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牽著老黃牛,快到小鎮郊外的草屋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遠遠的,騎在黃牛背上的簡溪看見草屋一派亮堂,心知那是娘親燒起來的盆火。


    北境深秋,夜晚已經很冷了。娘親身體一向不好,不生火取暖,一夜都沒法把被窩捂熱。


    可緊接著,那騎著黃牛的小姑娘眉頭一擰,仿佛聽見有人在草屋爭吵,當即心裏一急,也不管白澤跟他交代過什麽,從牛背上溜了下去,拔腿就往家裏跑。


    “簡溪?”白澤喚了她一聲,可那小姑娘不管不顧,三兩下就跑遠了。


    少年郎歎了口氣,左右他牽著老黃牛,肯定是追不上了,索性把牛繩拴在附近的樹上,朝草屋走去。


    鬧事的毫無疑問,便是曾氏兄弟。年幼的弟弟在書堂被人打破了腦袋,當兄長的如何能忍?


    當即帶著腦袋上還纏著綁布的曾豹來到郊外草屋,向簡夫人討要說法,逼她把藏起來的小黑炭交出來,親自給曾豹磕頭認錯,不把頭磕出血,今天這事算是沒完!


    簡夫人被曾鷹、曾熊逼得氣血攻心,咳嗽不止,幾乎要不能提氣。


    “三哥,四哥,你們得替我做主啊!豹兒疼,疼死我了!”曾豹在一旁煽風點火,那曾熊是個暴脾氣,受不得人哭,將草屋的桌子一掀,發出哐啷一聲響,大著嗓門道:“簡夫人,我看你孤兒寡母的,也怪可憐!可凡事都有個對錯,你女兒把我弟弟的腦袋打成這樣,沒個說法,恐怕不行!”


    “對,快把小黑炭交出來,不然我一把火燒了你的屋子!”曾豹仗著有兩位兄長給他撐腰,惡狠狠地嚷嚷。


    “你敢!?”簡溪快步衝進院子,指著曾豹,大喊道:“你燒一個試試!看姑奶奶我不一把火把你們曾家也燒了!”曾豹聽見聲音,回頭一看,瞪大了眼睛,指著簡溪,咬牙切齒,


    “好你個小黑炭,我當你不要你娘這個肺癆鬼了,你竟然還敢回來!今天你給我跪下磕頭認錯,一直把頭磕出血,這事就這麽算了!”簡夫人被逼在草屋裏堂,聽見簡溪的聲音,視線卻被曾氏兄弟高壯的身體擋住,看不清外麵的情況,著急起來,又是一連串的咳嗽。


    曾氏兄弟聽那咳嗽嚇人,生怕染上晦氣,連忙退出草屋。


    “逆……逆女,還不……咳咳……還不道歉!……咳咳咳……”簡夫人扶著草屋梁柱斷斷續續道,費力地看向那院子裏的小姑娘,


    “我平日裏怎麽教你的,不要……咳咳……逞強爭勝……”


    “娘!”簡溪的眼睛立刻紅了,想要衝進草屋,被卻曾氏兄弟攔了下來,破口罵道:“滾開!我娘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我要你們全家陪葬!!”


    “小小年紀,心腸如此歹毒,難怪對我弟弟下如此狠手!”曾鷹聞言大怒,伸手就要揪住簡溪的頭發,把她按倒在地上。


    “簡溪!……咳咳咳……道歉……”簡夫人用盡全力喊道。


    “娘……”簡溪再也忍不住眼眶裏的熱意,看著草屋裏的婦人,淚水模糊雙眼,握緊雙拳,倔強道:“又不是我的錯,憑什麽要我道歉……就因為我們孤兒寡母好欺負嗎,憑什麽?!”簡溪咬牙切齒,仰起頭,憤恨地盯著曾氏兄弟。


    曾鷹被那惡毒的眼神盯得心裏咯噔一下,曾豹更是被簡溪的吼聲嚇了一跳,可麵上仍不肯服輸,心裏打定主意一定要讓小黑炭磕頭認錯。


    曾熊懶得多說,就要動手。


    “兩位,欺負孤兒寡母的,也不怕教人笑話?”恰在此時,白澤來到柴門外,說道,


    “有什麽事衝我來。不如這頭,我替簡溪磕了,如何?”此話一出,曾鷹眉頭一擰,上下打量門外的少年人,心裏多少有些忌諱,說道:“外鄉人,我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閑事。”


