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弘景看到那一百二十八飛劍環繞在白澤周身時,已經知曉,那少年頓悟後打坐七天,天玄劍陣,成了。


    二十三天。


    陶弘景不知該仰天大笑,還是掩麵哭泣。他不知該為自己的學生感到驕傲,還是為自己資質平平感到悲哀。


    “去!”白澤右手作劍指,點向山穀東方的雪峰。


    那是二十三天前,陶弘景帶他飛離河陽城,來到獨山的落腳地。


    一百二十八飛劍一把接著一把,青龍劍氣縱橫而出,劍鳴聲從這一刻起達到頂峰。


    這才是真正的一劍青龍。


    天玄劍陣下,一百二十八飛劍,每一把劍都帶著青龍劍氣,扭曲旋轉在一起,仿佛一條青龍逆天而起。


    和二十三天前的一劍青龍比起來,那簡直就是龍與蛇的對比。


    “轟!!——”


    群劍衝天而起,向著遠處的雪峰飛去。白澤的臉色又白了三分,體內先天純陽真氣迅速被抽離。


    九重天的氣海,刹那間麵積減少三分之一。可白澤滿不在乎,他隻想看這一劍的威力。


    青龍衝天而起,速度奇快。


    眨眼之間,劍陣群劍已經飛到了那雪峰之上,轟然與那潔白雪峰撞在一起。


    一瞬間,轟隆巨響!


    隻見雪峰崩裂,青龍鑽進山體,縱橫交錯的劍氣在刹那之間,將雪峰衝個粉碎!


    巨大的衝擊力引發雪崩。


    遠遠望去,隻見青龍隱入雪峰,那雪峰生生被削平,大麵積雪崩像是一道白色的狂狼,自山頂褪下,狂奔至山腳。


    地動山搖!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陶弘景仰天長歎,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隱藏在邋遢的須發之間,那雙深邃如星河的眼睛爆發出攝人的精光。


    一劍青龍平雪峰。


    白澤靜靜站著,看漫天大雪被那猙獰的青龍撕開缺口,有很快彌補。


    少年背後的劍陣緩緩消失。


    他伸手一召,一道青光從北削平的雪峰廢墟裏飛了過來,回到白澤手中。


    那青光,正是青霜劍。


    “成了。”白澤輕聲說,語氣聽不出悲喜。隻是這一瞬間,他明顯感覺到,體內僅剩的三分之二先天純陽真氣,更濃鬱了。


    《純陽真經》第二重金丹期,快了。


    也是這時,白澤明白了“劍仙一劍可擋百萬師”那句話的意思。


    如果當初渭城之戰,他有此能耐。先軫的六千死靈騎兵,很有可能,就過不了正陽門那一關。


    劍陣之法,驚天地、泣鬼神。


    這才是一百二十八劍。


    白澤回頭看了那老者一眼,問他:“老師,我這一劍,如何?”


    “不差。”陶弘景說。


    白澤高興地笑了起來。


    準生眼裏的不差,那就是對他實力的認可。白澤隻覺魂海通明,握拳之間,絲毫沒有真氣奔逸的疲憊。


    他隻覺得興奮。


    這一招,足以讓他在知微境橫著走,堪稱小無敵。


    如果有對手,那絕對是中州名門的天驕。而放眼北境,恐怕他是名副其實的至尊之下,強無敵。


    三流高手的位置,白澤一屁股坐穩了。若能生死關頭激發龍魂之力,恐怕便是至尊,白澤也能在他手下走三招。


    而他此時,還是知微前期的修為。


    知微後期的紫府,他還未修行。


    “是時候著手修行紫府了。”白澤心說,“煉體之法,也要提上日程。否則危急關頭,龍魂蘇醒,我的身體,可受不了如此狂暴的衝擊。”


    身體就像一個容器。


    魂力就像容器裏的水。


    水壓太大,容器就會龜裂。


    “進山已經二十三天了。”陶弘景說,“如今天玄劍陣你也算是入了門,準備出山吧。”


