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蕭和陳情並沒有待多久,第二天就告別眾人離開平安鎮。裴果果吵著鬧著,非要跟著一起,林蕭被磨得沒脾氣,隻好帶上她和大黃。


    臨行前,林蕭特意叫來白澤,囑咐道:“平日修行切不可懈怠。”


    “嗯,二師兄放心,我知曉。”白澤說道。


    林蕭看著白澤,似乎想說什麽,卻最終什麽都沒說,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帶著一行人離開平安鎮。


    林蕭前腳剛走,後腳風翎兒就回來了。


    這下好了,風翎兒一回來,餘幼薇就被看得死死的,白澤一連幾天都跟她說不上一句話,可把他憋壞了。


    這幾天,每天夜裏,龍叔都要找他練劍。


    白澤跟著虛心學習,短短幾天,對《黃龍劍經》的領悟,的確有所精進。


    那日侯府之亂,白澤不告而別,薑維後來才回到平安鎮,卻對此事絕口不提,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他不提,白澤自然也不多說,兩人就這麽心照不宣,將這事兒得過且過了。


    正當幾個人閑得慌時,蘇問突然跑來了平安鎮。


    不僅是他,夢蝶峰的唐知之也被蘇問給拐了過來。


    這下白澤樂了。


    前幾天薑維剛看完他的笑話,所謂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這不,終於輪到他翻身做主人,開始看薑維和唐知之的好戲了。


    要不是人都在場,白澤恨不得抱住蘇問轉圈圈,大喊一聲:“幹得漂亮”!


    悅來客棧又熱鬧起來。


    原因無他,白澤和蘇問一直都不對付。每天兩人一碰麵,就那是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大有擼起袖子幹一架的架勢。


    這天夜裏,白澤和龍叔照例學劍,結束之後龍叔徑直走開,白澤百無聊奈,就枕著墨玉躺在客棧屋頂看星星。


    銀河浩蕩,朗月當空,令他忍不住詩興大發。


    “晨鍾暮鼓,歲月何偷?


    逝水迢迢,年華可休?


    銀漢星渡,林間木秀。


    閶闔冥冥,春蕾終舊。”


    少年枕劍吟詩,絲毫不察有人踏月而來,就在屋頂的另一邊,悄悄地看著他。


    “鬆崗勁吹,何謂無有?


    薔薇湮滅,猛虎回頭。


    如煙如海,紫海泛舟。


    青天攬月,人間仙留!”


    餘幼薇靜靜聽著,白澤這才發現有人前來,側首一看,卻見是餘幼薇,當下欣喜道:“你怎麽來啦?”


    “被公子的才華引來的。”餘幼薇輕笑起來,走到白澤身邊,捋了捋留仙裙擺,坐在少年身旁,乖乖巧巧的,“青天攬月,人間仙留。倒是好詩,讓我想起李牧之的那首詩。”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兩人同時開口,相視一眼,都是笑了起來。


    “公子有劍仙之誌?”餘幼薇好奇地問他。


    “很小的時候,我就立誌要成為九州新的劍仙。”白澤笑道,可笑著笑著,神情就落寞起來,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人,沉聲,“那時候其實我並不清楚劍仙二字意味著什麽,隻知曉劍仙是這九州最厲害的劍修。我一直聽人說我師尊很厲害,有一天我就告訴他,我說老頭子,我總有一天要在劍道上超過你。”


    餘幼薇安靜地聽著。


    “我師父很不屑,對我說就你?”白澤又笑,可笑意不見眼底,“我不服氣,理直氣壯,對他說怎麽啦老頭子,你看不起我?他隻是笑,對我說老子是天下第二,要想超過老子,你小子還差點功夫。”


    餘幼薇噗嗤一笑,“劍皇前輩很有趣。”


    “我就不信啦。”白澤說道,“我說老頭子你吹什麽牛皮,就你也能算是天下第二?天下第二整天帶著小爺偷人家地裏的蘿卜啃,被主人家的狼狗追得跑出三裏地?草鞋都跑沒了!”


    餘幼薇咯咯直笑,好奇地問:“你們為什麽要偷人家地裏的蘿卜呀?”


    “餓唄!”白澤瞅了她一眼,“我可不像你,小時候錦衣玉食的。我小時候跟我師父天天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餓狠了別說去偷人家地裏的蘿卜啃,樹皮我也啃過。那時候慘的,混得連乞丐都不如。”


    餘幼薇的目光忽然落寞起來。


    “你怎麽就這麽肯定,我小時候就錦衣玉食了呢?”餘幼薇問他。


    “你看我。”白澤伸出雙手,掌心滿是粗繭,“你別看我沒多黑,那跟我的體質有關係。每到夏天我都曬得跟黑狗一樣,冬天就能白起來。可就是這樣,我的膚色也是偏小麥色的。你不一樣,你那雙手能捏出水來,皮膚白得像玉,小時候哪能吃過苦?”


    “你說是就是吧。”餘幼薇輕笑,又問他,“後來呢?”


