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大酒店,僻靜無人的樓梯間。


    身著警察製服的高大警官與一身休閑西裝的金發男人,麵對麵站著。


    伊達航抱臂:“這麽長時間沒聯係,還好吧?”


    安室透故作輕鬆:“挺好的,一切都在順利進展。”


    “萬事小心為上,雖然說這話有些對不起身上的警服,可是……我希望你以生命安全為第一位。”伊達航長歎一口氣,“那兩個家夥的事,我猜你已經知道了。”


    安室透閉了閉眼:“嗯。”


    “我回到東京的時候,就找了個機會去拜祭過他們。明明說好以後五個人還要一起聚餐、賞櫻花、成為最優秀的警察,沒想到……真是世事難料。”


    “要是我當時不貪心,不接組織的任務出國,我就會留在東京,說不定能幫忙提前解決掉那個炸.彈犯。”金發男人自嘲一笑:“算了,我總是這樣……”


    總是這樣,來遲一步。


    若不是貪圖向上爬的機會,急於營造波本野心旺盛的人設,他不會接下來自朗姆的任務。


    結果,他的確借由這一個任務向朗姆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從此與朗姆搭上線。


    可他也失去了兩位朋友。


    “這不怪你。”伊達航搖搖頭,“你哪有預知的能力?何況,要自責的話,最該感到愧疚的不應該是人在現場,卻沒能攔下鬆田的我麽?”


    眼睜睜看著友人登上了有炸.彈的摩天輪車廂,看著天空中的火花,目眥欲裂,嘶吼咆哮,卻依舊無能為力。


    安室透拍了拍黑發警官的肩,空有一副好口才,卻無從安慰:“班長……”


    他能體會班長的痛苦。


    親眼見證友人的慘烈死亡——這滋味,實在太痛了。


    伊達航沉默片刻,問:“之前,你匿名委托我轉交給諸伏高明的信物,我找了個機會,出差去了趟長野,親手交給他。”


    安室透:“……高明警官還好嗎?”


    伊達航:“他看到碎了的手機,又看見是我親手拿來的,沉默了一會兒。收下信物後,對我說辛苦了,還說‘請他多多保重,無需愧疚’。”


    這個‘他’指的是誰,昭然若揭。


    兩人相對無言。


    除非是在任務期間需要做戲,安室透很少吸煙,此時卻有些渴望尼古丁。


    伊達航看出了他的想法,從口袋裏摸了半天,摸出一包皺皺巴巴的煙盒和一個打火機。


    安室透詫異:“班長,你抽煙?”


    “刑警壓力大嘛,偶爾加班看卷宗的時候會來一根提神,不常抽,這一包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買的了。”伊達航抖出兩根煙,問:“要麽?”


    安室透遲疑片刻,擺手拒絕:“不了,阿鶴不喜歡煙味。”


    伊達航了然,自己也沒抽,把煙又塞回了兜裏。


    十分鍾過得飛快。


    他們才交流了一下近況和要緊的事,時間就迅速流


    逝了。


    剩下的最後五分鍾(),伊達航想說些輕鬆點的話題?(),緩解沉重的氣氛。


    “我和娜塔莉明年就結婚了。”伊達航想起感情甚篤的女友,唇角不自覺上揚,“到時候,也不知道你能不能來。”


    安室透笑道:“恭喜啊,班長。婚禮的話,伴郎應該不行,但隻是普通參加婚禮的話,應該是可以的。”


    “我最近在跟著毛利小五郎學習,要經常跟警察打交道,跟警察有正常往來並不奇怪。”


    安室透提醒道:“你辦婚禮的時候,把毛利小五郎請去,我就能正大光明地以賓客的身份混進去。”


    “行,我記住了。”


    伊達航挑眉:“你跟著毛利小五郎‘學習’?學什麽?”


    “學著當偵探。”安室透聳聳肩,“為了情報,就認了一個老師。”


    伊達航:“……”


    我就說,你這家夥的推理技能不弱於其他人,哪還用專門拜師。


    要是為了情報,那就說得通了。


    “說到結婚……”伊達航戲謔道:“我聽說你和鶴見還沒告白?”


