,極有興致的一首曲子如流水一樣傾瀉而出,這是他最近的新作。


    曲譜已經發至每個人的手中,納蘭楓燼瞥向一旁納蘭寒翌,見他看得極為入神。再看納蘭寒琪,一邊看曲譜,一邊手指已經輕輕撫摸在了琴弦上。


    而她,看了一眼曲譜,實在覺得無聊,這樣的課原來不知道以前上了多少,可眼下又不得不上,於是,很無奈的輕輕歎了口氣,很抱歉,真的很無聊啊。


    這時,許世傑眼睛忽然一抬,像一隻箭一樣射向了納蘭楓燼,問道:“納蘭宇,你為何歎氣?”


    納蘭楓燼有點黯然,但是腦子轉的飛快,從容起身,恭敬答道:“回先生,納蘭宇聽了先生的曲子,下意識的就歎了口氣。”


    “哦?說說,你聽出了什麽?”先生極有興致的問道。


    納蘭楓燼長歎了一口氣,道:“淚酸血鹹悔不該手辣心甜隻道世間無苦海,金黃銀白但見了眼紅心黑哪知頭上有青天,人生在世,理應慈悲為懷。可是很多人做不到,與其這樣,還不如把他從這裏扔下去,一了百了。”


    眾人聞聲大笑。


    尤其納蘭寒翌笑得極為誇張,整個身體都栽歪了過去。


    納蘭楓燼掃了他一眼,拿出玉簫,方才許世傑奏的曲子就這樣被納蘭楓燼用白玉洞簫演奏了出來。隻是那蕭音空靈而豪邁,激蕩而從容,似是金戈鐵馬,又像輕風細雨。曲音悠揚而生動。


    身後的楚天佑目不轉睛的盯著納蘭楓燼,卻在那曲調裏麵聽出一份無奈和憂愁。楚天佑內心騰起一絲惆悵,他家宗主背負的,哪是這些養尊處優的貴公子能理解的,她曲子裏最深的那一絲沉重有幾個人能真正的明白,此刻納蘭楓燼已經奏完。


    許世傑聽後麵色大變,神情極為激動的站了起來,雙腳就踏在懸崖邊,隻要後退一小步,就掉下懸崖去了。


    納蘭楓燼十分擔心的盯著夫子的腳,剛要大喊一聲:先生我錯了,您可不要想不開啊!


    就聽先生極為激動的說道:“納蘭宇,你可願當老夫的入室弟子?”


    啥玩意?


    納蘭楓燼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底下眾位弟子也沒反應過來。就聽夫子捋著胡須道:“這首曲子,名為悟。悟世間,悟蒼生,悟人生,悟自己,悟紅塵三萬丈的一切,”


    眾人恍然大悟,都極為羨慕和佩服的看著納蘭楓燼。為啥他聽了一遍就會了,這是天才啊。


    納蘭楓燼神情尷尬,頗為無奈的垂下頭去,正看見一旁已經快笑得有些背過氣去的納蘭寒翌,不得已小小聲道:“先生厚愛,學生自當遵從。”


    許世傑當即大笑道:“好!從今往後,你就是我許世傑唯一的入室弟子了,哈哈!”許世傑仰天長笑,納蘭楓燼卻想哭,竟然還是唯一的啊,先生你為啥不早說啊!我不久便會離開,我這不是害了您嗎?!


    這時,許世傑一腳踢向了納蘭寒翌,嗬斥道:“笑什麽笑,你這個不長進的!”。


    納蘭寒翌當下抱著小腿哀號不已。


    一旁的納蘭寒琪看著納蘭楓燼越來越鬱悶的神色,終於明白怎麽回事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而其他學子還奇怪的看著納蘭寒翌,不明白他為什麽笑得那麽離譜,該不會是受了什麽刺激吧。


