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之垂眸,掩去秋瞳裏的陰翳。帶著長樂,大周未來的王後,跟上王瀚等人的身影,直接離開後山。


    那位衛國的小公主臉色蒼白,顯然是被白澤和方生的鬥法嚇住了。難怪父王一直說,那些高高在上的山上人,視他們這些山下之人,如同草芥蟻蟲。


    可長樂眼下不想去考慮那些事情。


    因為就是方才那無意中的一瞥,那在俗世裏身份尊貴的小公主,看見了唐知之眼底的哀痛。


    這場雷霆,似乎讓永安想到了什麽,讓她短暫地露出偽裝下的脆弱。可那抹陰翳,來的突然,去也極快,電光石火,讓長樂幾乎以為是她看錯了。


    長樂忽然覺得,不論是在鎬京,還是在這裏,她似乎從未讀懂過,唐知之那顆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內心,究竟在想些什麽。


    或許這位原本該是山上的天之驕女的大周新晉郡主,也從未對“太子妃”三個字,動過念頭。


    ……


    白澤已經完成布局。


    浩蕩雷霆在雲天匯聚,發出恐怖的聲響。


    “好家夥,老白,你竟然趁我不備玩陰的!”方生隻不過分神片刻,不料白澤已經抓住機會,直接在山穀布局引雷。


    “哈哈哈,這一劍勢在必行,你擋不住了!”白澤大笑,退開身形,雙手持劍,大喝一聲,劍訣應運而出。


    “正法乾坤,雷帝行令!劍走四方,雷霆降世!”


    那白衣少年神采飛揚,再不見被方生追著砍的狼狽姿態。


    雷光劍訣,奔雷引!


    “轟哢剌!!——”


    黑雲雷電共作,以壓頂之威轟落山穀。


    “無量天尊……老子怎麽突然有種不妙的感覺?”禦劍飛來後山湊熱鬧的劍修抬頭看向雷霆吞沒的天空,漆黑的鐵雲已經擴散開來,遮住這方天地的天光。


    天地肅殺,草木蕭瑟。


    “他奶奶的魚蝦丸子,這不是狠人當年在山門大會用的那招引雷劍法嗎?!”有人反應過來,臉色狂變。


    其餘幾人聞言,盡皆震悚,相顧失色,連忙禦劍逃命。


    可黑雲擴散的速度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快,轉瞬之間,天上雷霆失控,開始狂轟濫炸。


    那幾個禦劍飛行的劍修首當其衝,雷電追著飛劍瞬息而至!


    “哢嚓!!——”


    當中一人直接被劈得道袍粉碎,哀嚎著墜落山林。


    其餘幾人嚇得臉都白了,亡命狂奔。


    可他們禦劍的速度哪裏有雷電的速度快?


    “快,收起靈劍!”有人靈機一動,“靈劍乃精鐵鑄造,會吸引雷電之力降臨!”


    可無差別轟炸已經開始,哪裏是棄劍能躲過的?隻見天地間白光猙獰,瞬息來去,最先收起靈劍的修士被雷霆擊中,發盡上指,臉都被劈黑了。


    眾人心中叫苦不迭,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好好的幹什麽不行?非要來圍觀疑似雷劫的戰鬥。這下完犢子了,果然是好奇心害死貓!


    “道爺我再也不湊熱鬧了!!……”


    淒厲的哀嚎火花帶閃電,劈裏啪啦響成一片。


    王瀚一行人跑出後山,眼見天上那幾個倒黴蛋被雷電相繼劈落山林,心有餘悸。


    一行人相顧無言,秦湘不免擔心方生和白澤鬥法動靜如此駭人,會兩敗俱傷,神色憂鬱。


    田瑩見狀,安慰她道:“師姐放心好啦,我看他們倆都精通雷法,應該知曉分寸,不會有什麽事的。”


    “但願如此。”秦湘看向雷霆最為密集的中心地帶,悠悠開口,說道。


    “……”


    王瀚心裏不敢苟同。


    看這架勢,即便兩人留手,估計也沒法善了。


    雷法被譽為五行之屬和異化雜屬中,殺力最強的屬性,不是沒有道理的。


    當初白澤在山門大會上引雷,若非薑維的善意提醒,仙門宿老們及時出手阻攔天雷,恐怕白澤已經憑一己之力,將山門大會轟得稀爛。


    果然,王瀚沒有看錯白澤和方生。


    後山山穀的落雷,連山頭上的諸多草木都劈成了焦炭飛灰。白澤和方生之間的“切磋”,從白澤成功用出奔雷引之後,又足足持續了大半個時辰。


    待天上鐵雲散開,天光透過層層黑雲,重回這片大地時,整個山穀已經大變樣,到處都是雷霆轟出來溝壑。


    王瀚一行人重回山穀,隻覺他們來到了傳說中的無間鬼域。山間穀地寸草不生,亂石碎裂堆積,隱蔽的角落裏不時還爆出電弧的劈啪聲,此起彼伏。


    秦湘在山穀中仔細尋找,終於看到山穀溝壑裏杵著的兩條黑炭。察覺到那兩條黑炭氣息尚且穩定,麵對如此詭異的畫風,那紫衣女子終究是繃不住了,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白澤和方生誰都沒從對方身上討到好處,都被雷法劈得齜牙咧嘴,渾身麻木,失去知覺。


    以至於王瀚他們靠近時,看到他們身上還在頑強閃耀的電光,爆發出間歇性的劈啪之聲,很有默契地停住腳步。


    方生看到秦湘走來,艱難地扭動脖頸,齜牙笑道:“哈哈哈,怎麽樣,秦師姐,我是不是很猛?”


