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所歸。白澤心裏悚然一震,不覺駭然,可麵上依舊裝傻充愣,問道:“國師莫不是在開玩笑?”這四個字的分量,便是大周王朝下一任君王究竟是誰。


    白澤此前猜測周王手段,是要二子爭鬥,分出勝負,以挑選最終能夠繼承大業的那個人。


    否則在太子婚事上不可能使這般詭異手法。太子與唐家大小姐完婚,怎麽看都是在削弱太子勢力,於太子繼承大統一事上,弊大於利。


    可終究也有周王意想不到的變局,那便是長樂。衛國突然將最受寵愛的小公主送到大周,名義上是出使,可邦交使臣,即便不是被禮部包攬,那也要派出一朝重臣。


    把一國公主送到大周,說是出使,這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擺明了是要和親。


    衛王此舉,是吃透了大周西境邊界有齊國鐵騎駐紮,周王防範西境邊關,恐要同時與齊、燕兩國開戰。


    所以這門親事,周王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周衛聯姻,一舉兩得。大周不必再小心提防衛國突然開戰,避免三線、乃至四線同時作戰的情況。


    而衛國也除了後顧之憂,可以一門心思奪回秋風關。如今大周北方,邊境長城風雲詭譎。


    周王明麵上貶斥鎮西將軍孤城守衛長城,將柱國將軍顧明遠調任鎬京,出任遠彳正燕國的統兵元帥。


    其實就是在根本上更信任孤城能更好地處理邊關局勢。所以衛王先退一步,將最為寵愛的小公主長樂送到大周,已經是給足了周王麵子,他不信周王不接受和親。


    可衛王不知道的是,此舉卻無意中將周王的布局攪成一灘渾水。因為長樂的到來,讓唐知之頓時從廟堂權謀的漩渦中心離開,成為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和親勢在必行。可長樂和哪一位皇子和親,便成了周王最為頭疼的事情。


    因為不論是誰,隻要和親,就基本上已經將王位之爭蓋棺定論。長樂不是唐知之。


    唐知之背後的唐家已經被周王徹底整垮。可長樂背後,是整個衛國。若是長樂與哪一位皇子成婚,而最終登基稱王的不是那一位皇子,衛國必定顏麵掃地,焉能善罷甘休?


    屆時衛國鐵騎強弓,必定西出進攻大周。如今周王的補救措施,便是在梅花宴上恩賜唐知之為永安郡主。


    公主,郡主。長樂,永安。誰壓誰一頭,這是明擺著的事情。可太子完婚在即,唐知之究竟該如何處置?


    白澤想來,無非隻有兩種可能。第一,便是婚事照舊,隻是周王必定順水推舟,隻讓唐知之嫁予太子做側妃,乃至是妾。


    第二,便是將唐知之出局,想辦法取消婚事。唐知之背後的唐家已經被朝廷拿捏,是以唐知之不會,也不敢對周王的安排有異議。


    然而說到底,她還有一層身份,乃是雲海仙門夢蝶峰峰主羽蝶子的親傳弟子。


    大周又斷然不敢釜底抽薪,直接殺了唐知之。因為如此便開罪了北境道教第一宗門。


    白澤隻覺頭疼。他還是太小看王朝君主了。如今成自在將


    “天命所歸”那四個字說出口,他便已經意識到,他來鎬京的目的,已經在他出現在唐府門前的那一刻,被那位高居廟堂頂峰的君王洞悉了。


    太子倒台,王位幾乎已經可以蓋棺定論,就是薑維的囊中之物。大周其他出身的皇子早已被周王分封各地,如今偌大的鎬京城中,隻有薑寅和薑維兩個皇子。


    這意思太明顯了。王位之爭,就在兩人之間決出勝負!可如今周王的意思,顯然是不想讓這局棋這麽快就分出勝負。


    “看來小友已經明白老朽所說的話,是何意思了。”成自在說道,


    “聽說雲海仙門精通望氣一束,那麽老朽不妨多問一句。”說著,老人目露精光,盯著白澤的眼睛,聲音低沉,緩緩開口,說道:“小友看來,誰更能執掌大周王座呢?”白澤愕然,沒見到眼前的老家夥竟然如此直接,當即撇清幹係,說道:“望氣一術,晚輩哪裏知曉?國師又開玩笑了。”


    “小友說是不知,可小友的一舉一動,可是牽連著鎬京城這偌大的棋局啊。”成自在微微一笑,不給白澤思索的時間,繼續說道,


    “可既然小友說不知,老朽自然不會為難小友。隻是,也要煩請小友出局。”白澤臉色陰沉,說道:“人,晚輩若是非殺不可呢?”


    “老朽自然相信小友有這個本事。”成自在老神自在,將白玉杯中的溫酒一飲而盡,屈指輕輕敲了敲案桌,發出一聲悶響,麵上微笑,可眼底卻殺機迸發,


    “那便一命抵一命。”不等白澤說話,成自在繼續說道:“用太子身邊人的命,來換三皇子身邊人的命,很公平,不是嗎?”此話一出,白澤霍然起身。


    “國師,即便是柳青乃是魔宗暗樁,也殺不得?”白澤冷笑開口。


    “是非曲直,自有定論。”成自在說道,


    “小友既是山上之人,老朽還是奉勸不要過多涉足俗世王朝的紛爭為好。否則沾染因果太多,於小友修行證道來說並無什麽好處。”這話說的滴水不漏,既沒有表態不殺柳青,也沒有明言要殺柳青。


    “道門中人除魔衛道,乃是天經地義。”白澤說道,


    “柳青,我非殺不可。”成自在默然不語,隻是眼底殺機漸重。


    “不過既然國師以晚輩師姐性命要挾,晚輩自然不敢得寸進尺。”白澤譏諷道,


    “晚輩願意退一步。隻要柳青人在鎬京,我便不會動手。可一旦他走出鎬京,那晚輩便顧不得同門情誼了。”


    “小友以為,你能在老朽眼皮子底下殺人?”成自在問道,言下之意,如今柳青已經出了鎬京,白澤所說的話等於沒說。


    “哦,莫不是這邙山不屬於鎬京城?”白澤譏笑道,拂袖而去,


    “國師的酒太過醇厚,晚輩受用不起,告辭。”成自在依舊屈指叩桌,看著白澤揚長而去的背影,深邃似海的眼眸一動不動。


    寒風裹進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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