    伊達航回憶起鶴見述誇耀安室透的話,其中有一句怎麽說來著——


    [透哥晚上會抱著我哄我睡覺]


    對,就是這句!


    伊達航臉色一沉,擰眉問道:“鶴見看起來還是個高中生,他成年了沒有?零,你不會吃了不認賬,想玩玩而已吧?”


    什麽吃了不認賬?班長到底把他當成什麽人了!


    “我沒有啊,班長,我哪裏是這種人!”


    安室透冤枉得要命,他倒是想把鶴見貓貓“吃”掉,從裏到外都打上他的印記,可也隻是想想而已,根本沒有實操!


    他們甚至連親吻都不曾深入,純情得要命。


    “而且,阿鶴已經滿十八周歲,在律法上是成年人了!”安室透強調。


    伊達航:“你要是沒點別的想法,就不會跟我強調這一點了。”


    安室透:“……”


    ——班長!!!


    大概是金發男人的目光太過怨念,伊達航大笑出聲。


    讓堂堂警校第一吃癟不容易,今天竟然能讓他看兩次笑話。英雄難過美人關,降穀零也有今天。


    回頭去拜祭友人們的時候,一定要跟他們說一說。


    笑歸笑,伊達航也沒忘了正事。


    “你跟他是怎麽回事?他好像很清楚你的工作。”


    安室透沒有隱瞞,把鶴見述的背景的來曆簡單說了說,最後提了幾句自己和他之間的感情。


    “我一直很擔心會把阿鶴牽扯進組織的事,所以不樂意他來東京,在橫濱,他能得到武偵的保護。卻沒想到……”


    安室透輕聲道:“在橫濱的事沒結束之前,他隻能留在東京。他對我事事毫無保留,現在又要長時間留在我身邊,我必須把風險和真相告知他,讓他不至於一頭霧水。”


    他不可能時時刻刻


    ()隨叫隨到,三更半夜出任務的情況也不在少數。


    一個謊言的出現,需要無數個謊言去維護。


    安室透用謊言在組織裏站穩了腳跟,此刻卻不希望他和鶴見述之間也堆砌著謊話。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們之間是真實的。


    伊達航沒想到一個看似陽光樂觀的少年,會有這麽不堪回首的過去。


    瞧瞧降穀給出的關鍵詞。


    [人體實驗的受害者]


    [曾被幽禁在陰冷黑暗,讀作病房寫作牢房的小黑屋,長達十幾年]


    [因為異能力罕見,被多方爭奪,被迫背井離鄉]


    伊達航頓時十分憐愛:“那孩子……”他長歎一口氣,神情嚴肅:“小述是個好孩子,你好好對人家,要是哪天被我發現你對他不好,我可不會放過你。”


    安室透鄭重道:“我會的。”


    說完,他的肩膀垮下:“怎麽每個人都擔心我是個負心漢,對我再三警惕?班長,你跟阿鶴甚至才認識了不到一小時!”


    伊達航:“說明那孩子的人格魅力比你還強。”


    安室透沒忍住,笑了:“那倒是,他值得你們的維護。”


    安室透低頭看了眼時間。


    “一刻鍾到了。”金發男人沉聲道,“我們分開行動,你先出去,我走樓梯下去,再搭電梯重新上來。”


    形成兩人不在一起的假象。


    伊達航沒有異議:“好。”


    安室透轉身,手臂卻被拉住。


    伊達航說:“有什麽我能幫你的,隨時來找我。要努力活下來啊,我還等著讓你和小述一起參加我的婚禮呢。”


    安室透頓了頓,揚唇笑道:“啊,那是當然了。”


    “將來我和阿鶴的婚禮,你可是我的伴郎啊。”安室透輕描淡寫地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下了樓梯。


    他不可能用[安室透]的身份和鶴見述結婚,一個咖啡廳的服務員就算搭上了毛利小五郎的關係,也不可能讓一名平時沒有往來的刑警在一夕之間關係好到可以做他的伴郎。


    隻有剿滅組織,恢複[降穀零]的身份,以上這些才有可能實現。


    安室透的這句話,意味深長。


    伊達航聽懂了,心中也多了幾分期盼。


    五個人裏,就剩下他們兩人了。如果他們都能收獲幸福的話,想必其他三位好友泉下有知,也會感到欣慰吧。


    *


    安室透從電梯出來,腳步匆匆地趕回酒店餐廳時,正好趕上[沉睡的小五郎]推理的尾聲。


    黑發少年混在人群中抱著一盒牛奶,津


    津有味地聽著。


    安室透快步上前:“阿鶴。”


    鶴見述叼著吸管,回頭一笑:“透哥,你回來啦。”


    “嗯。”安室透揉了揉他的腦袋,“哪兒來的牛奶?”


