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山河當中。


    白澤為了避免尷尬,試圖轉移話題,說道:“看來我還算有幾分氣運,還未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孤城與梁茂業的對話,白澤聽得明白。


    說到底,這件事已經不再是有人栽贓陷害白澤是殺人凶手了。不管孤城是真心幫他,還是忌憚雲海仙門的威名,總之他此番作為,意圖很明顯。


    他在逼幕後黑手現身。


    如今的局勢,已經成為兩方博弈。


    白澤這邊勝,就有可能摘除眼下的困厄。反之,如果是對方勝,那麽引發大周與燕國全麵戰爭這口黑鍋,白澤就背定了。


    從這個角度來看,至少那個邪佞的陰柔將軍,不是白澤的敵人。某種程度來說,孤城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白澤的盟友。


    可白澤打心底裏不想和孤城有太多交涉。


    此人陰險詭譎,凶狠嗜殺,絕非善類。


    與之結盟,極有可能會被反咬一口。


    “哎,你可是堂堂雲海仙門的大公子。誰敢將你陷入絕地?我可是聽說仙門七峰,就數你們坐忘峰的人最護短。”吳霜紅著臉說,“我在火神山的時候,就一直聽到你的大名!隻可惜當初在祁連山的時候,我們進山太早,沒能碰見你。”


    白澤一聽祁連山三個字,心裏就咯噔一下。


    小火神許鵬的死,終究是讓他有些不自在,總覺得火神山萬一知曉此事,到時候絕對跑不了他的一頓胖揍。


    那畢竟是火神山掌教周安的徒弟。


    死在白澤手裏,即使理由再充分,也不好說過去。


    畢竟小火神許鵬,那可是實打實的賢者境修士,位列道門真人。


    吳霜心緒不寧,畢竟是未出閣的少女,初聽此種不堪入耳的聲音,哪裏能做到心如止水?所以少女並未察覺到白澤的神色有異。


    “你說,那家夥什麽時候把我們放出去?”沉默一會兒,吳霜盤腿坐在地上,雙手托腮,瞅著白澤,歎了口氣,說道,“唉,你說,我師爺和那個混蛋打完了沒有,怎麽還不來找我呢?”


    白澤隻覺得頭大。


    “應該快了吧。”黑衣少年如此說到。


    近來真是流年不利。


    這一個個遇見的人,都是些什麽玩意兒?


    “呐,白澤,我問你。”吳霜好奇地瞅著白澤,模樣可愛極了,說道,“你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還是,嗯……那些邪門歪道的人覺得你對他們來說遲早是個威脅,想要把你提前扼殺在搖籃裏?”


    “可能吧。”白澤笑道。


    “咦,我看你還笑的出來,莫不是對背後那人的身份?”吳霜問道。


    “隻猜到了一些。”白澤說道,“可我還是疑惑。如果是他的話,以他的本事,不該能有如此大的能耐,支使兵馬司的人大肆張揚著來搞我。”


    還有鄧印河以及趙震。


    那兩位好歹也是四境至尊,而且身份尚且還是梁王府門客。


    僅憑他的器量,如何能使喚三位至尊替他賣命?


    甚至還把趙威遠擺置一道,直接把他給坑到了黃泉路上。


    恐怕趙威遠那頭蠢驢,到死都沒能想明白他是怎麽入局的。


    “是誰?”吳霜兩眼放光,身子微微前傾,靠近白澤,壓低聲音,左右顧盼,確定周遭再無其他人存在,問道,“說來聽聽,我認識嗎?”


    “你怎麽可能認識?”白澤笑道,“那是我們雲海仙門的人,你是火神山的,能有什麽交集?”


    “哎呀,別賣關子,快說嘛!”吳霜鼓著臉頰,說道。


    “我怎麽告訴你?”白澤無奈道,“我也隻是猜測。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覺得有一些疑點,我想不清楚,隻能想辦法查明他背後還有誰……我有種直覺,這次布局對付我的人,可能目的不僅如此。”


    “你是說,這件事裏麵,還有更大的陰謀?”吳霜的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誰知道呢。”白澤笑道,眯著雙眼,“我倒是不想那麽多。我隻想弄清楚,對付我的人,究竟有哪些。是來自廟堂,還是來自江湖……還是說,兩者兼而有之。”


    吳霜怔然。


    少女看著那個笑意不及眼底的少年,忽然有種莫名的心疼。


    師爺常說她是一朵被保護得太好的一朵花,一定要經曆自然的風吹雨打,才能有更多的成長。


    如今與白澤再度重逢,她才明白,師爺說得對。


    和白澤的城府比起來,她就好像一隻對什麽都懵懵懂懂的小白兔。


    可哪裏有人是生來便是如此的呢?


    愈是胸有丘壑的人,其所經曆的過往,尋常來說便愈是充滿了荊棘。


    而對於白澤來說,他所要走的腳下路,何等是滿目荊棘?


    要知道高處不勝寒。


    九州之大,哪裏缺少那些少年得意的天縱之才?