    “好。”白澤點頭。


    陶弘景抓起白澤,衝天而起。


    莽莽獨山就在腳下。


    “老師,天柱山有什麽大乘的煉體之法嗎?”白澤跟著陶弘景禦氣飛行,問他,“我總覺得彼岸三道天門打開,我的內腑、血肉都被洗練過,骨骼也成為玉骨。身體力量也達到了九鼎之力,可還是感覺身體力量不夠。”


    “哦,竟有此事?”陶弘景不疑有他,想了想,說:“那大概是你體內先天真氣和純陽真氣匯合後,丹田苦海真氣太過剛猛,遠超你的身體強度,所以你才會有這種感覺。”


    白澤點頭。


    先天純陽真氣的淳厚,可以說同階修士,放眼整個九州,白澤都能排進前十。


    如果當初修煉的是謝玄的《太乙紫薇錄》,恐怕他真氣之渾厚,登頂九州知微第一都是十拿九穩。


    “放眼九州,煉體之法,儒釋道三家,儒道倒是一般,佛門煉體之法可以說是九州頂峰。”陶弘景說,“道門講究真氣和對天道的領悟,儒門觀天地之勢,也隻有佛門,才對肉體的磨煉十分重視。”


    “這個我倒是聽師傅提起過。”白澤說,“傳說佛門高僧,圓寂之後焚燒肉體,可在烈火中誕生佛骨舍利。佛骨舍利之堅硬,傳說可與天階準仙器抗衡。”


    “這個傳說倒是不假。”陶弘景點頭,對白澤說,“你要說天柱山的煉體之法,老夫看來,倒是平平無奇。老夫早年倒是得了一番機緣,曾入西域佛國,得了一本《龍象功》,是佛門上乘煉體之法。”


    白澤一聽,來了精神。


    “那時我對此倒是不甚在意。老夫看來,道門修士,把握天道十九便已足夠,煉體之流,是佛門的手段。”陶弘景說,“可後來中州名門有一次與南疆十萬大山的妖族聖人起了衝突,雙方混戰,當時老夫也參與其中。”


    “那一戰極其慘烈。”陶弘景回憶,“道門修士死傷數以萬計,很多都是能躋身一流的高手。那時候我才恍然發現,單論悟道修為,道門或許是九州第一。可若是遇到同等階的妖族修士,因為他們的肉身極其強悍,道門修士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白澤聽著。


    “我意識到肉身力量的重要性,於是在那時候開始修煉《龍象功》。”陶弘景說,“不過當初我在西域佛門得到這煉體之法時,這功法並非完本,而是殘卷。這麽多年過去,我也沒有想著去把《龍象功》收集完全。你要煉體,我倒是可以教你。眼下你的境界,這功法你修煉起來,倒是上乘。天地玄黃四個等級排起來,這功法雖是殘卷,可也能勉強排到地階。”


    “和我修煉的《純陽真經》品階相同,也是地階上品功法?”白澤問。


    “若是完本,定是上品。”陶弘景說,“可是殘卷嘛,大概隻能算是下品。”


    “我如今隻不過是知微境界,隻能算是三流。地階下品,也足夠我用了。”白澤倒是不貪心,如是說道。


    “那好,待你我返回河陽,你來找我,我傳你《龍象功》煉體之法。”陶弘景聞言說道。


    “好!”白澤點頭。


    說話間,兩人已經出了獨山。


    白澤禦空飛行,看見腳下一派死寂的樂風鎮,不覺感歎。


    第一次進獨山,他在小鎮與歐陽木相遇。那時候的樂風鎮還是生機向榮。可先軫的大軍出山時,這裏是鬼卒軍隊第一個抵達的地方。


    一夜之間,樂風鎮生機斷絕。


    如今看來,小鎮一片廢墟,被大雪覆蓋,已經是滿目蒼夷。


    這一戰,不知何時結束。


    白澤想起渭城的十萬鬼卒,也不知進山二十三天,南域的戰況又當如何了。


    先軫的大軍出現得莫名其妙,南域局勢也是詭異得緊。七十年前國戰第一名將衝出獨山,他的目標,應該遠不止攻下渭城那麽簡單。


    那個已經死去七十年的男人,究竟想做什麽?


    令人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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