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州。


    在吳翰的幫助下,羅幼度順利接管了和州。


    吳翰容貌有些俊秀,似乎遺傳了父親書生的風姿,但一身戎裝,頗有文武雙全的感覺。


    “多虧了吳防禦使鼎力相助,這和州才能兵不血刃地取之。防禦使的功績,我已稟明官家。官家也對防禦使那是讚不絕口,特地加封為清塞軍指揮使。現在起,就要改口叫吳指揮使了。”


    吳翰眼中閃過一絲喜悅,對著壽州的方向,隆重一拜,說道:“謝陛下厚賞。”


    得到叔父方惠真的書信,吳翰做了一番掙紮,誰都不願意當降將。


    但他今年四十一,在和州防禦使的位子上幹了八年。器重他的上司六年前病故了,朝中無人,一直得不到晉升的希望。


    此次與周軍作戰,如火如荼,也無人提起他名。


    他既不願這樣終老任上,也為大周可怖的實力震懾住了,現在的大周竟有一種覆滅南唐的感覺,


    最終吳翰沒有受得住誘惑,選擇投降了大周。


    果然,受封指揮使,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心底那小小的愧意跟著煙消雲散。


    羅幼度說道:“在和州修整幾日,我打算出兵舒州,到時候需要借助指揮使的力量。”


    吳翰哪裏有片刻猶豫,直接道:“願聽都指揮使差遣。”


    兩人一並走向和州府衙。


    這時和州長史宋榮急匆匆地迎麵而來。


    和州刺史讓吳翰率兵殺了,長史宋榮見狀嚇得直接投降。


    羅幼度需要他在穩定和州局麵,也沒有撤他的職位,而是繼續讓他當任長史。


    “啟稟都指揮使,城中士紳富商皆聚集府衙之外,說是準備好了酒肉喜迎王師……”


    宋榮說這話的時候有些羞愧,不免暗自感歎:“南唐真是大勢已去了。”


    羅幼度見狀啞然失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與廬州商賈會麵的情況。


    在廬州的時候,他發現了淮鹽的價值意義,但是他為了犒軍清空了府庫,手上沒錢收購淮鹽,便召集廬州的商賈跟他們談生意。


    羅幼度找回了原來的感覺,談前景說利潤,唾沫橫飛。


    然而反響平平。


    羅幼度瞬間明白了,談個雞兒,直接下令每個人上交三千貫錢。


    一眾商人見數額不多,美滋滋地交了錢,萬事大吉。


    他們知道規矩,交錢保平安,根本就不指望羅幼度還錢。


    但是隨著事態的發展,商人們坐不住了。


    直到羅幼度將入股錢發還給他們的時候,才悔不當初,為何隻交了三千貫。


    現在這名氣打出去了,已經無需過多的宣傳,大戶富商親自找上了門。


    羅幼度很耐心地接見了士紳富商,安了他們的心,也定了他們的魂。


    士紳富商的穩定,是守護和州的關鍵。


    羅幼度安撫好了士紳富商,領著張瓊來到了和州南城城樓。


    “去將曹都校叫來!”


    羅幼度一邊吩咐人去叫曹彬,一邊讓張瓊守著城樓,他有話要與曹彬單獨說。


    羅幼度站在城樓上向南眺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長江。


    這和州古名曆陽,因縣南有曆水而得名,屬淮南道,轄曆陽、烏江二縣,也就是西楚霸王項羽隕落之處。


    和州以南就是滾滾長江,長江的對岸是馬鞍山、當塗、蕪湖。


    馬鞍山往東就是南唐的國都金陵了。


    得到叫喚的曹彬快步來到了身後:“見過先生。”


    羅幼度點了點頭,示意他與自己並排而立。


    預估了一下方位,羅幼度指著東南方向說道。


    “那邊應該就是金陵的方向了!”


    曹彬眼中閃著一絲興奮,說道:“若能飲馬金陵,便不虛此行。”


    羅幼度道:“機會是有的,隻是不是現在。”


    曆史上大宋滅南唐之戰,便是曹彬率領水師從荊南順流而東,攻破峽口寨,接著攻克池州,連續攻克當塗、蕪湖二縣,進駐秦淮,直取金陵。


    但現在大周並不具備滅南唐的實力。


    這進攻淮南,南唐是保衛國土而戰,可一旦周兵侵入江東,那就是生死存亡的滅國戰了。


    這兩則的意義就完全不同了。


    即便戰事再順利,止步江北便是底線。


    不過……


    羅幼度自信滿滿的笑道:“我們不打過去,他們未必這麽想,所以隻要我們占據著和州,在巢湖訓練水軍。南唐就不敢放棄對江東沿岸的防備,可以有效地牽製他們一部分兵力。”


    “是故,這裏的地理位置特別重要。想必南唐也不會坐視和州在我們手上,時時威脅金陵,定會派遣兵士前來奪取。接下來,我會率兵去打舒州,這和州交給別人我不放心,唯有你有本事守護和州不落。”


    曹彬向來不苟言笑,話也不多,隻是“嗯”了一聲,過了會兒才道:“不負先生重托。”


    羅幼度莞爾一笑道:“不必如此嚴肅……”頓了一頓,他嚴肅道:“給我記住了,五十個和州,都比不了一個曹國華,真守不住撤軍便是。不可勉強。”


    曹彬過於厚重,穩如泰山。


    沒有人比他適合守和州,但和州畢竟不是壽州這樣的軍事要地。


    戰場千變萬化,不是一個曹彬就能確保一個城不失的。


    他是真擔心自己的重托,給對方帶來了壓力來個“城在人在”,那可就不妙了。


    曹彬沉聲道:“知道了。”


    現在的局勢大好,因為壽州一直久攻不下,郭榮也不能隻讓羅幼度、趙匡胤在外收割功績,一個月前,他開始向四方擴張,收割江淮其他州府了。


    迄今為止,泗州刺史郭令圖攻取了泗州。


    六宅使齊藏珍攻取黃州。


    光州、招安巡檢使何超率司超大敗淮人三千餘眾於盛唐縣,獲棹船四十餘艘,禽其監軍高弼、果毅指揮使許萬。同時領安州、隨州、申州和蔡州兵馬攻打光州。


    南唐蘄州將領李福見周軍席卷江淮的勢頭無人可擋,不經人勸,自己就殺掉了蘄州知州王承巂舉州投降。


    江北十四州,羅幼度取了廬州、和州,趙匡胤取了滁州,郭令圖取了泗州,齊藏珍取黃州,李福獻蘄州。


    短短的月餘時間,十四州之地,六州淪陷。


    整個江淮亂成了一鍋粥。


    但在這亂局之中,羅幼度卻有著小小不詳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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