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霜帶著白澤將火神山轉了一多半,吃飽喝足,帶他去宗門坊市淘寶,玩了個痛快。


    一路上那妙齡少女蹦蹦跳跳,十分開心。


    白澤陪伴左右,總是不經意想起當年他們同行遊曆北境時,他屢屢把吳霜氣得哭鼻子,小丫頭委屈地向宮淑卿告狀,那絕美女子十分無奈,謝玄見狀便將他一頓胖揍的往事。


    “師弟,我都瞅半天了,你總在那偷笑是幾個意思?”


    吳霜終於忍不住了,吃掉最後一顆糖葫蘆,皺著可愛的瓊鼻,問他。


    “想起了高興的事情。”


    “什麽事比師姐帶你遊玩還高興?”


    “沒什麽……我估計你不會想知道的。”


    吳霜哼了一聲,索性不再追問。


    兩人說說笑笑,在坊市裏走走停停,到底是愛美的年紀,每當走到那些布靈布靈的首飾鋪子,都要挑挑選選,駐足良久。


    以至於後來吳霜說的帶他遊玩,變成了白澤陪她逛街。少年無奈,可也無可奈何。


    而這副光景,在火神山其他出沒在坊市裏的弟子眼裏,就成了一幅教人極其容易浮想聯翩的畫卷。


    “我人都傻了!我看見了什麽?吳師叔身邊的那位,莫不是就是傳說中的那個,在居善堂一拳打碎李奕法器的散修?”


    “現在的劍修都這麽狠的嗎,一拳轟碎四境至尊用的法器?要不是我師弟用性命擔保他說的都是真的,我就是信母豬會上樹,也不敢相信一個劍修能一拳轟碎法器!”


    “留給我們體修的路不多了。”


    “你們有沒有覺得,今天的吳師叔,有點不一樣……”


    “你瞎了吧,吳師叔不是一直都像個小太陽一樣嗎?”


    “喂,你們聽說沒?我怎麽聽說,那個背著劍匣的年輕人,身份不簡單啊……”


    “這需要你說嗎,能讓吳師叔親自作陪的,放眼整個北境,能有幾個?你掰著手指頭數數。”


    “師兄你牛的,這都能猜到!”


    ……


    白澤神識過人,即便不想刻意去聽。可零零散散的聲音還是如秋風拂麵,避之不及。


    兩人玩到日暮時分,吳霜不知從哪抓來兩隻貓頭鷹,招呼白澤上去,駕馭飛行靈獸,朝著落日的方向悠閑飛去。


    “帶你去個好地方。”


    吳霜神神秘秘地對白澤說道。


    白澤盤膝坐在貓頭鷹寬闊鬆軟的背上,秋風吹來,那飛行靈獸身上的羽毛廝磨少年的掌心,有點溫暖,很是舒服。


    夕陽映照在火神山漫山遍野的紅楓林上,讓腳下的風景仿佛一片燃燒的海洋。白澤寧心享受這難得的陶醉,耳邊隻有風聲。


    天地渾然,兩隻貓頭鷹向著遠方滑翔。


    不多時,白澤眼中忽然出現一汪碧湖,鑲嵌在崇山峻嶺之間,仿佛神女的眼眸。碧湖旁山崖壁立,開辟一條廊道,直通雲深不知處。


    吳霜帶白澤來到那廊道之上,兩頭飛行靈獸盤桓片刻,飛向遠方。


    此時最後一縷天光,消失在崇山峻嶺之間。朧月初升,頂上蒼穹星鬥羅布,勾勒出亙古雄偉的畫卷,映照蒼茫大地。


    山中秋日,已經頗有寒意。


    那少女雙手在廊道欄杆上一撐,靈巧地坐在欄杆上,愜意地晃悠著筆直的小腿,看向廊下那一汪,靜謐的碧湖。


    漫天星光沉入幽幽湖水,吳霜輕輕嗬氣,帶著淺淺的白霧。


    “這兒的風景怎麽樣?”少女側眸看了那倚靠在廊道欄杆上的少年一眼,有些得意地問道。


    “很美的地方。”白澤笑道。


    “以前我心情不好的時候,經常來這裏看風景。”吳霜仰望夜空,說道:“這兒很安靜,我很喜歡。有的時候我還會跳下去,把自己淹沒在湖水裏,看月光和星光在波紋中曲折蜿蜒,然


    後所有不好的情緒就都飛走啦。”


    白澤靜靜地聽著。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情。”


    “什麽?”


    “你說,情關真的有那麽難過嗎?”


    “……”


    “唉,也是難為你了。畢竟你比我還小,我都不知道,你怎麽會懂呢?”


    “其實也未必。”


    “嗯?”


    “我見過兩個人。一個在年輕的時候,據說是親手殺了自己深愛的女子,後來雖然麵上過得任性灑脫,其實卻十分狼狽,不僅看起來邋遢得很,心裏也很苦。”


    “……”


    “每一個雷雨深夜,他都會夢見那個人,渾身僵直,仿佛墜入無間鬼域,然後又突然激動起來,聲嘶力竭地喊著那個人的名字。”


    “聽起來,挺慘的。”


    白澤莞爾,又說道:“還有一個人,很多年前,因為一件事情,他的摯友變成了一個活不活死不死的怪物,他一直覺得這一切都是他的錯。如果那時他沒有為愛癡狂,那件事本應該是他去做的,會淪為怪物的那個人,或許本該是他。”


    “後來呢?”


