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陽偏西,照射寰宇。白澤與慕輕靈鮮衣怒馬,奔過小鎮大道,如果他們所乘靈鹿能被稱為怒馬的話。


    不過平心而論,近丈高的九色靈鹿,確實比北境大周名馬汗血寶馬還要威風。


    小鎮南門,兩人同乘靈鹿,如風一般橫衝直撞,在小鎮居民驚為天人的眼神中直奔石門而去。


    “爹爹,好漂亮的鹿!”街道邊,一個羊角辮女孩拉著中年男人的衣袖,憧憬地看著鹿背上的少年少女,“鹿上的哥哥姐姐,是故事裏的神仙嗎?”


    中年男人也覺得白澤和慕輕靈相貌不凡,不過仙人肯定稱不上,大概是初入江湖的世家子弟,一個白衣佩劍,英氣逼人,一個紅衣似火,嬌嬈可愛,摸摸女兒的頭,說:“大概是吧。”


    鎮道行人稀疏,靈鹿穿過鎮門的瞬間,殺氣突然在背後騰騰生起。蟄伏多時的殺手屏息凝神,就在兩人穿過鎮門的刹那,以為小鎮沒有危險,精神最放鬆的時候,在鎮道兩旁的瓦房頂現身,黑衣蒙麵,十二勁弩一齊發射。


    勁弩是大燕最強勁的長臂弩,能一刻不停,連射六根短箭。弩臂是燕國南域七城渭城出產的最好的弩臂,選自十年方長一寸的黃楊木,木質韌性能挑千斤重石,做成弩臂,端是恐怖無比,一箭可射六百步!


    弩箭水潑似的從背後襲來,七十二根短箭在天光下閃爍著凜冽的鐵色。可靈鹿的靈覺何等可怕?早在白澤靠近石門的那一刻,靈鹿就已經靈魂對話,告訴白澤有埋伏。


    “靈盾護體。”慕輕靈聽見背後驚悚的破風聲,玄青靈盾早已準備多時,眨眼間已經張開,擋在兩人背後,將一波弩箭順利擋下。


    擦著兩人身邊飛過的弩箭成排成排地釘入鎮道青石板中,入石一指深,青石崩碎如蛛網,箭尾震顫,發出滲人的嗡嗡聲。


    慕輕靈倒吸一口涼氣,如果不是靈鹿早先預警,恐怕這突如其來的一波暗箭,已經將兩人射成刺蝟,頃刻間身死道消!


    十二名黑衣殺手跳了下來,小鎮稀疏的人群早已被突如其來的殺機嚇得亡命逃竄,到處都是驚恐的尖叫。


    殺手換弩,又是一波弩箭準備潑過去。這長臂弩射程六百步,他們倒是沒有急著動手。


    “啾!”九色鹿叫了一聲。


    白澤臉色一沉,隻見正前三十步,又是十人黑衣蒙麵,從匍匐的地麵上一把掀開偽裝,站了起來,分列兩側,兩波箭雨劈麵而來!


    一張大網被四人扯了起來,擋在鎮道中央。人還是黑衣蒙麵,網是鎖妖鎮靈網,通體漆黑,滿是邪氣。


    二十六名殺手,全部現身。


    背後最先現身的十二黑衣射出了第二波弩箭,七十二根,水潑而來。


    四個抄網的殺手抽刀,奔了過來。


    “鹿兄!”白澤大喊一聲。


    “啾!”九色鹿渾身光澤一遍,發動翡翠,契約白澤眉心山鬼印,頓時白澤體內真氣暴漲,直衝三關,再入彼岸。


    三波弩箭激射而來。


    “禦劍分身!”慕輕靈翠煙脫手,氣禦長劍,一劍分七劍,組成一個大圓,旋轉起來,擋住左側弩箭。


    玄青靈盾與背後一波弩箭再度相撞,這個硬抗半步尊者一擊的靈盾終於發出一聲悲鳴,在第二波弩箭齊射的巨大衝擊力下,出現了整整六十四道裂紋,然後砰然解體,喪失靈性,掉落在地。


    “玄玉掌!”白澤使出半步劍仙王之渙絕技,玄玉一掌,氣勁狂掃而出,將右側弩箭震飛出去,其中兩根原路返回,生生反殺一名黑衣殺手。


    背後靈盾突然碎裂,兩根弩箭硬是差點貫穿白澤的肩膀。還好一氣上三關,體內純陽真氣護體,愣是以身體卡住弩箭沒能穿透肩膀。


    “哼。”白澤悶哼一聲。


    第二波弩箭完了,十二殺手背後抽刀,殺了過來。前方巨網已經兜了過來,兩側殺手第二波弩箭準備發射。


    “我看誰能擋我?!”白澤怒吼一聲,提氣上玄庭,上劍凝意,“劍一,瀑布!”


    黃山出鞘,縱橫氣劍奔騰而出,猛衝鎮靈鎖妖網,將那詭異巨網愣是劈得拽著四名殺手倒飛出去。


    九色鹿四蹄如飛,一鼓作氣,想要衝過。這時,兩側弩箭再射,弦驚冷風,短箭潑頭而來。


    慕輕靈剛要有動作,白澤卻將黃山入鞘,真氣一沉,眉眼落星河,“道門氣鍾!”


    咚!


