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氣爆發,將天地都遮住了,明明是白晝,卻好像黑夜降臨。


    “如此海量的魔氣源源不斷,恐怕厲天行手中坐定了,有魔道聖兵。”謝玄語氣沉重,說。


    靈器分階,天地玄黃。


    魔兵也是如此。


    聖兵,那都是摸到天階門檻的逆天兵器,往往伴生器靈,有自己的意識,且威力之大,能輕易毀滅一座城。


    剛才取得小勝的虎牢軍看到魔氣遮天蔽日,全都高興不起來了,一個個臉色難看。


    可有人高興。


    白澤感覺到懷裏的青鱗又開始躁動起來,不停地扭動她的小身板,仿佛單身了八十年的老漢突然搖身一變,妻妾成群,不知從哪一位下手。


    白澤驚疑不定。


    當初渭城之戰,青鱗口吞海量魔氣,一腦袋撞飛先軫的一幕,還在腦海裏久久不能褪去。


    白澤想起當初在溫泉穀那死去千年的玄蛇頭顱裏,取出青鱗時的畫麵。


    當初白澤以為那是魂石,一直到後來青鱗在魂石裏現身,他才意識到那不是魂石。


    那是蛇卵。


    藏靈山頂,玄蛇望月的震撼一幕白澤還清楚地記得。這小家夥,生吞魔氣卻好像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她的身份,究竟?


    “快看!”葉軒驚叫一聲。


    他是應該驚叫,因為城頭上所有人都在他驚叫之後倒吸一口涼氣。


    因為倒塌下去的兩架雲梯裏,兩萬魔兵一個接一個,在虎牢關關門下,拚成了一個巨人。


    真的是巨人。


    一個黑色的,魔氣森森的巨人。


    白澤目瞪口呆。


    那黑色的巨人從地上爬了起來,不斷有人從巨人身上掉下去,也不斷有人從地上爬上巨人的肩膀。


    “無量天尊!”冒牌的吳連江眼睛都瞪直了,看著那巨人站了起來,與虎牢關平齊。


    巨大的,猩紅的魔眼,像是兩個劇烈燃燒的火塘,在關外森森地盯著城頭上的所有人。


    白澤隻覺得背後都是冷汗。


    “嗷!!——”


    巨人大吼一聲,一步踏出,已經到了虎牢關十五丈高的城牆邊。


    “這才是開始。”先軫說,“北境第一雄關?嗬嗬,破關,本將隻需要三天。”


    謝玄想要動手,可有一道氣息鎖定了他,他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此刻,還不是絕殺的時刻。


    可謝玄也知道,他低估了先軫。


    如此下去,恐怕要不了八天,三天時間,虎牢關就已經岌岌可危了。


    “河陽軍出征,迫在眉睫。”謝玄回頭看了一眼,那裏沒有人在,可他卻知道,消息已經被他傳了出去。


    ……


    與此同時,河陽城。


    商會,書房。


    餘幼薇在和蓑衣劍客下棋,可看她的情態,多少有點心不在焉。


    “嘰嘰。”就在這時,朱厭突然從筆筒裏鑽了出來,蹦上兩人之間的棋盤,獸瞳氤氳,然後又恢複清明。


    卻不見獸態。


    是人態。


    “張威?”餘幼薇問,叫的是獨山王的名字。


    “嗯。”朱厭點頭,開口道:“那封信,送出去吧。”


    “現在?”餘幼薇一愣。


    “對。”朱厭說,“先軫的二十萬大軍已經兵臨城下,今天清晨發起進攻,虎牢軍已經有點吃不消了。”


    “這麽弱?”餘幼薇錯愕道。


    “先軫的能力,超乎我們的預料。”朱厭說,“戰場就是這樣,瞬息萬變。把信送出去,那是謝玄早就準備好的,把它交給陶弘景,接下來怎麽辦,他會知道的。”


    “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餘幼薇說,遲疑道,“我想知道,當初我們跟厲天行合作,放先軫六萬大軍出山,做戲讓大軍隻出了五萬,另外一萬折損在獨山當中。”


    “你那邊,也有大批的魔獸因此成為行屍走肉。”餘幼薇接著說,“原本的計劃,是打通邯鄲方麵,讓何宗正和趙盾兩敗俱傷,先軫出山,收拾殘局,再揮師北上,幹掉邯鄲方麵的王朗。”


    “如今雖然和計劃出入很多,可南域畢竟隻剩下河陽城還能看,軍事實力也算是崩盤了。先軫和虎牢關鉚上,虎牢關破,王朗也得交代。”


    “計劃偏差,可結果差不多。”餘幼薇說,“我還能理解。可如今,你在虎牢關湊什麽熱鬧?”