    沒人會懷疑當世最有名、最精通音律的曲者許世傑的眼光,當許世傑要收納蘭楓燼為入室弟子時,這個消息立刻傳遍了整個凝山書院,很多人都知道了納蘭楓燼的厲害,恭賀聲不斷。


    許世傑收入室弟子,排場可不小,納蘭楓燼當晚在眾位先生和同學的見證下,當眾對許世傑行了拜師大禮,奉上拜師茶,許世傑喝下了之後,送了她一把琴,名為滄淵。


    納蘭楓燼收下,拜師大禮才算完成,從今往後她就是許世傑的入室弟子了。


    不過,她真心實意的等著哪天許世傑嫌棄她,把她趕出門去。


    日子照舊。


    文科,十天裏會有一堂武學課程。


    這是文科入學以來的第一場武學課。教習武學的鄧之遠,課前要求大家各自顯露一手。


    因為這些公子自幼都學了些武功,所以教習武功的鄧之遠也必須按照各種層次,分組教習。


    納蘭寒翌因中毒原因,不能使用內力,隻有慌稱自己沒武功,鄧之遠便派了他去紮馬步。


    楚天佑在眾人前麵用一片樹葉切斷一根小孩手臂粗的樹枝,而之後的納蘭楓燼則是手腕輕轉,旁邊池塘的水珠就凝成一柄柄的飛刀刺穿十米開外的箭靶紅心。


    鄧之遠看後私下勸導二人道:“你骨骼清奇,不練武功可惜了,還是棄文從武吧。你要是學武,先生願意傾囊相授。”


    納蘭楓燼看了看一旁場地上頂著太陽紮馬步的納蘭寒翌,謝絕道:“謝先生讚賞,宇更喜歡學文。”


    鄧之遠大歎了一口氣,惋惜道:“實在是可惜了。”納蘭楓燼和楚天佑笑而不語。


    第二日,杜雨澤卻突然找上門來,要與她比試武功。


    第二日午飯後,大家都各自回屋正欲小憩一會兒。


    納蘭楓燼剛爬上床,門就突然被杜雨澤一腳踹了開來。納蘭楓燼和楚天佑下意識的嚴陣以待,卻見杜雨澤背著翎箭,身姿挺拔,逆著陽光站在門口,要求她與他比試武功,那一臉凍死人的冷漠,似乎完全不容拒絕。


    納蘭楓燼看著門口的杜雨澤,微微皺眉,忽而目光流轉,上前柔聲說道:“杜兄,我今天有點不舒服,就算與你比試,你贏了,以你的性格也會不高興,不如改天,如何?”納蘭楓燼的聲音溫柔婉轉。


    杜雨澤聽後,微微一怔,卻仍然冷聲道:“你今日身體既然不適,我贏了你也是勝之不武,改天。”杜雨澤言罷,轉身大步而去。


    這時,納蘭寒翌笑聲從門口響起。聽見他笑道:“你這招美男計,杜雨澤倒是很受用。”


    納蘭楓燼卻感歎道:“我最近是走了什麽黴運了!接二連三的被人看中。”


    一旁的楚天佑偷笑,他家這宗主,不被看上才奇怪吧。


    來找納蘭楓燼的納蘭寒翌大笑道:“告訴你個秘密。”


    “什麽?你也會有秘密?”納蘭楓燼一臉不屑


    納蘭寒翌不滿的一翻白眼,道:“什麽叫我也會有秘密?!不過,這次不是說我的秘密,我說的是寒琪的。”


    “怎麽?”納蘭楓燼看著他。


    “你知道他為什麽會選文科嗎?”納蘭寒翌一臉神秘。


    “不是因為適合或者喜歡嗎?”納蘭楓燼回答。


    “都不是,他選文科,是因為許先生,琪很想當他的入室弟子,向他學習琴藝和各種音律。”納蘭寒翌笑道。


    “是麽……”納蘭楓燼有點鬱悶。自己這是搶了納蘭寒琪的位置啊。這怎麽辦?!


    “沒想到,卻被你誤打誤撞成了許先生的入室弟子,唉……最近琪心情很不好啊。”納蘭寒翌笑的更加雞賊。


    “這樣啊。”納蘭楓燼更鬱悶了。


    “是啊。是啊。”納蘭寒翌心情很好的點了點頭。


    良久,納蘭楓燼忽道:“你知道自己紮馬步的樣子像什麽嗎?”


    納蘭寒翌不明白為什麽她會突然說到這個,直覺上知道她後麵肯定沒好話,果然聽她一本正經的說道:“很像個大青蛙。”


    納蘭寒翌驚訝得半響說不出話來,納蘭楓燼正在那裏得意洋洋就聽納蘭寒翌附耳神秘兮兮地問道:“知道我自幼練的是什麽功夫嗎?”納蘭楓燼疑惑的看向納蘭寒翌,就見納蘭寒翌一臉驕傲,一臉得意的說道:“蛤蟆功!”