    缺少的是,能夠真正成長起來,一跺腳,便能震撼天地的九州絕頂,乃至於九州封天。


    “白澤,我發現你也挺不容易的哈。”吳霜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很義氣地挺了挺胸脯,咧嘴笑道,“不過你放心!我師爺肯定會來找我的。到時候我罩你啊!”


    白澤一愣。


    旋即笑道:“那還真是要謝謝你啦。”


    “小意思。”吳霜哈哈笑道。


    兩人之間的氣氛,在這一瞬間,忽然變得和諧起來。


    ……


    且說另一邊。


    蘇問出城未遂,哪裏能去找到空禪?


    隴海郡城護城大陣開啟,城門緊閉,根本出不去。


    這位煉器世家的公子哥心裏憂慮。


    白澤被舉城通緝,眼下所處環境之惡劣,可窺一斑。而據他所說,有人假扮他的模樣在梁王府行刺,要想查出那人的身份,又非得求援於懸空寺的空禪大師不可。


    佛門天眼通可看破一切虛妄。


    然而眼下城都出不去,該如何是好?


    蘇問左思右想。


    不久前他在城中看見了天劍令。那是一個巨大的信號煙花,在夜空綻放的瞬間,蘇問就知道,這手筆絕對來自王瀚。


    當初他們四個,白澤拜入坐忘峰,他入的是赤陽峰,薑維入的是天柱峰,隻有王瀚拜入斷罪峰。


    而且王瀚是在執劍堂薛醒手下做事。


    那天劍令便是執劍堂的集結信號。


    隻要執劍堂的何傑師兄看見天劍令,必然會知曉城中所發生的事情,從而現身幫助白澤從泥沼裏脫身。


    可蘇問現在擔心的是,萬一何傑不在郡城呢?


    如今護城大陣開啟,裏麵的人出不去,外麵的人進不來。這可不是成了一個巨大的甕,而白澤,已然成了這甕中的老鱉。


    蘇問在長街上疾走,已經是第三波夜巡隊伍在他身邊奔過。那些披堅執銳的甲士氣勢洶洶,仿佛奔赴戰場一般,臉色一個比一個嚴肅。


    仿佛在滿城搜查什麽人。


    蘇問心裏方才生起這個想法,立馬察覺到他背後,有人在暗處盯梢。少年不動聲色,左手持乾坤扇,右手在寬袖裏悄悄掐了個訣,體內真氣順勢而動。


    蘇問最擅長的,便是風遁之術。


    而他所擅長的術法裏,恰好有一門名為“聽風吟”的風遁,可以借助四方之風,將附近的聲音全都吹到耳邊,就如同《九州異聞錄》裏記載的神人“順風耳”一般。


    “聽風吟。”蘇問暗中施展術法。


    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腳步極輕,氣息微弱。若非蘇問自幼便對聽牆根這事兒十分上勁,順帶著對聽風吟這一門術法格外用心,眼下還真察覺不了暗處的盯梢。


    “他娘的。”蘇問心思百轉,“眼下是出不了城了。如果我跟白澤所料不錯,這局裏的走棋人有他一份,想來這些人多半就是他派來的。”


    蘇問決定把人引出來。


    他深知如此必然會置自己於危險當中,可如果真的是他,那麽這件事背後牽扯到的勢力,就大了。


    蘇問澄澈的眼底染上不可察覺的殺氣。


    “柳青啊柳青,可別讓我失望。”蘇問閃身鑽進暗巷,提起真氣,迅速移動起來,“這一局既然開始,就徹底見個分曉吧。”


    不死不休。


    蘇問想起當初在雲海仙門,趙威遠在白澤奪得山門大會魁首時,突然出來挑事,和白澤在齊雲峰發生衝突。


    那會兒幸虧有陳豐出麵調停。


    彼時蘇問和白澤遠算不上對付,自然對此事全不上心。


    可後來在天香閣,趙威遠再度找上門來,自稱是為柳青打抱不平,可實則還是針對白澤,想給他一個下馬威。


    那一場紛亂,鬧到最後,直把執法堂堂主陸沉給逼了出來,不得不插手,將所有人都抓到了斷罪峰。


    彼時蘇問因為白澤與薑維的親近,嘴上不說,可心裏到底是已經對白澤的事情稍微上了那麽點心了。


    柳青絕對有問題。


    蘇問如此說與薑維。


    而薑維派遣暗衛阿福暗中調查,不出意料,趙威遠處處針對白澤,果然是受到了柳青的挑撥。


    最開始趙威遠找到白澤,也是柳青放的消息——山門大會魁首白澤,來自燕國南域,乃是大公趙盾手下悍將,人稱“鬼將軍”。


    趙威遠身為燕國皇子,哪裏能容忍趙盾把他視為己物的燕國疆土,以虎牢關為分界線,一分為二?


    於是這位燕國皇子千方百計擺置白澤,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看起來趙威遠是在找白澤麻煩,實則是在拿白澤出氣,宣泄他本該加在王叔趙盾身上的怒火。


    身後有勁風襲來。


    蘇問在暗巷裏露出陰惻惻的微笑。


    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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