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判官鍾馗巡視陰間土地登記工作,堅決打擊惡鬼占地現象。”


    周澤聽著聽著,搖搖頭,走到原來的位置坐了下來。


    許清朗倒是愣了一會兒,他也是服了老道的嘴皮子。


    這會兒,外麵開始下雨了,雨勢還越來越大。


    周澤一開始沒當一回事兒,但是慢慢地麵色凝重了起來,在雨簾深處,有一個手持紅紙傘的旗袍女人站在那裏。


    對方紅傘遮頭,但按照那個角度來說,她其實是在看著自己。


    隻是,這一次不光是老道沒察覺到什麽,連許清朗,也沒絲毫地感覺。


    旗袍女腳步沒動,


    但整個人卻一段一段地拉近著和周澤的距離,


    在幾個瞬間之後直接站在了周澤位置旁的玻璃窗外。


    姣好的身材,美麗的容顏,世間最為精致的皮囊,但內在,卻全都是蛇蠍和蛆蟲的巢穴。


    這群在黃泉路上撐傘邁步吟唱的旗袍女人,周澤見過不止一次了,但這一次,對方出現在了陽間。


    周澤走出了書店門,旗袍女轉過身,又開始拉遠了距離,在這片雨簾之中,她的身形顯得是那麽的朦朧。


    若是尋常人,可能會對此產生一種迷戀和追求的好感,在雨水之中,這種女人,往往能讓你忽略掉恐懼和詭異,轉而全身心地拜倒在她的腳下。


    “喂。”


    周澤喊了一聲,


    對方卻還在走,她的到來,似乎隻是為了引起周澤的注意,然後把周澤帶入另一個地方去,她應該類似一名信使。


    能夠讓可以在黃泉路上來來回回走的旗袍女充當信使的角色,背後的那個人,肯定不同尋常。


    隻是,見旗袍女已經和自己拉遠了距離,周澤直接轉身回了書店。


    笑話,


    你酷酷地來,一聲不吭,


    你再酷酷地走去,我難道還得跟苦情劇裏的男主角一樣不停地追著你跑和喊?


    這裏又不是地獄,是陽間,


    這臭毛病,


    真是慣出來的。


    關上了書店門,周澤伸了個懶腰,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讓白鶯鶯給自己倒一杯咖啡。


    他不知道的是,在自己轉身走入書店的刹那,


    遠處那個出塵的旗袍女“嘎吱”一聲,一腳踩入了水坑之中,


    她回過頭,


    露出了自己的那張滿是肉蛆狂歡的臉,


    有些不敢置信!


    他,


    居然就這樣回去了?


    而後,她似乎在猶豫,自己是不是需要重新再走一遍?


    再以之前的姿態,再以之前的氣質?


    “吧唧。”


    一雙黑色的雨靴踩在了水坑中,一名頭發全白的男子伸手彈了彈自己帽簷的水珠,略顯蒼白的手,放在了旗袍女身上。


    旗袍女當即開始憔悴,化作了一張紙人,在雨水之中慢慢地被淋濕,到最後,徹底糜爛於水窪之中。


    “算了,既然請不動,那我就親自去拜訪吧。”


    男子一身咖啡色的外衣,英倫風格顯著,但那一頭的白發,卻讓他的氣質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這個年紀,這種頭發,


    活脫脫地十年前所流行的殺馬特。


    但男子卻依舊我行我素,緩步行走著,最終,他走到了書店門口,推開了書店的門。


    入眼的是吧台那邊正在調製酒水的女人,


    哦不,


    仔細一看,


    有喉結,


    是一個男的?


    白發男子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許清朗,


    有趣,


    一個長得比女人還好看的男人在這裏當酒保。


    再看過去,白鶯鶯出現在了白發男子的視線之中,她端著咖啡走過去,小巧依人。


    一頭僵屍麽?


    收養在店裏?


    男子暗自思忖著,他來了,但店裏沒一個人能看見他,包括坐在那裏接過咖啡準備看報紙的周澤。


    人們對一種事物一直保持著與生俱來的畏懼,


    那就是自己看不見的東西。


    而周澤先前能夠看見撐傘的女人,卻看不見在自己的店門口,此時已經站著一個連他都看不見的人。


    一隻小猴子拿著自己的玩具錘子在白發男子麵前跑過去,天生靈敏的它,也沒有察覺到絲毫異樣,渾然不覺自己身側就有一個人,正低著頭,看著下麵的自己。


    而在白發男子眼中,這隻猴子身上散發著濃鬱的煞氣。


    本是靈猴,卻修煉出了厲鬼的感覺,隻是這些東西都被壓製著,顯露不出來而已。


    “啊嚏!”


    老道打了一個重重地噴嚏。


    白發男子看向老道,


    然後,


    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老道的褲襠位置,那裏,有一團明黃色的光符,那一團光亮正好籠罩著老道下麵的兩顆核桃。


    白發男子閉上眼,他覺得有些辣眼睛了。


    這個店,


    真有意思,


    一個小小的鬼差,卻把自己的府邸安排得如此豐富,塞下了這麽多奇怪的人和物。


    白發男子最後,看向了周澤,


    且走到了周澤麵前。


    周澤微微皺眉,手忽然一抖,一些咖啡落在了自己的袖口上。


    一邊的白鶯鶯眼疾手快,趕忙過來準備幫忙擦拭,同時幫周澤脫下了有汙漬的外套,去給周澤拿幹淨的外套換上。


    老板能講究的時候,真的非常講究,


    但好在鶯鶯同誌已經習慣了。


    白發男子在周澤麵前坐了下來,二人其實麵對麵地坐著。


    “臨時鬼差麽?”


    白發男子喃喃自語,


    “通城這個小小的地方,鬼差更新換代得居然這麽快。”


    周澤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四周,總感覺,有什麽不對勁,那個撐傘耍帥的旗袍女就這麽走了麽?


    走了,


    就沒有然後了?


    周澤不清楚的是,那個然後,就在自己麵前坐著。


    白發男子手中出現了一支毛筆,輕輕地在指尖摩挲著。


    “百分九十九了,隻差一點就能轉正了。”


    白發男子笑了笑,


    “那我,就做個順水人情,幫你補上最後一點,讓你轉正吧。


    但既然是公對公的事兒,


    你就得給我跪下,


    向本座行禮。”


    周澤忽然覺得自己膝蓋有些酸疼,且這種感覺正在加劇,一切都來得莫名其妙。


    白發男子手持毛筆,安然地坐在那裏,見周澤隻是站起來捶了捶腿,他有些意外,為什麽周澤的反應這麽遲鈍?


    普通的鬼差在受到自己一縷外泄氣息刺激之後,應該馬上戰戰兢兢跪伏下來才對。


    你跟別人,


    有什麽不一樣麽?


    白發男子微微皺眉,同時輕聲道:


    “跪下。”


    周澤瞳孔猛地一縮,


    身體也是直接僵硬,就像是一個原本躺在溫暖大床的人忽然被光著身子送到了冰天雪地裏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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