    納蘭楓燼聞言,仰麵栽倒。


    這時,納蘭寒翌伸過腦袋,從上俯瞰著納蘭楓燼,道:“這你都相信?真夠笨的。”


    納蘭楓燼仰麵躺倒道:“這也不能怪我,實在是你太像大青蛙了。”


    哼。。納蘭寒翌憤憤然的離開


    楚天佑在旁看著,也偷偷樂了,這兄妹倆太不像皇家的人了。


    下午,輪到楊坤海上藥理課。楊坤海為人十分隨和,才為大家上過兩堂課就已經和眾人打成了一片。


    這節課,楊坤海開場便很隨和的問道:“各位公子,大家今天想學些什麽呀?”


    納蘭寒翌首先舉手道:“楊坤海,教我們配毒藥吧!”


    楊坤海聽後了然一笑,一點也不驚訝,很顯然不是第一次聽到學生這麽提議了。


    眾人哄堂大笑,卻仍紛紛讚納蘭寒翌的提法。


    楊坤海道:“可以教你們配製,但你們配置出來的藥有沒有效果,卻要試過才知道,如果你們每一個人都有以身試藥的決心,我就教你們。”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都不吭聲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如果自己配的毒過分有效,自己該如何呢?這實在是大問題啊。眾人開始退縮了。


    而納蘭寒琪麵色如常請問:“‘凝香玉露’這種毒先生能配出解藥來嗎?”


    先生聞言,歎息道:“老夫配不出‘凝香玉露’之毒的解藥,‘凝香玉露’之毒,無色無味,中毒者毫無症狀,十日內就會心脈衰竭,十五日後就會死於心律失常,就連驗屍都驗不出來,古籍有載:以曼陀羅和曼珠沙華製藥人可緩解此毒,何其殘忍,所以至今為止,此毒根本沒有解藥。”


    “中了這種毒不就等於廢了?”納蘭寒琪看了納蘭楓燼一眼再問道


    先生搖了搖頭道:“不,天下有人可以解此毒。”


    “誰?”納蘭楓燼、楚天佑、納蘭寒翌、納蘭寒琪同時問道。


    先生道:“東勝淩家的二公子,毒聖淩影冽。凝香玉露之毒是毒聖公子冽的發明的,隻有他有解藥。當年風雲武林的玄雪山穀的玄雪老人可解天下奇毒,可是此人已經消失江湖多年,所以此毒隻有淩影冽能解。”


    納蘭楓燼聞言,卻暗暗發起呆來,淩影冽,江湖人稱毒聖公子冽,正是她殺了的淩影安的弟弟,淩影冽是東勝淩家幾百年來最有資質的傳人,淩家的長輩都對他寄予厚望,將來淩家幾百年的基業也都將交付與他。


    可是他性格陰晴不定,全身是毒,擅長施毒也擅長解毒,甚至擅長治病,但此人絕對不是什麽大善人,凡是求他解毒或者醫病者,都是不到最後將死不死的最後一刻,他絕不伸手。


    師父曾經說,淩影冽是用毒的奇才,絕對不可以小覷,如果淩影冽知道是她殺了自己的哥哥,他會不會把所有的毒都用在她的身上。


    可是,現在的她是血魄之體的藥人啊,楊坤海口中殘忍煉製出來的藥人啊。


    她害怕什麽呢,她去過天堂,走過地獄,她知道地獄是什麽樣子,所以她什麽都不害怕。


    師父當年以醫術和毒術在江湖上翻雲覆雨,何等風光,天下第一藥師是師父當年行走江湖,大家送的稱號,如今的她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她會害怕什麽,她成為這樣難道不是拜淩影冽所賜,


    當初父皇想讓她下嫁東勝淩家,是不是一個笑話,現在卻成了實打實的仇人。


    現在她對這個沒有謀麵的仇人倒是挺期待的呢。


    不過到現在她也沒有明白,為什麽當年父皇要她下嫁東勝淩家,難道這也是杜雨欣的陰謀?!