    “簡夫人一家救了在下性命,不過幾個頭而已,權當報恩,何來多管閑事之說?”白澤笑道。


    “你執意如此?”曾鷹問道。


    “執意如此。”白澤說道。


    “阿澤,不要!”簡溪衝著白澤大喊,


    “他們是壞人,你不能給他們磕頭!”曾氏兄弟對視一眼,曾鷹剛準備拿主意,曾豹突然跳了出來,嚷嚷道:“不行!必須是小黑炭給我磕頭認錯,我不要你替她!”白澤嘴角的笑意寸寸冰冷,說道:“也罷,既然道理說不通,我也不刁難你們。現在就滾,這事就這麽了了,不然……”白澤話還沒說完,曾熊已經暴怒起來,沉聲道:“好你個黃口小兒,口出狂言,討打!”說罷,衝出柴門,一拳轟向白澤麵門!


    那曾熊虎背熊腰,比白澤大了兩圈不止。簡溪甫一看見曾熊一拳砸向白澤麵門,忍不住捂住眼睛,隻敢透過手指之間的縫隙去看。


    曾熊料定那一拳會把白澤直接打趴下,可詭異的是,就在拳頭即將砸中那少年人的臉龐時,竟然落空了!


    那麽大一個活人,就在他眼前消失不見,突然跑到了他身後!!曾熊收勢不及,一個踉蹌,摔倒外地,狼狽至極。


    白澤輕輕抬腳,在柴門外的土地上留下一個一尺深的腳印,右手握拳,橫在胸前,說道:“在下這一拳,約摸有一年的功力。雖說開山斷海還差了些,不過一拳下去,打死一頭牛,卻是簡單。試問你們三個,誰願意來試一試在下的拳?”曾鷹和曾豹眼睜睜看著白澤輕輕一腳,在堅硬的地麵上留下一個尺深腳印,見鬼了似的,臉色變來變去。


    “好小子,速度挺快,再來!”曾熊爬了起來,還要再戰。這話一出,直把曾鷹和曾豹嚇得麵如土色!


    “少俠,宗師!!我四弟是個莽夫蠢貨,還請宗師不要和他一般見識!”曾鷹大喊道,口不擇言,指著曾熊的鼻子就罵,


    “你個蠢貨!都怪你平日裏嬌慣這不成器的東西,在書堂裏不好好讀書,惹是生非,活該被打!”


    “三哥,我……”曾熊被罵的莫名其妙。


    “我什麽我!?”曾鷹一把抓起曾豹,搶門而出,上去就給了曾熊一腳,直把他踹得一個趔趄,


    “還不滾!”白澤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的鬧劇,不置一詞。倒是簡溪,看見曾氏兄弟落荒而逃的背影,破涕為笑,吹了個鼻涕泡,眼睛撲閃撲閃地盯著白澤,不假思索地說道:“阿澤,你教我練拳吧,我不讀書了。”簡夫人又咳嗽起來。


    簡溪臉色一變,連忙跑過去扶住那婦人,給她順氣。白澤從棋子裏取出一個玉瓶,將裏麵的丹藥倒出,捏成粉末,吩咐簡溪端一碗水來,將粉末往碗水裏倒了一指甲蓋的量,喂簡夫人服下。


    一碗水下肚,簡夫人的麵色頓時好轉起來,止住咳嗽。


    “阿澤,你是神醫嗎?!”簡溪圓溜溜的眼睛都瞪直了,


    “真厲害,比鎮裏的那個老家夥強太多了!那老頭說我娘已經病入膏肓,時日……呸呸呸!我這烏鴉嘴。”


    “你且扶大娘去歇息,這個玉瓶你留著,每隔七天取一指甲蓋的粉末化水,喂你娘服下,待瓶中粉末殆盡,大娘的病,應該就會痊愈了。”白澤將玉瓶塞到簡溪手中。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下……”簡夫人推阻道。


    “與簡溪救我性命相比,算不得什麽。”白澤笑道,


    “收下吧。”簡夫人還要說什麽,簡溪幹脆利落地將玉瓶揣進懷裏,半拉半拽地將簡夫人推進房間歇息。


    白澤這才出門,將鄰家的老黃牛送了過去。想到簡溪還沒有吃晚飯,拎著隻剩一半的野兔進了廚房,生火煮飯。


    母女倆在房間裏說悄悄話,一直到白澤料理好一鍋兔肉,簡溪才從簡夫人的房間裏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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