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正沒能功成,隻因負傘人張嘴一吐,吐出一口燦紅飛劍,迎風便漲,一尺來長,將陸正雪銀長槍震偏。


    陸正虎口都裂了,他看見那口猩紅飛劍,大叫一聲,“是你,杜家雲遊天下的二當家,杜明?!”


    “雲遊已是往事,今日取你性命!”杜明冷笑,紙傘入手,一心二用,本體折返對付陸正,飛劍破空殺向白澤。


    白澤渾身泥汙,伸手一招,無鋒劍破空而至,被他握在手中,對著兜頭殺來的飛劍一劈。


    “鐺!!——”


    金鐵交擊,如雷貫耳。


    白澤隻覺一股大力從虎口傳來,震蕩肌肉,骨骼生疼。低頭一看,虎口已經鮮血淋漓。


    杜明與陸正纏鬥在一起,陸正重傷在身,即使杜明一心二用,依然被他狠狠壓製,險象環生。


    白澤這邊還沒鬆口氣,那口飛劍又殺將而來,他顧不得其他,真氣暗運,玄玉掌通體漆黑,握住無鋒劍,再次與飛劍正麵對抗。


    “鐺!!——”


    白澤倒退三步,整條右臂都麻了。再來第三下,他能不能舉起右手都是個問題。


    樹妖開始有意往後退,撤離戰場。


    陸正被杜明一傘橫掃,震飛出去,雪銀長槍脫手,又是一口血吐出來。


    白澤和那九色靈鹿對視一眼。


    身後,杜遷帶著杜家扈從衝殺過來,前有狼後有虎,這已經是險局,隻能釜底抽薪。


    飛劍再度襲來,白澤心生懼意,天涯咫尺,一步踏出,五丈遠,衝向慕輕靈所在的地方,隻來得及說一句:“我隻能救一個!”


    “救郡主!”城主府騎士異口同聲,“你們快走,我們拖住杜家的人!”


    白澤一把抱住慕輕靈的柳腰,少女來不及告別,也來不及傷感,被白澤抱著,一步踏出三丈。


    她忍不住落淚,她知道,這一戰,城主府護衛,十九無一生還。


    “萬裏狼煙亂乾坤,


    一生征戰為何人?


    三千銀甲向日月,


    不問功勳問鬼魂!”


    騎士拔劍衝鋒,悍不畏死,衝向那口奪命飛劍。


    “嗤!嗤!嗤!”


    一個照麵,一死兩傷。可銀甲騎士沒有退縮,或許在河陽城鎮守軍的眼睛裏,就沒有退縮二字,有的,隻是死戰!


    “朋友,今日之恩,河陽城必銘記在心!”陸正伸手一招,雪銀長槍在手,站了起來,身形搖晃,吐了一口血沫,“弟兄們,生同寢!”


    “死同穴!”活下來的人嘶聲怒吼。


    “此生無憾!”白銀騎士陸正哈哈大笑,漆黑長夜,暴雨連天,這群血氣方剛的男人,開始了人生最後一戰。


    “你們找死!”杜明想要脫身,卻被一群悍不畏死的騎士死死拖住,“既然這樣,我就先殺你們,再取那二人性命!”


    “鹿兄!”白澤長嘯一聲,九色靈鹿四蹄如飛,狂奔而來,白澤翻身一躍,騎上靈鹿,抱著慕輕靈直奔夜幕森林而去,速度奇快。


    “杜遷,拖住他們!”杜明一看白澤二人騎著九色靈鹿逃竄,心說不好,大叫一聲,一掌劈飛陸正,脫離戰場,身形連動,追著二人和靈鹿奔了過去。


    “二叔安心,交給我!”杜遷已經帶人趕到,對付一個強弩之末的知微和四個苦海,他還是沒感覺有多大壓力的。


    “老賊休走!”陸正還想再追,可杜遷已經帶人將他堵了起來,頃刻間戰鬥又起。


    刀光劍影,槍聲縱橫。


    連天雨夜,鮮血肆流。


    “死戰!!”城主府騎士發出最後的咆哮,衝向杜家五倍於他們的隊伍。


    另一邊,九色靈鹿速度奇快無比,在泥濘的山路上狂奔絲毫不受影響,轉眼已經沒入黑沉的森林。


    杜明氣急,靈器玄傘在手,一招禦器飛行,趕忙去追白澤。


    距離不斷拉近,九色靈鹿此前受傷,如今背負兩人,比不得杜明一人禦器飛行那般輕鬆。


    “鹿兄,你帶慕輕靈先走,那妖道我來對付!”白澤摸著手腕上的那顆黑子,目光冰冷,大不了就用謝玄給他的這顆棋子,九州劍皇一擊,別說知微境界,就是尊者境,怕也活不下去。


    “啾!”靈鹿嘶鳴一聲。


    “你說山鬼故居有靈陣可鎮壓這妖道?”白澤眉心山鬼印散發著妖異的靈光,聽懂了九色靈鹿的話,心中一喜。


    就憑此前山鬼那一手覆掌湮劍銘,將“藏鋒”二字改為“無鋒”,她設下的靈陣,就絕非身後緊追不舍的那妖道可以反抗的!


    大道十九一線生,古人誠不欺我!