    方生自以為很猛的嫣然一笑,在其餘眾人眼裏卻是淒厲滑稽的畫麵。就仿佛有一根和人一般大小的木炭,突然對你露出一口大白牙,發出青銅器一般的笑聲,著實讓人覺得驚悚又好笑。


    秦湘玉肩顫抖,強忍笑意,豎起大拇指,稱讚道:“師弟,你好猛!”


    兩人是被抗回山水居的。


    彼時簡溪正在請教小蠻書上不認識的字怎麽念,那嬌俏女子正一籌莫展時,小丫頭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差點把小蠻的魂給嚇飛了。


    “怎、怎麽了?”小蠻眼見簡溪直接被嚇哭,回頭一看,正見王瀚將肩上的黑炭放下,杵在門庭,登時也是一激靈,目瞪口呆。


    那條黑炭,依稀有白澤的影子。


    簡溪一邊哭,一邊跑向白澤,她原本以為後山恐怖的炸雷已經消散,師父馬上就要回來了,趕緊拿出書本念書,不成想那個冷冰冰的王瀚師叔竟然扛了一根木炭回來。


    那根木炭往門庭一杵,簡溪定睛一看,直接嚇哭。


    那哪裏是什麽木炭,而是被落雷劈成黑炭的師父!


    “師父……嗚嗚嗚,你怎麽了?”小姑娘抽噎著抹眼淚。


    王瀚頓時僵住,他沒料想費力把白澤扛回來,卻是這個尷尬的局麵。


    小丫頭癟嘴一哭,直接給這位斷罪峰弟子聲稱“得薛醒真傳”的少年整蒙了。


    王瀚手足無措,下意識推了推白澤,意思是:喂,白澤,你說句話給解釋解釋。


    可白澤哪能解釋,直接被王瀚推倒,朝著簡溪就砸了過去。


    “嗚嗚嗚……嗝?”簡溪人都傻了。


    木炭師父迎麵而來,就要夯住小丫頭的腦門。


    王瀚吃了一驚,更沒料到白澤一推就倒,愣了一下,已經來不及拽住白澤。


    恰在此時,暗風浮動,疏影橫斜。小蠻一個飛身,直接將白澤抱住,拖到一邊,以免傷著簡溪。


    “……”


    王瀚屏息凝神,移開視線,心裏默念: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無量天尊。


    白澤隻覺眼前一黑,麻木的臉龐竟然覺得分外柔軟,窒息之前,隻覺一陣馨香沁入心脾。


    這小妮子,有料。


    小蠻隻覺胸脯一沉,異樣的酥麻從山巒金頂傳遍全身,腳跟都軟了。


    小蠻耳根緋紅。


    ……


    這一戰過後,白澤和王瀚的一戰隻能暫擱。


    而白澤和方生雷劈坐忘峰後山的後果,便是林蕭勒


    令兩人滾去後山植樹造林,以免壞了坐忘峰的風水。


    白澤尚且能用真氣催化五行之木,喚醒後山焦土生機。可方生就慘了,雷法不僅是邪祟克星,更是生靈毀滅者,不得已,隻能屈服在白澤的威脅之下,滿山抗樹,搬到後山配合白澤植樹造林。


    吃了這個教訓,白澤學會了夾著尾巴做人,和王瀚約定,改在雲海仙門專門用來門內弟子切磋的道場,完成此前承諾。


    時如流水,轉眼秋意已至。


    這一日,白澤早早出門,與王瀚約定切磋的日子已經到了。


    天朗氣清,秋風颯爽。


    白澤著一身道袍,在門庭與二女道別,喚出飛劍初一,禦劍飛上雲霄,過群山雲海,迎旭日朝霞,直奔道場方向而去。


    “快走快走!白師叔和王師叔的劍道之爭,就在今日!”


    “無量天尊,這可是大機緣。我雲海仙門新生代劍道最強的兩人比試劍術,或許能一窺劍道真意!”


    “唉,可惜了大周皇子!當年的山門大會,他可是測出了天靈根!若是就在山上修行,成就恐怕未必會比兩位師叔低多少。”


    “是挺可惜的。當年那位相府出身的唐師叔,所用的劍術也是極為高深。不過年前唐師叔回歸仙門,也沒有見過她出手,不知如今修為如何了。”


    “若是他們二人當年也入了昆侖秘境,恐怕也早已步入四境了吧?”


    “說起夢蝶峰,聽說前些日子洛陽仙子收了一位徒弟,算是我們的小師妹,我聽說小師妹好像是來自衛國……”


    眾人禦劍途中,議論紛紛。


    白澤和王瀚的比試消息不脛而走。


    這一日,仙門上空突然熱鬧起來,飛劍、靈鶴,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飛行法寶不約而同地往道場飛去,為的就是親眼看一看這兩位仙門新晉至尊的劍道之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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