    “邯鄲已經搞定。”朱厭說,“虎牢關也是我們的,這點不用擔心。至於你說的不能理解,嗬嗬,不必擔心。局勢仍在王的掌握之中。”


    “那你這是在玩哪出?”餘幼薇頗為好奇。


    “因為謝玄啊。”朱厭說,“與其讓他一個人當那個一劍平魔亂的英雄,我們為何不當呢?”


    “明白了。”餘幼薇恍然,“厲天行在南域翻天覆地,計劃中他殺夠了人,將化血魔功練到極致,自然會拋棄先軫。屆時即使王朗南下,平了魔兵之亂,虎牢關也會被我們輕易拿到手。”


    “可到時候,我們就是竊取天下的惡人,陰謀者。”朱厭笑了,“而反過來,我們拋棄厲天行,幫謝玄。”


    “我們就是除魔衛道的英雄,是正義的一方。”餘幼薇笑了起來,“功成之後,再謀取虎牢關,和最初計劃裏的結果,確實也相差無幾。”


    “正是如此。”朱厭點頭。


    “那麽如今的計劃裏,王朗,趙盾,慕隨風,還有突然出現的變故,謝玄,都要死嗎?”餘幼薇忽然問。


    “大約是死不了。”朱厭說,“我們的布局,旁人可能看不清,可謝玄不同。我想他多半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否則也不會把陶弘景那個老妖怪千裏迢迢從天柱山弄到南域來。”


    “可他們不死,南域縱使被先軫攪得天翻地覆,又當如何?”餘幼薇說,“不還是照樣在他們手裏,幾十年後,對我們終究還是個威脅。”


    “局勢不同了。”朱厭說,意味深長,“在王的下一步棋裏,這些人,都是戰爭中起到一個緩衝作用。”


    “北境,又要重現七十年前的國戰之局了嗎?”餘幼薇問。


    “恐怕是的。”朱厭說,“而且已經在醞釀了。很快,新的戰爭,將在宋國和鄭國之間開始。宋之問,是個好棋子。”


    “男人之間的算計和戰爭,你們玩得開心就好。”餘幼薇站了起來,整理身上的襦裙,莞爾一笑,“我要去送信了,給那位天柱山的大宗師,陶弘景。”


    朱厭點點頭,獸瞳重新陷入氤氳。


    這一次,是獸的情態。


    不是人。


    “唉,天下大亂了呢。”書房裏,餘幼薇撇下一半的棋局,出了房門。


    蓑衣劍客落了最後一子。


    ……


    虎牢關。


    “來了!”冒牌將軍吳連江大叫一聲。


    隻見巨人怒吼之後,揚起巨大的手臂,狠狠地向虎牢關城頭掃了過來。


    “呼!!——”


    巨人手臂之上,亡者彼此糾纏在一起,以雷霆萬鈞之勢掃蕩城頭。


    大批虎牢軍被手臂撞飛出去,有的當場斃命,有的被掃下城頭,活活摔死。


    三軍震恐!


    “妖魔,且吃我一劍!”吳連江披著戰甲衝向那橫掃而來的手臂,一劍斬了出去。


    劍氣縱橫而出,手臂應聲而斷!


    巨人失去平衡,一頭栽向虎牢關。


    一道氣勁從後方奔來,越過眾人,迎麵打穿巨人的胸膛!


    “!!!”白澤側目,猛然回頭。隻見一道飄然的白色身影不知何時,站在了關內最高的瞭望塔上,麵容平凡,可身上的氣勢卻如山嶽一般令人仰望。


    獨山王,張威。


    巨人攔腰折斷。


    胸膛以上撲倒在虎牢關城頭,密密麻麻的亡者大軍像潮水一樣撲上城頭。


    巨人上半身解體,重新化作魔兵。


    下半身向後倒去,隻聽砰的一聲巨響。


    撲入城頭的亡者足有五千之眾。


    數不清的死人從城頭撲進關內,湧進甕城,有的直接摔得站不起來,可更多的,還是頑強地爬了起來!


    城樓。


    虎牢軍頃刻之間陷入死戰。


    更有瞬間衝散十五人軍陣的亡者之師,張牙舞爪地奔向城樓,密密麻麻擠滿了城頭五丈寬的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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