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有些孩子會慢慢忘記最開始的那幾年,隨著之後的相處融洽逐漸建立成新的關係。


    雖然傷口還在,但卻好似放過自己放過別人一樣給了補償機會。


    因為從某種角度上來說,站在誰的視角也不算錯。


    陳家在捕風星係的地位不算低,家中的兩個孩子一個被當成繼承人來培養,將來將會進入軍部,而另一個從小被寵著,以後要繼承陳家的相關事業,也為他的哥哥提供後勤保障,這也是為什麽陳家在陳泉小時候發現對方擁有著能源刻寫師天賦的時候這麽激動,四處找門路期望陳泉能找一個好老師。


    在這樣的環境下,被送進陳家的沈安的確格格不入。


    這個已經穩定且成員個性分明的家庭裏,並沒有他的位置,不管他如何伸手,在最初隻會被人拍掉,所以沈安那些好似有些久遠的記憶力,也隻記住了一個正常對待他,真正溫和柔軟的母親。


    畢竟已經足夠了,他伸出手的次數已經夠多了,不管是對當時他的父親,哥哥還是弟弟,甚至是同在捕風星係的同齡玩伴,他好像已經不敢再輕易的伸出手了。


    大概是因為有些記仇吧?


    那些回憶總在夢裏出現,一遍又一遍。


    沈安其實不太明白這些人的訴求到底是什麽。


    也許真的因為他是龍族的關係嗎?


    這些人就真的非常奇怪——你向著他們靠近的時候,他們會權衡利弊,會覺得你侵犯領地,會擺出排斥的架勢,等你真的如他們所願,乖乖的安安靜靜的待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等待著屬於自己的離開的時機的時候。


    在這段時間內,他們態度會軟化,會適應,會習慣,會想將一段情緒慢慢轉化,潛移默化將他認為是家人,哪怕不曾對過往道歉,就自然而然以家人身份相處了。


    不管是陳雲天,還有陳京亦或者陳泉。


    沈安承認,在最後的幾年時間內,他在陳家過的舒心,不曾再伸手,卻也沒有了的捉弄排斥,家中長輩帶來的物品也總有了他的一份,陳雲也開了一個新的賬戶,跟陳京陳泉一樣,並且詢問他十八歲是想要去聯盟大學讀書還是想要做別的工作。


    而在那幾年陳京背後的維護,周圍已經再聽不見小怪物的稱呼,陳泉表麵別扭,實際也會將生日禮物悄悄送到他門口。


    有人會被感動會被感化,有人沒經曆過任何回應都得不到的時候,隻看著眼前,他們總看到一片繁茂灌木,綠意盎然,然後說一句現在這不是挺好的嗎?沒人注意到灌木從下生出病害真菌還有常年潮濕長出來的白毛。


    他隻覺得有些麻木,甚至還感受到了一點難過——為什麽沒再早一點呢,在他伸出手的時候牽住他的手。


    他也不會什麽都感覺不到,他也想過如果陳家都是沈準媽媽一樣的人,那他會很愛這個家,用盡全力守護這個家,也會不會就不是現在這樣,對任何事情抱有懷疑,對任何事情不敢上前。


    不過他其實沒有完


    全麻木吧,他有感受到那些年。


    “但我還給你們了。”


    沈安垂著眸子,看著陳泉穿著的衣服,他的胸口按著一個紅黃交錯的徽章,下麵金色的一朵米雅花被雕刻的精致漂亮,這赤紅與淺黃的交錯線條隱隱組成能源礦的標識,那是精神力和火焰的象征——初等能源刻寫師。


    陳泉後腦勺重重的磕在地上,眼底冒出淚花,他不知道他進入能源刻寫師門檻的機會來自哪裏,隻覺得沈安這話怪異。


    “什麽?”


    “沈安你到底什麽意思?”在陳泉的視角裏,眼前這一切顯得荒謬,“你跟聯盟軍校的學生相處的好了就不打算回家了?我小時候做得是不好,但長大了自然不一樣了,就是因為這個嗎?”


    沈安動手的時候,這邊的騷動引來何襲那邊的注意。


    負責保護能源刻寫師的學生或者軍人正緊急往這邊趕。


    沈安不想招惹事情,尤其是在學校內,看著對方臉頰上的擦痕,終於還是鬆開了手,站起身來。


    “也許是吧,這段時間,我付了該付的價格,錢財兩清,所以結束了。”


    陳泉撐起身子,看著沈安轉頭毫不留戀的往另一條路上走過去,就像是他們短暫交際,又終會分道揚鑣一樣。


    他聽見沈安開口。


    “不管來幾次,我都會是這個態度。”


    “陳泉?你沒事吧?”


    何襲長得高挑纖瘦,穿著白色襯衣,顯得非常斯文,他看向沈安離開的方向。


    “你們做什麽了?怎麽還打架?”


    何襲對沈安有些印象。


    他遇襲在陳家蘇醒的時候,曾經在陳家見過這個孩子。


    安靜乖巧懂事,怎麽看也不像會動手的人。


    陳泉捂著後腦勺,臉色蒼白。


    “什麽意思?沈安他到底什麽意思?”


    什麽叫做錢財兩清?


    他們清了什麽?