    純白氣鍾現身,籠罩兩人一鹿,與弩箭正麵撞擊。密密麻麻十數根弩箭紮穿氣鍾,被慕輕靈劍陣擋了下來。


    這道門氣鍾,乃是白澤化佛門絕學金鍾罩而來,方才施展,威力有限,可能硬抗長臂弩十步以內的勁箭,已是恐怖。


    九色靈鹿一身翡翠綠光,風馳電掣,一躍五丈,飛過鎮靈鎖妖網的封鎖,衝出包圍。


    白澤反手拔掉背後弩箭,慕輕靈隻聽又一聲悶哼,兩人已經被九色鹿帶出十丈餘,身後殺手再怎麽也追不上了。


    “你受傷了?”慕輕靈聞見血腥味,有些擔憂白澤的傷勢。


    “無礙。”白澤笑道,“河陽城不過四十裏路,馬上就到。這應該是最後一波截殺,再動手,就已經殺到你家門口了。”


    翡翠綠光逐漸消退,白澤目露疲憊。九色鹿狂奔不止,仿佛不知疲憊。一口氣趕了二十裏路,白澤忽然聽見遠處傳來轟隆的馬蹄聲,整齊劃一,隱隱大地都在發抖。


    這是通往河陽城的官道,野曠天低樹,風寒氣迫人。慕輕靈回頭看了白澤一眼,兩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我說郡主,南域世家,應該還沒囂張到帶兵直闖河陽官路來截殺你吧?”白澤半開玩笑。


    慕輕靈卻笑不出來。


    片刻之間,前路煙塵滾滾而來。未幾,八百輕騎被當先一魁梧猛將帶領,出現在兩人視線當中。


    慕輕靈定睛一看,叫了一聲,高興道:“是陳登!我爹爹的副將,我們的人!”


    白澤一聽,頓時鬆了口氣。拍了拍九色鹿的脖子,靈鹿乖巧地停下。白澤放眼望去,銀甲如潮,戰馬就是戰馬,狂奔之間,聲勢浩大,帶著一片金屬的顏色,看得白澤熱血沸騰。


    這就是二十年前,縱橫燕國四境無敵的銀甲軍。


    陳登衝鋒在前,八百輕騎緊隨其後,陣型整齊劃一,彰顯昔日大燕最強勁旅的實力。


    陳登也發現了白澤和慕輕靈,當下大喜過望,猛夾馬腹,胯下烏黑駿馬長嘶一聲,速度再快,迅速衝到兩人麵前,勒馬抱拳,“郡主!將軍有令,命末將前去獨山接應,沒成想半路竟遇見郡主!看到郡主平安無事,末將就放心了。”


    “陳將軍,備馬,隨我速回河陽!”慕輕靈從靈鹿上跳了下去,說。


    白澤看那陳登,那武將正值壯年,生得孔武有力,一眼看去,竟有九尺高,手中一杆大戟少說也重逾三百斤。


    白澤在看陳登,陳登也在看白澤。他當然不認識白澤,可出發前已經聽人說起,郡主在獨山被杜家雲遊江湖突然回歸的二當家杜明追殺,是一少年在他手中救走慕輕靈。


    杜明的實力,陳登自然清楚。十年前,那家夥已經是知微境界,十年後,他實力之強,居然能被一苦海少年在手裏救人,這少年來曆,恐怕不簡單。


    “來人,為郡主備馬!”陳登大喊,身後立刻有騎兵下馬,將坐下軍馬交給慕輕靈。


    慕輕靈翻身上馬。


    陳登看著白澤胯下九色靈鹿,抱拳道:“這位小兄弟,敢問尊姓大名?”


    “陳將軍有禮。”白澤也抱拳,“稱不上尊姓大名,白玉無瑕的白,澤被天下的澤。”


    “好一個白玉無瑕!”陳登哈哈大笑,甕聲甕氣,“白澤兄弟,你救了郡主,自然是我河陽城貴客,還請隨我一同回城,將軍必有重謝!”


    “好說。”白澤就屬於那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杜府敢對慕輕靈動手,河陽城免不了要變天,以慕隨風護短的性子,必然要馬踏杜府。


    “郡主,白兄弟,請!”陳登當先開道,八百輕騎分列兩邊,慕輕靈和白澤緊隨其後,在一眾銀甲騎兵中穿行而過。


    白澤意氣風發,仿佛檢閱士卒的將軍,昂首挺胸,騎著九色靈鹿,配雙劍,揚長而過。


    “回城!”陳登大喊一聲,八百輕騎沒有一句多餘的聲音,迅速整列,奔馳而來,又奔馳而走。


    官道煙塵四起,馬蹄聲踏碎秋風。


    很快,一行八百騎出現在河陽城南門前。河陽城民眾第三次看到群馬奔騰之景。


    第一次是世子入城,第二次是陳登出城,第三次,有人眼尖,看見了當先三騎中,那一身紅甲的少女,正是河陽郡主慕輕靈。


    這一次,是郡主入城。


    八百輕騎入城,帶起滾滾煙塵。同樣要入城的,還有一輛雕琢精美的馬車,隻不過馬車華貴,拉車的卻不是馬,而是兩頭白鹿。


    車駕紅帷曼曼,駕車的車夫一身蓑衣,懷裏抱著一把古劍。


    馬車夫見八百輕騎入城,回頭看了車駕裏的主人一眼,主人家正斟著一杯美酒,對他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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