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海郡城,梁王府。


    葉秋七竅流血,待那兩名絕色佳人將他麵上血跡全部擦拭幹淨,這才長舒一口氣,從床榻起身。


    “公子!”樊素憂心忡忡地看著葉秋,欲言又止。


    “無礙。”葉秋臉色蒼白,強提真元,少時便隱去滿麵疲倦,吩咐道,“客既已來,焉有不接之理?素兒,小蠻,隨本公子迎客。”


    同一時間,老太監朱祿從房門中走出。


    雷霆密布南方天空,秋雨狂卷,卻有一人在雨中撐傘,佇立在庭院之中,仿佛方才將至,又好像等候多時。


    朱祿神色詭譎,看著院落裏的那道身影,陰森笑道:“盧長老這是何意?”


    火神山長老盧劍雄看著朱祿,說道:“大監可否給老夫一個麵子,且回房去。”


    “盧長老未免有些手長。”老太監朱祿臉色陰沉,“如此好雨,老奴意欲四處走走,觀這郡城雨景,盧長老這也要管?”


    盧劍雄聞言,身形不動如山。


    “盧長老這是存心刁難?”朱祿向前走了一步。


    盧劍雄眉眼輕輕一抬,本命飛劍重華在雨幕裏現身,懸停在老人身前,劍意盎然。


    老太監朱祿硬生生止住第二步。


    “大監不要為難老夫。”盧劍雄說道,語氣染上幾分威嚴,“今日這雨,怕是不好看。大監出門不曾撐傘,老夫想來,還是待在屋裏好。淋濕了衣服,怪不好。”


    老太監朱祿一聽盧劍雄如此生硬的理由,直接笑了起來。


    “好,好,好。”朱祿獰笑道,“老奴且回房去,盧長老,既然這雨不好,你也早些回房歇著吧。”


    盧劍雄說道:“有勞大監費心,老夫有傘。”


    老太監的臉色登時黑如鍋底。


    卻說那頭,梁王府被踏破的中門。


    秋雨蕭瑟,破敗的王府正門,更添淒涼。


    有人冒雨而來,一襲黑衣,站定在梁王府門前。


    滿天大雨中,隻聽有詩號響起:


    “寄身天地遠行客,羔羊俯首探清波。


    一葉秋來微雨落,半生浮萍伴漂泊。”


    人隨聲至,詩號畢,隻見梁王府正門出現一道傲然身影,正是葉秋。


    而那翩翩貴公子身後,一人撐傘為公子遮雨,一人抱劍,為公子持劍。


    那兩人,正是樊素與小蠻。


    “來者何人?”汪鎮宇看著葉秋,持劍的那隻手下意識緊了緊。


    眼前那貴公子分明身負重傷,可給他的壓力,卻仿佛比殷文鼎還要強上一分。


    “此話,當本公子問你才對。”葉秋笑道,“閣下不請自來,所為何事?”


    “來拜訪一位故人。”汪鎮宇說道。


    “故人?”葉秋神色古怪,“魔宗之人,在梁王府,也有故人?嘖,莫不是這王府裏,有魔宗細作?”


    汪鎮宇沉默不語。


    “好了,本公子懶得管你的閑事。”葉秋笑道,“本公子與你不同,此番出門,卻是要殺一個人。”


    汪鎮宇還是沉默不語。


    “怎麽,堂堂千窟城魔主,對本公子要去殺誰,不感興趣?”葉秋眯起雙眼,似乎頗為不解地看著那雨幕裏的魔者。


    “早就聽聞血影樓耳目通天,今日一見,果然有幾分本事。”汪鎮宇說道,“閣下既然已經猜到我的身份,想必不止是去殺一個那麽簡單吧?”


    “你說得對,也不對。”葉秋笑道,“本公子的確是要殺一個人,可那個人,本公子還沒想好要殺誰。”


    汪鎮宇暗運魔元。


    “嗯,讓本公子好好想想,或許是城裏的那隻小雀兒。”葉秋語帶笑意,故意調侃那位妖族極為年輕的妖王為小雀兒,又將目光放在汪鎮宇身上。


    汪鎮宇神色凝重,隻覺得那道目光仿佛有千鈞之力。


    “又或許,是你。”葉秋說道。


    “閣下如此自信?”汪鎮宇說道,“汪某所料不差,閣下此刻雖麵色如常,可卻是身負重傷吧。”


    肯定的語氣。


    葉秋聞言,臉色不變,依舊是嬉笑道:“的確如此。可本公子看來,雲海仙門未來掌教紫陽真人雲忘歸的黃鍾大呂,想必不怎麽好聽吧?”