    而沈安已經快速從另一條道上離開。


    他可不想被何襲的那群人絆住。


    還是回去吧,今天感覺不太走運。


    沈安想著今天沈小貂破殼逃走,差點被蘇合發現,出來消消食又遇見陳泉。


    但說起能源刻寫來……


    沈安想著


    自己還存下來的那一點點破舊的材料。


    有一點手癢。


    沈安暫且把心思壓下去,回到了格鬥訓練場。


    剛開始的第一堂課慣例還是熱身。


    沈安看著那些障礙頭皮發麻,而最讓沈安不能理解的是麵對那些東西,季辰居然趁他消食的時候已經結束了?


    少年隨意坐在訓練杠上,雙腿岔開,單手撐在旁邊,散漫隨意。


    因為這訓練杠很高,他就這麽居高臨下的看著沈安走過來。


    怎麽出去一趟,又耷拉腦袋了?


    季辰撐著下巴,覺得沈安比他那三小隻還難養。


    他肩膀上隨意


    搭著軍裝外套。


    提前完成任務,訓練老師也不會管他什麽。


    季辰將自己的軍裝外套往下一丟,正好蒙住沈安的腦袋。


    他看著沈安兩下把他的外套抓下來,抬頭看他一眼,找了個地方坐好,然後又低頭認真的把他的外套疊起來。


    沒有一句嗆聲,季辰還有點不習慣。


    尤其是人家還在給他疊衣服。


    雖然剛剛訓練的時候就沒穿著外套,但多少還是沾染上了他身上的熱氣,此刻深灰色的外套被沈安鋪在膝蓋上,這衣服明顯比沈安穿著的外套大了一截。


    這麽蓋在沈安身上,好像也把沈安沾上了他的味一樣。


    季辰從訓練杠上輕巧躍下。


    “做什麽?”


    他蹲在沈安旁邊,托著臉頰。


    “你出去一趟遇見什麽了?”


    “壞人。”


    沈安認真開口。


    季辰一揚眉梢。


    然後眼皮蹦蹦跳,看著沈安折好了衣服,將他的衣服放在地上,試探了一下高度,平躺著枕了下去,還打了個哈欠。


    今天沈安的精神力很累,但他剛剛好像壓製住了,沒在公屏裏喊,也沒讓哥哥擔心。


    隻是有些暈乎乎的,讓人想睡覺。


    “喂,壞人是你吧?等會兒集合要是老師挑我的刺怎麽辦?”


    季辰戳戳沈安的臉,伸手試圖去扯沈安腦袋底下的衣服。


    沈安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眼睛都已經閉上了。


    “沒事,我站在你這一邊——躺平真舒服啊。”


    他趴著睡了好久。


    季辰稍稍一頓,這一句話就像是戳中某處一般,但隨後他又笑起來,再使勁戳戳沈安的臉,最後發現戳不醒他,就調整姿勢在沈安旁邊坐好,看著沈安。


    這到底是受什麽委屈了?


    沒什麽事的時候咋咋呼呼,真有委屈了一句話不說,你宿舍爸爸猜不到啊。


    *


    而距離龍族聯盟主星好幾個星係的鮫人星係,在這段時間都異常緊繃。


    族長姬飛絮被龍族聯盟扣留,至今龍族聯盟沒能給出任何有效回應。


    族內不得不暫且把姬飛絮的弟弟姬飛陽推到暫代族長的位置上。


    但因為對方的家庭關係,依舊不能消停。


    尤其是姬飛陽的妻子發現姬飛陽把那小私生子送到龍族聯盟主星之後,在姬飛絮和姬亦然離開的時候,他們大吵了一架,現在姬飛絮被扣留,姬亦然沒有任何消息,姬飛陽的妻子拍手稱快的時候,他們又大吵了一架。


    “龍族,龍族——龍族根本不把我們放在心上,一味的伏低做小有什麽用?隻會得到龍族更傲慢的對待。”


    姬飛陽剛和妻子和族內的長老們吵完,麵色扭曲,他伸手惡狠狠的將屋內的東西都扔到地上。


    “大家的共同戰線,結果叫龍族聯盟?所有人都擁戴龍族?哈,開什麽玩笑?”


    “東西這麽好,拿來撒火有點可惜了。”


    暗處突然響起的聲音將姬飛陽嚇了一跳。


    “喬大人?”


    他看過去,屋內的窗簾都拉著,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後,能看清楚那邊座位上坐著一個高大勁瘦男人,他帶著盈盈笑意,正一個一個解決旁邊盤子上的小點心小蛋糕。


    對於這些小甜點,他顯然喜愛的不得了,一口一個,唇角也沾染上奶油。


    他的穿著不像是鮫人和普通的星際公民,寬大的白袍將將他半個身子遮擋住,有一邊被他隨意拂到身後,坐姿有些閑散,長得像是人類,但因為沒戴兜帽,黑色的發頂有著兩根橙褐色的觸須,正輕輕搖晃。


    男人笑著再看過來,眼底是冷的主調為黑,帶著一圈橙黃的紋路。


    不像是星際上記載的任何一個種族,直接開口詢問。


    “往前推一兩周左右的時間,在回落星係活動的是聯盟軍校嗎?”


    “是,是的,是當時一年級生的新生聯賽,您是什麽時候到的?請問這有什麽問題嗎?”


    “問題倒是沒有,”喬頭頂的觸須輕輕搖晃一下,顯得閑適極了,“我們好像感覺到了讓人熟悉又煩躁的精神力,所以派我來看看——啊,對了,聯盟軍校一年級生下一波活動在什麽時候,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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