    “後來,據說他斬斷了自己的七情六欲。”


    “七情六欲這種東西,真的能夠斬斷嗎?”


    “誰知道呢。”


    “喂,白澤。”少女忽然很認真地看著身旁的少年,“你呢?”


    “嗯?”


    “我說,你會不會有一天,也陷入情關呢?”


    “……”


    少年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吳霜轉過視線,看向蒼茫夜空,有流星劃過天際,轉瞬即逝。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這個問題的確很難回答。說不會吧,好像太過薄情。可說會呢,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我感覺,你從昆侖秘境出來之後,好像變了很多。”


    “是嗎?”白澤笑道,“哪裏變了?”


    “真要我說呢,我又覺得不知從哪說起。”吳霜晃著小腿,歎了口氣,“總之就是女孩子的直覺啦!你不用往心裏去。”


    “嗯。”


    兩人長久地佇立,看月光在穹頂逐漸明晰。


    碧湖沉默,將那一輪明月擁入懷中,惹人沉醉。


    “其實,我覺得,你或許可以勸一勸師叔,下山走走,看一看不同的風景,為什麽非要去當一個撞南牆的傻瓜呢?”


    “你以為我沒有勸過嗎?”


    “……”


    “我都想好了,等我哪一天成為北境的女劍仙,就把那個混蛋抓上山來,給我師父當壓寨相公。他要是敢說一個不字,我就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白澤啞然失笑。


    “你覺得很好笑?”少女瞪了他一眼。


    “不。”白澤笑道,“我想說,你要是決定哪一天動手,記得跟我說一聲。”


    “跟你說幹嘛?”


    “你負責把他敲暈,我準備麻袋,咱倆一起把他綁上山來。”


    “哈哈哈,還是你仗義!”吳霜拍了拍白澤的肩膀,笑道:“就憑你這句話,以後師姐罩定你了!”


    白澤不置可否,隻是笑。


    “對了,差點忘了正事。”吳霜說道,“你不是來找我問劍的嗎?其實我早就想跟你打一場了。九州江湖都說劍境四極,一極高過一極。禦劍境是為最弱,劍罡境是為最強,可我卻不這麽認為。”


    “哦?”白澤倒是想聽一聽吳霜對劍境四極的理解。


    “禦劍境強在劍,劍氣境強在氣,劍意境強在意,而劍罡境強在罡。”吳霜笑道,“在我看來,劍境四極,之所以名為四極,便是這四種境界,每一種都是最強的!”


    白澤自然不會反對。


    他見過餘幼薇的劍罡,也見過千窟城狼妖的刀罡。


    當年在河陽城外的湖心亭上,餘幼薇一記劍罡雪妖對上白澤的天玄劍陣,打了個平手。如今看來當初餘幼薇確有放水的嫌疑,可劍罡境號稱無視一切防禦,即便是放水,也不該是天玄劍陣能擋住的。


    而兩年前千窟城一戰,那魔道狼妖的刀罡更是被林蕭的一記青龍聽令轟得粉碎,可見罡之一境,若非大成,也絕不像江湖傳聞那般恐怖,無法抵禦。


    吳霜從廊橋欄杆上跳了下來,踩著虛空,亭亭玉立,看著身前的道袍少年,嫣然一笑,發梢的鈴鐺清脆作響,說道:“便讓我來領教領教,你的劍意吧。”


    白澤朗然道:“把你揍狠了,你可不要哭鼻子。”


    少女聞言,惡狠狠地揮舞拳頭,哼道:“你才是!第三境敗在我第一境手裏,可不要哭哭啼啼的,到時候師姐還得哄你開心。”


    說罷,吳霜禦氣飛向碧湖上空。


    白澤解下劍匣,置在廊橋上,心念一動,劍匣鏘然展開,露出其中四柄飛劍,正是初一、十五、晦朔、白鯨。


    天上月明,湖中影幽。


    空中那少女輕輕拍了拍腰間的養劍葫,喚出第一柄飛劍:“冬至。”


    “歘!!——”


    飛劍冬至祭出養劍葫,發出歡快的劍鳴,繞著吳霜盤桓飛行,像是一隻活潑的喜鵲。


    “嗬嗬,冬至,去!”吳霜手掐劍訣,指向白澤。


    冬至登時不再嬉戲,散發出冰霜寒氣,凍結虛空,劍指那廊橋上的少年,化作一道淩厲長虹,轟然而去!


    廊橋之上,白澤眼神一凜。劍匣之中,四把通靈飛劍一齊發出激動的劍鳴,爭相想要躍出劍匣!


    “嗡!!——”


    “初一。”白澤輕聲說道,隻見劍匣中,一柄飛劍鏘然而出,帶起一陣狂猛劍風,迎麵朝著飛馳而來的冬至撞去。


    雙劍在刹那之間交匯。


    劍氣衝天而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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