    白澤大喜過望,反手一道瀑布劍氣祭出,斬向背後的樹林,不求能命中那妖道,隻求破壞他的禦器路徑,阻擋他的腳步。


    劍氣魚龍而出,將身後的百年木接連斬斷,大樹傾頹,紛紛壓向杜明。


    饒是半步尊者,他也不敢被橫山百年巨木壓倒在地,否則必然重傷。


    “兀那小兒,待我追上,必將你寸寸挫骨,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杜明氣急,怒火攻心,一口飛劍祭出,將傾倒的巨木接連斬斷,速度受到影響,又被白澤拉開差距。


    “哈哈,那也待你追上再說!”白澤大笑,氣運山河,尋找靈脈,但見林木森森,靈鹿狂奔的地下,地脈交織縱橫,如江河橫亙萬古,一片浩瀚海洋!


    目之所及,所有在雨夜漆黑沉默的樹木,都變得青翠欲滴。


    “妖道,吃小爺一擊!”白澤目運蒼茫。


    但見!暴雨洗刷的深林,靈鹿奔過的大地,忽然顫抖,兩隻一丈粗的泥石巨手突然從崎嶇的山路間生長出來,二話不說,直直地抓向禦器飛行的杜明。


    “這小子修為不過苦海,竟有如此神通!”杜明驚疑不定,難以捉摸那少年是不是某個隱居老怪物精心栽培的弟子。


    可他來不及多想,泥石巨手已經抓了過來。


    “破!”杜明眼神晦暗,飛劍祭出,打碎其中一隻手掌,又化雨成刀,力劈而下,突破白澤的阻攔。


    距離越來越遠,杜明心急,禦器衝出森林屏障,來到樹林上空。


    烏雲密卷,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未幾,雨勢漸漸小了起來。沒了阻礙,杜明鎖定氣息,身作離弦之箭,片刻追上白澤,透過密密麻麻的樹林枝葉,他看不清白澤二人的位置,心中一狠,運掌如刀,同時,口中飛劍雷霆斬下!


    今日獵殺河陽郡主慕輕靈,事關重大,牽扯到一件天大秘事,隻能成功,絕不能失敗。


    “嗤!”


    匹練刀氣從天而降,接二連三。靈鹿身形靈動,可還是架不住驚險,白澤一身冷汗,慕輕靈更是嚇得閉上眼睛,緊咬嘴唇,臉色蒼白。


    “杜家的目標是我,如今你騎上靈鹿尚且能夠脫身,不必因為我平白丟了性命。”慕輕靈隻覺得白澤眼熟,可局勢危急,她想不起在哪見過白澤。


    如此少年,如果在河陽城與她有交集,她不可能不記得。


    河陽世家,絕沒有此號人物,苦海境界,能在半步尊者手下走三招尚能全身而退。


    “嘖,慕小姐,芙蓉樓的小食,我還沒吃夠呢。”白澤嬉笑道。


    慕輕靈聞言,腦海仿佛電光閃過,震驚回頭,瞪大眼眸,“是你,小白?!”


    少女動作過大,嬌嫩的唇瓣擦過白澤的臉頰,可誰都沒有旖旎的情態。


    “不是我,又是誰?”白澤說。


    他無數次想過鮮衣怒馬,跟漂亮姑娘仗劍天涯,可從沒想到第一次跟姑娘同乘,既不是心愛的她,更不是仗劍天涯,而是騎著一頭鹿被人追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密林裏狼狽亡奔。


    “可你,不是隻有十二歲嗎?怎麽一季不見,長這麽大啦?”慕輕靈想起那日城主府後院,他和白澤在荷塘小亭裏的情景,那時候,白澤明明還是個十二歲大的小屁孩,還沒開始修煉,身上半分真氣都沒有呢!


    如今一季不見,那小孩居然已經能在半步尊者手下走招了,這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易容而已,有什麽好奇怪的?”白澤輕笑。


    匹練刀氣直墜而來,九色靈鹿縱身一閃,驚險地躲開,刀風吹起兩人被大雨淋濕的頭發,夜色中糾纏在一起。


    “你不用怕,我想殺他,一劍足矣。”白澤在慕輕靈耳邊說,“隻是未到那一刻,我還要在獨山曆練許久,不想此刻暴露底牌而已。”


    “你這樣說,我也有底牌。”慕輕靈理智回歸,逐漸冷靜下來,“隻是先前我身邊城主府護衛離得太近,我怕誤傷他們。如今那杜家的老賊又距離太遠,我傷他不住。”


    “可能絕殺?”白澤問。


    “絕殺不敢說,可重傷足矣。”慕輕靈自信滿滿,“我手裏有一張符,是我爹親手繪製的道門符籙,正陽引雷符。”


    白澤心生一計。


    森林上空,杜明真氣不斷消耗,半步尊者,境界仍是知微。即使能鎖定白澤二人的氣息,也無法做到準確定位。


    他直覺不能再拖下去了,隻能速戰速決,否則夜長夢多,恐遭變故。


    “細雨驚風!”杜明禦器飛行,體內真氣鼓舞,道印拿捏之間,封天鎖地,浩然威壓直奔白澤二人而去,出手便是極招!


    深林山路,靈鹿嘶鳴一聲,白澤隻覺得龐大氣息將四下籠罩,殺機蘊藏天幕,仿佛毒蛇吐信!


    “來了!”靈鹿上的少年大叫一聲,眼神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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