    “後來我就跟他打賭,我說老頭子你等著,等我長大了,你就是天下第三。我師父哈哈大笑,拍了拍我的頭,說那他也是天下第一。”白澤笑道,“我不服氣,問他我是天下第一,你怎麽也是天下第一?老頭子隻是笑,說因為天下第一是他教出來的啊。”


    “劍皇前輩是位令人敬佩的人。”餘幼薇說,“你能遇見他,真好。”


    “嗯。”白澤說道,看著漫天星河,“他是頂好頂好的人。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我沒爹沒娘,老頭子對我說全村的人在我還是個小娃娃時,就死完了。”


    “怎麽回事?”餘幼薇輕聲詢問。


    “厲天行。”白澤說道,“南域魔亂裏的那個大魔頭,就是他殺了慕聖村除了我之外所有的人。”


    餘幼薇心裏一顫。


    “他真該死。”白澤說,“如果不是他,我師父也不會離我而去。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


    “一定還活著。”餘幼薇握著少年粗糲的手掌,輕輕捏了捏,安慰他,“你師父可是天下第二呀,一定還活著的。”


    “可他早就不是了啊。”白澤歎了口氣,“北境第一他都排不上啦,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劍皇了。”


    餘幼薇沉默不語。


    “可在我心裏,他永遠是天下第一。”白澤笑了笑,“薔薇湮滅,猛虎回頭。青天攬月,人間仙留。其實我說的就是他。老頭子其實真的很愛陳蒹葭。雖然我從來沒見過她,我不知道她是什麽樣子。可每一次師父做噩夢,夢裏喊的名字,都是她。”


    餘幼薇的手微微抽緊。


    “白澤。”女孩忽然叫她。


    “嗯?”白澤看向餘幼薇,月光傾瀉一地,在她身上籠罩了一層薄薄的紗,美得像天宮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如果有一天,你忽然發現我很壞,你會不會殺了我呢?”餘幼薇問他,仰臉看著壓抑的夜空,“就像你師父殺了陳蒹葭一樣,也殺了我。”


    白澤愕然。


    餘幼薇半晌聽不到回應,笑得有些苦澀。


    “是我胡亂……”她話說一半,就被白澤打斷。


    “人不是他殺的。”白澤固執地說,“即使全天下人都這麽說,我也相信,老頭子絕對不會殺她。”


    “為什麽呢?”餘幼薇愣愣地看著白澤。


    “他若是殺人,中州的那位劍魔段天涯早就死了。”白澤說道,“可他還活著,不是嗎?而且我一直都知道,師父要去仙山找不死草。傳說這種草能讓死人複生。他一直都想讓陳蒹葭活過來的。”


    “那你呢?”餘幼薇問他,看著少年的眼睛,“如果你發現我其實很壞,你會殺了我嗎?”


    “有多壞?”白澤問她,“殺人放火?”


    餘幼薇不說話。


    白澤摟住她的腰,將少女放倒,躺在自己懷裏。


    餘幼薇乖巧地趴在少年的胸膛上,聽著他強勁的心跳,咚咚,咚咚。


    “不會的。”白澤看著滿天繁星,對她說。


    “可我希望你會……”餘幼薇溫聲說。


    白澤捂住少女的嘴巴,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我說了,不會。你要是很壞,我就把你從九幽裏拽出來。你不出來我就把你的腿打斷,拖出來,然後把你拴在我身邊,讓你一輩子都離不開我。”


    餘幼薇笑了起來,看著白澤的眼睛,伸手捧住少年的臉頰,調皮地捏了起來。


    白澤鬆開手,又把女孩抱在懷裏。


    “那和你比起來,好像是你更壞。”餘幼薇癡笑,枕著少年的胳膊,笑盈盈的,“你要是把妾身的腿打斷,以後我就走不了路啦。”


    “我抱著你。”白澤說。


    “也穿不了好看的裙子啦。”餘幼薇又說。


    “那我就把你的腿再接上。”白澤笑。


    “所以你隻是貪圖妾身的美色咯?”餘幼薇嬉笑道,用小腿輕輕蹭了蹭少年的大腿,“最喜歡的地方,是妾身的腿嗎?”


    “哪裏我都喜歡。”白澤聲音暗啞。


    “那公子最喜歡妾身哪裏呢?”餘幼薇固執地問。


    白澤又捂住女孩的嘴巴,在她耳邊說:“餘幼薇,別在我身邊自稱妾身……”


    少女好奇地瞅著身邊的少年。


    “因為我會當真的。”白澤笑,目光沉得像是噬人的深淵,“也會把持不住的。”


    女孩眯眼笑,故意伸出舌尖,輕輕舔了舔白澤的掌心。


    白澤渾身頓時繃緊。


    餘幼薇趁機扒開白澤的手掌,還是笑,妖精一樣,在他耳邊溫聲說:“那你,是最喜歡本姑娘自稱妾身時的聲音嗎?”


    白澤深吸一口氣,終於投降了。


    “嗯。”他認命般點了點頭,體內的先天純陽真氣已經沸騰起來,燒得他幾欲瘋魔。


    “那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可以稱自己妾身嗎?”餘幼薇並不打算放過白澤。


    “好。”白澤倒吸一口涼氣。


    “那你怎麽稱呼我呢?”餘幼薇問他。


    “你說呢?”白澤反問。


    “就叫我幼微吧。”女孩眉眼溫柔,“我喜歡公子這麽叫我,很好聽。”


    ……


    這一夜,白澤終於意識到,原來是他低估了餘幼薇的道行。


    妖精磨起人來,是要命的。


    他從未如此迫切地想要立刻,馬上煉成《純陽真經》第三層,結出元嬰。


    因為白澤知道,隻有那時候,他才能真正地讓這隻妖精對他服服帖帖,再也不敢興風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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