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白澤結束修行,起身推開房間的窗戶。


    月色入戶,窗扉吱呀的聲音透露出莫名的滄桑。


    《純陽真經》乃是道門至剛至陽的心法,是以白澤對陰邪之氣有著敏銳的感知力。


    入夜的麥城,已經淪為一座徹頭徹尾的鬼城。


    百鬼夜行,無聲的呐喊充斥著整片荒野。


    白澤舉目望去,那裏,便是麥城的亂葬崗。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修士一怒,亦血流千裏。


    白澤祭出魙獄,鬼將在少年身後顯形,猙獰孔武的身軀愈發凝實,若非身上陰森的鬼氣,簡直就如活人一般。


    白澤吞服避息珠,周身氣息內斂不散,夜行的鬼魂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可鬼將甫一現身,那些鬼魂紛紛驚恐著退散,不敢靠近這方地域。


    “鬼將,麥城如此多的孤魂野鬼,若是你將它們吞噬,能否晉升鬼王境?”白澤問他。


    “回稟劍主,不能。”鬼將說道,“我的實力卡在準鬼王境界,尋常鬼魂對我來說幾乎不起作用。”


    鬼將,鬼王,奈落,鬼帝。


    分別對應修士的至尊,賢者,聖人,傳說。


    “若是肖敬的三屍鬼,應該能讓你晉升鬼王。”


    “那自然可以。”


    “鬼將,你被困在困龍淵之前,修為多少?”


    “劍主,在我之前,其實魙獄的器靈並非是我。魙獄的前任器靈消失之後,被封印在鬼劍裏的鬼魂相互傾軋,都想成為魙獄新的器靈。”


    白澤聽著。


    “傾軋開始之前,我的實力是奈落。可器靈之爭太過殘酷,等一切塵埃落定,我的實力已經成了鬼將。”


    “按理來說,鬼魂之間相互吞噬,豈不是和養蠱很像?活到最後的,應該是最強的才對,你怎麽不升反降?”


    “劍主,實力到了鬼王境以上,哪裏肯任由同族吞噬?”鬼將說道,“拚到最後,寧可自爆重創對手,也不會選擇被吞噬的。吞噬來自實力上的絕對碾壓,哪有那麽容易?劍主說魔前三叩首,魔讓你一日千裏。可代價就是讓你淪為徹底的怪物,直到被魔神支配,再無意識可言。”


    “如此說來,吞噬肖敬的三屍鬼,你可有把握?”白澤問他。


    “劍主放心。”鬼將說道,“傾軋時我們之間無法相互吞噬,是因為我們都是魙獄的劍奴。可眼下不同,隻要他挨魙獄一劍,當時能不直接灰飛煙滅都算他厲害了,如何與我抗爭?”


    “這樣啊。”


    白澤看著窗外的月色,默然不語。


    ……


    後半夜的時候,林蕭等的人終於來了。


    來人一身黑袍,徑直推門。


    林蕭與薛醒都在一樓大堂,那酒莊掌櫃卻是不在此處。


    桌上的菜肴已經撤去,隻剩下酒。


    “比約定的時間遲了不少。”薛醒臉色陰沉。


    來人坐在兩人身邊,斟了杯酒,自飲道:“出了點岔子,不過還算順利。”


    “已經安排好了?”林蕭問他。


    “一切妥當。”那人說道,“劍宗已經察覺到不對,他想繼續蟄伏在劍宗,定然不敢再輕舉妄動,隻會將注意放在這裏,要陸沉的命,然後煉化他的神魂,突破六境。”


    “既然如此,那就再說清楚。”薛醒放下手中的酒杯,說道,“此事我與林蕭出手幫你解決,可事成之後,按照約定,魂鏡歸我們。”


    那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張與肖敬頗為相似的臉,正是青冥劍宗肖寧。


    “自然如此。”肖寧說道,眉眼深邃。


    ……


    麥城風雲變幻,第二天陰雲湧動,儼然是要變天。


    北境久違的隆冬,終於要以一場雪的降臨正式拉開帷幕。


    天色蒼茫,陰沉的氣息籠罩整座城池。


    第三天正午,冰冷的細雨混合著雪粒子淅淅瀝瀝,打落在聚緣酒莊殘破的屋脊上,與瓦片敲出稀碎的雜音。


    三人就在樓下喝酒。


    掌櫃的準備好酒菜,就窩在後廚燒火盆,大堂送了一個,樓上也送了一個,然後自己留了一個,關好門窗。


    左右房頂漏光,不擔心透氣的問題。


    俯視整座麥城,這蕭條的城池因為雪籽的灑落,更顯落寞。街道上除了三三兩兩的殘弱城防兵,便是寥寥的行人匆匆奔走,想要在雪下大之前趕回家裏。


    家家閉戶。


    天氣陰寒,亂葬崗那方鬼哭狼嚎。


    “來了。”酒莊大堂,林蕭不緊不慢地溫酒,聞著火盆上逐漸散發出來的酒香,忽然說道。


    薛醒和肖寧一個在烤番薯,一個在看著火盆發呆,聞言都是眯了眯眼眸,一言不發。


    正東方向,有一道陰邪血腥的氣息橫空而來。


    可那道氣息止步於亂葬崗,徘徊逗留,不再向前。


    “看來他還沒有喪失理智。”薛醒手裏拿著一根燒火棍,翻了翻被他甕在火盆裏炙烤的番薯,輕笑一聲,“竟然知曉調用那些孤魂野鬼。”


    “一劍而已,不必在意。”肖寧神色莫名,說道。


    “等他進城。”林蕭說道,“他不比我們有耐心,遲早要先動手。”


    這一等,竟又等了半天。


    申時,混合著雨水的雪籽逐漸被雪花取代。


    雪越下越大,很快,原本濕濘的路麵便已經開始積雪。而城中的房頂,積雪已經有薄薄的一層了。


    戌時,亂葬崗方向終於有了動靜。


    沉寂多時的氣息突然爆發出一股濃烈的魔氛,攪得周天變色,雪花狂舞。


    這下不僅是林蕭他們,就連麥城毫無修為的幸存者都聽見了令人膽寒的鬼嘯,接連成片,潮水一般向麥城湧來!


    大戰一觸即發。


    “吃嗎?”薛醒從火盆裏扒拉出三個焦黑的番薯,看向身邊的兩人,“再不吃就沒機會了。”


    林蕭與肖寧都愣了一下,隻有薛醒撿起來一個,對半分開,露出那番薯焦黑外表下金黃軟糯的裏層。


    熱氣騰騰,香氣撲鼻。


    薛醒咬了一口,還沒嚼完,隻聽門外有勁風襲來,酒莊門扉登時“哐啷”一聲吹開,發出一聲巨響。


    與此同時,大堂裏有劍出鞘,劍氣縱橫而出,直接將來回撞擊的門扉砍得粉碎,直奔門外來人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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