    “伊達警官給的。他聽說我們用餐到一半被打斷,擔心我餓著,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盒牛奶,強行塞


    給我。”


    鶴見述把牛奶盒舉起來,給安室透看標簽:“你看,是我喜歡的草莓牛奶呢。”


    “伊達警官突然對我好親熱哦,都不叫我‘鶴見’,直接叫‘小述’了。”


    鶴見述朝男人擠了擠眼:“是沾了某人的光嗎?”


    安室透失笑:“不是,是因為你可愛,大家都喜歡你。”


    毛利小五郎跌坐在一把椅子上,垂著頭,嘴巴明明沒動,卻有聲音傳出來。


    與他隔了一段距離的空位上,站了一群人。


    有目暮十三和伊達航為代表的警察,小蘭和經理為代表的吃瓜群眾,以及最前方站著的兩男一女——他們是嫌疑人。


    鶴見述和安室透站在最角落的位置,既能避開人群又能全程圍觀推理。


    他們在說著悄悄話。


    鶴見述已經喝完了一盒奶,空盒被安室透接過,拎在手裏。


    “透哥,你知道誰是凶手嗎?”鶴見述悄聲問道。


    安室透中途開小差和伊達航說話去了,沒能拿到最關鍵的線索,但這條線索是用來在明麵上錘死凶手的,沒有它,安室透也早已推理出真凶。


    安室透挑了挑眉,本想說出自己的推理,卻看見少年一副“我知道快問我”的得意表情。


    他改口道:“猜不出呢,阿鶴知道麽?”


    “我知道!”鶴見述瞬間精神百倍,“真凶就是站在最中間的那個男人!”


    安室透抬眼一看,跟他推理的一模一樣。


    可他不僅不說,還主動捧著少年:“誒——連毛利先生都還沒推理到真凶的身份,還在講解殺人手法呢。阿鶴有什麽證據說他是凶手呢?”


    啊,這。


    鶴見述心虛地挪開視線,他哪兒來的證據。


    難道要說中間那個男人的身後跟了一隻正大吵大鬧的亡靈?


    死者的靈魂正指著那人的鼻子大吼:“就是這個男人給我下毒啊!證據就是他藏在公文包裏的沾有毒藥的手帕,你們眼瞎了嗎,還不快點把他抓起來!”


    鶴見述聽見了,連忙複述:“……證據就在他的公文包裏,是、是一條手帕!他殺完人,還沒來得銷毀證據,手帕還在包裏。”


    “你看,毛利先生一提到公文包,那個男人就露出了心虛的表情。”


    安室透微微睜大眼睛,驚訝:“哇。阿鶴,你竟然是真的推理出來的。”


    鶴見述:“你難道以為我是隨口胡謅的嗎?!”


    不好,炸毛了。


    安室透連忙哄貓:“阿鶴這麽聰明,一定是掌握了充分證據,推理出來的。”


    鶴見述理不直氣也壯:“哼,你知道就好。”


    死者的指認難道不是強有力的證據麽,他可沒胡說八道。


    鶴見述讓那兩人去私聊後,再跑到現場時,就看見一個幽靈正追在毛利小五郎身後臭罵。


    理由是毛利小五郎第一輪指錯了凶手,差點放跑真凶。


    他在那時就知道凶手是誰了。


    “……所以,渡邊先生,你才是真正的凶手!”毛利小五郎的聲音遠遠傳過來,沉著有力,一點兒也不像一個陷入了昏睡狀態的人。


    眾人嘩然。


    渡邊不承認,不過很快,警方就聽從小五郎的指示,在渡邊的公文包裏搜出了作案凶器。


    渡邊隻得認罪,正跪在地上痛哭失聲,訴說自己的苦衷以及與死者之間的過節。


    安室透和鶴見述沒有再聽下去,凶手已經伏法,剩下的便交由警方處理。


    “我們回去吧。”安室透攬著鶴見述的肩,帶著人往回走。


    “再等等嘛……”


    少年不知道對什麽產生了興趣,依依不舍地不肯走。


    安室透無奈:“都結束了,還有什麽好看的。”


    鶴見述很堅持:“我發現了一個大秘密,你知道後,一定會大吃一驚的。”


    安室透被挑起興趣:“哦?”