    這堂藥理課由於大家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最終變成了江湖毒藥排行榜的講解課。


    楊坤海仔細的講了每一種毒藥的施毒方法和中毒症狀,及毒發之時的恐怖慘狀,排行榜上的十種劇毒,基本都無藥可解。


    “天下間最毒辣的十種劇毒,全都出自毒聖‘公子冽’之手,也隻有他本人能解。”楊海坤說道。


    一句話,眾人嘩然。


    “但是。淩影冽這個傳奇在十年前被打破了,江湖上有一個人出現了,江湖傳言她是當年玄雪老人唯一的關門弟子,可是無人可以證實,此人會毒,會醫,會蠱,但是她不下蠱,不解毒,不下毒,不解蠱,有求於她的人,就還是不救,都要看這個人的人品,好人她救,惡人視而不見。淩影冽的毒她可以解,可是她下的毒天下無人可解,她是一個奇才。”先生歎了一口氣。


    “這人是誰。”有人問到。“比毒聖淩影冽還厲害。”


    “鳳凰山莊宗主,納蘭燼。”


    哄,再一次,全場嘩然。


    因為沒有人不知道這個名字,她是一個傳奇,不敗的神話,從鳳凰山莊出現到現在,將近十年,鳳凰山莊就如同不落的太陽。


    納蘭燼這個女人讓天下所有男人都黯然失色,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麽姓納蘭,沒有知道她從哪裏來,也沒有知道她就是師從何人,她有什麽背景,甚至她很少在江湖上露麵,但是她的名字和她的勢力一樣,滲透把控著整個武林。


    “可以得罪淩影冽,但是絕對不能得罪納蘭燼。”下課的鍾聲敲醒,楊坤海背著手踱步而出。


    而大家仍在津津樂道,可對象卻轉移到了納蘭燼的身上,什麽奇才啊,美人啊,言語裏都是盲目的崇拜。


    納蘭楓燼心中黯然,這一切似乎都與她無關。楚天佑抬頭看了她一眼,默契的跟上她的腳步,並不言語。


    納蘭寒琪和納蘭寒翌也絕口不提,一時間氣氛有點壓抑。


    暗夜中,納蘭楓燼躍身飛去後山,那裏有很清冷的一片水域,納蘭楓燼一頭紮了下去。好半天才浮上來。仰麵躺在水麵上,靜靜地看著月光,


    楚天佑立在岸上,看著水裏的主人,不言不語。


    “這些年,她過得可好。”納蘭寒琪無聲的出現在楚天佑的身邊。


    “算不上好,宗主背負的太多了。”楚天佑搖搖頭。


    “阿燼從來都不會認輸。”


    “宗主應該是男兒身。”


    “可是她沒有選擇”


    “宗主創造了神話,她的傳奇這才是冰山一角,等到他鳳舞九天的時候整個天下都會為之變色,其實,我希望宗主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不要背負這麽多。


    “可是她真的沒有選擇,她想要的是一人一劍走天涯,可是。。。。請你一定要保護好她。”


    “我永遠的都不會背叛。”楚天佑的表情堅定不移。


    月光下兩個少年,一個是江湖領主,一個是小王爺,卻在這一刻有了相同的想法,遠處,納蘭楓燼已經飛身而起,楚天佑立刻追了過去。


    天氣一天天的熱了,有人吵著去遊泳,來叫納蘭楓燼和楚天佑,納蘭楓燼說自己不會遊泳,就沒有下水,便四下閑逛,讓楚天佑陪著納蘭寒翌去玩水了。


    槐樹下,遇見了納蘭寒琪,納蘭楓燼信步走過去,看見他在看醫書,便坐在他旁邊,山風吹過,槐樹的葉子齊齊迎風起舞,發出簌簌的聲音,像是在唱歌。


    納蘭楓燼輕輕問道:“琪,你是不是想當許先生的入室弟子?”


    “誰說的?”納蘭寒琪疑惑問道。


    “不是嗎?”納蘭楓燼疑惑。


    “是翌說的吧?”納蘭寒琪放下了手中的書,懶散的靠在了槐樹上,笑著說道。


    納蘭楓燼點頭。


    “別聽他亂講。”納蘭寒琪笑道。


    “你不是?”納蘭楓燼反問。


    “當然不是,琴藝我自幼就學,雖然很有興趣,但我畢生的目標卻不是那個。”


    “你的目標,能和我說說嗎?”納蘭楓燼輕聲問道。


    山風吹過,吹起了少年鬢邊的發絲,少年沉默良久,淡淡道:“我不像你,要去管理整個王朝,還要關注整個江湖。我隻想當神醫,超過毒聖淩影冽,可解天下所有毒藥,能治天下所有疾病的神醫!包括你的心疾。”


    納蘭寒琪看著她:“你解毒留下的心疾無藥可醫,我要醫好它。”


    那一年,春風拂麵。老槐樹下,少女的心突然熱了起來。他要當一名神醫,一個超越毒聖淩影冽,解救天下間所有人痛苦的神醫!也包括她的,這算不算一種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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