    言下之意,你小子也好不到哪去。


    當初在千窟城,雲忘歸千裏追殺汪鎮宇,雖說沒能把這位千窟城魔主擊殺,可到底是把汪鎮宇殺得上天入地,亡命逃奔。


    “的確不怎麽好聽。”汪鎮宇說道,看著葉秋沉靜如水的雙眼,“可汪某的天魔手,也沒讓紫陽真人討到多少便宜。”


    “嘖,本公子想來,打腫臉充胖子,說的就是你這般的人吧?”葉秋笑道,袍袖一揮,麵露嫌棄之色,“你且走吧,本公子今日心情好,不殺你。”


    “閣下的語氣,仿佛是吃定了汪某。”汪鎮宇說道。


    葉秋嗤笑一聲,說道:“城裏那隻小雀兒的名聲,本公子多少聽聞過。那小子不過後天劍靈體,勉強能躋身二三流神體之列,便如此桀驁,根器淺薄,難成大器。這王府裏的那把劍,不是他能看的。更不是你能看的。”


    葉秋見汪鎮宇依然沒有要走的意思,劍眉一挑,說道:“不去你我二人打個賭。”


    “打什麽賭?”汪鎮宇問道。


    “本公子與你都身負重傷,與其在此拚個你死我活,教人看了笑話,不如我們來賭一賭,那小雀兒和我那賢弟,誰輸誰贏。”葉秋笑道,“若是小雀兒贏了,本公子為你讓路,王府裏的那把劍,任由你們去看。可若是我那賢弟贏了,你便就此打道回府,從哪裏來,回哪裏去,如何?”


    “閣下的賢弟,莫不是雲海仙門大公子,白澤?”汪鎮宇問道。


    “正是我那白澤賢弟。”葉秋說道。


    汪鎮宇笑了起來,說道:“閣下以為,白澤能勝小鵬王?”


    “難道不能?”葉秋奇道,“我那賢弟號稱仙門大公子,收拾一個小雀兒,還不是手到擒來?”


    “閣下莫不是在開玩笑。”汪鎮宇臉色陰沉,摸不準眼前這翩翩貴公子究竟在心裏有何盤算,“五境對三境,何來勝算可言?”


    “若是三境對三境,五境對五境,本公子倒是覺得無趣。”葉秋說道,“本公子且問你一句,賭也不賭?”


    “好。”汪鎮宇點頭應允,說道,“既然閣下執意如此,那汪某便要看一看,三境如何能勝五境。”


    “格局小了。”葉秋笑道,“人不瘋狂枉少年啊……”


    那風騷公子抬頭望天,浩蕩雷霆將他的臉色映得雪白。隻是那雙眼睛,仿佛能看透紅塵,有如長河青燈。


    賢弟啊,你可不要讓為兄失了麵子啊……


    葉秋在心裏歎道。


    ……


    高陌巷,廢墟之中。


    殷文鼎怒火中燒,烏衣巷回歸荊棘王座,那妖族年輕的妖王眉目淩厲,看向白澤,森然道:“白澤,本座不得不承認,你的資質,的確配得上成為本座的對手。”


    “那本公子還真要感謝你的抬舉了。”白澤語出譏諷。


    “正因如此,本座才要讓你看清楚,即便是三境,你與本座之間的差距,也有天壤之別!”殷文鼎冷笑道,雙手掐訣,一股直逼雲霄的道意登時在那妖族年輕人身上顯現!


    道韻流轉,如黃鍾大呂。


    餘幼薇麵沉如水,雖然心虛,可仍然喝道:“殷文鼎,你別太過分了,三境修為,何以截取天道之力!”


    “你豈能不知,神體之能,之所以能有神之名,在悟道之初,便已經與尋常靈根有雲泥之別。”殷文鼎說道,“神體在開辟苦海之時,便已經種下道種。九州世人皆知,四境至尊可窺大道。五境賢者方有資格觸碰大道。”


    “可自荒古以來的神體,卻能越過五境門檻,直接在苦海凝聚道種,感悟天地大道!”殷文鼎說道,身上的氣勢越來越盛,仿佛一口積蓄岩漿的古老火山,頃刻之間便要爆發恐怖!


    白澤神色凝重。


    “白澤,今日本座便讓你一觀本座的苦海天象!”殷文鼎沉聲喝道,“劍道上,你不如我。劍心境壓你,未免以大欺小。可在大道麵前,眾生平等,以道製道,你也可以死而瞑目了!”


    苦海異象。


    《九州異聞錄》記載,自荒古以來的神體,包括聖體等特殊體質,在開辟苦海時,都有一定的概率凝聚苦海異象。


    此等異象,各有分別。


    有的屬於天道異象,如太極陰陽、混沌生物,鴻蒙道韻等。


    有的屬於自然異象,如苦海雷象、山嶽之象、星辰之象等等。


    有的屬於神話異象,如諸天神佛、荒古神獸等。


    有的屬於言法異象,如大道真言、天道神文等。


    諸如此類,一一區別。


    就拿謝玄來說,他是先天至尊體,位列道門神體,有十倍領悟之能,世間一切術法,在至尊體麵前,皆不過探囊取物一般簡單明了。


    謝玄早年在中州聲名鵲起之時,傳聞他的苦海異象,便是道門諸神裏的真武大帝!


    白澤至今仍清楚地記得,那日在虎牢關,謝玄與厲天行之戰,師尊激發天道虛影,召出真武大帝遺留在這九州世界的道韻。


    那等場麵,著實令人心神震撼。


    “一線光斬天地間,仿佛明王怒睜眼。


    血海骷髏何足懼?真武大帝笑雲天!”


    這詩號,便是當年謝玄顯象真武大帝時在天地之間響起的,振聾發聵。


    不曾料,眼前這妖族年輕人,竟然也在開辟苦海時,引發了苦海異象,凝聚了苦海道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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