    鶴見述將男人扯到角落的柱子後,側身偷看:“再等等,他馬上就出來了。”


    安室透不明所以,但看少年堅定的神情,帶著幾分縱容,陪他鬼鬼祟祟地偷看。


    沒多久,安室透就知道鶴見述要他看什麽了。


    隻見一個戴著眼鏡的小男孩,從毛利小五郎坐著的椅子下方,掀開垂至地麵的椅套,飛快爬了出來。


    男孩理了理脖頸上的紅色領結,一臉若無其事地竄進了人群,才對著正四處找他的毛利蘭揮手道:“小蘭姐姐,我在這裏哦!”


    安室透:“……”


    他的視力很好,鶴見述找的角度也很絕妙,因此能夠一眼看見紅色領結背後的小道具。


    鶴見述收回腦袋,得意洋洋:“怎麽樣!震驚吧!”


    鶴見述繼續爆料:“毛利先生根本就不是自己睡著的,是被柯南用手表上的麻醉針擊中脖頸,昏過去的!”


    擊暈這個,他沒看見,但是在場的幽靈看見了。


    鶴見述還記得那一幕。


    當時,自己正試圖擠進前排圍觀時,突然聽見飄在半空中的幽靈傳來一聲震驚的怒吼。


    “那個小鬼為什麽襲擊毛利先生?!毛利先生暈倒了……等會兒,這個姿勢……這不是沉睡的小五郎嗎!”


    緊接著,[沉睡的小五郎]便開始推理了。


    幽靈仗著自己能“穿模”,把頭伸進了椅子下。


    鶴見述從人群的縫隙裏探頭時,看見的便是這奇怪的場麵。他還沒出聲,伊達航就塞了一盒奶進他手裏,並仗著自己人高馬大,把他護送到了人不多的空位,免得被擠。


    鶴見述喝上草莓牛奶的第一口時,恰好聽見幽靈的第二聲哀嚎。


    “為什麽是一個小鬼在推理啊?[沉睡的小五郎]竟是假的,真相竟然是一個小學生?!”幽靈大哭:“我竟然粉錯人!”


    鶴見述:“…………”


    什麽!真相竟然如此勁爆!


    必須告訴透哥。


    而現在(),鶴見述領著安室透?[((),看到了[沉睡的小五郎]背後的真實。


    鶴見述鄭重地說:“透哥,你拜錯老師了。那個七歲的小學生才是你真正的老師。”


    安室透:“…………”


    他早就知道柯南不簡單,但沒想到是這樣的不簡單。


    每一次都用麻醉針擊暈毛利先生嗎?


    按照[沉睡的小五郎]出現的頻率,毛利先生的身體還好嗎?


    柯南跟在毛利蘭,正好要從這裏經過。


    安室透抱著鶴見述,果斷掀開簾子躲了進去,等那兩人經過,他們才悄無聲息地出來。


    安室透無奈道:“這件事不要告訴其他人。”


    鶴見述乖乖點頭:“嗯嗯!”


    鶴見述偷眼看向金發男人,問:“透哥心情有好一點嗎?”


    安室透一怔。


    少年環著男人的腰,把自己更深地送進他的懷裏。


    他仰起小臉,軟聲道:“透哥回來的時候,雖然是在笑著的,但總覺得你的心情很沉重。現在有沒有開心一點?”


    安室透:“我以為我掩飾的很好,沒想到還是被你發現了。”


    “你還以為瞞得了我呀,太天真了!”鶴見述說完,又擔憂道:“你跟伊達警官聊了什麽,要發生什麽事了麽?”


    安室透頓了頓:“……我們都在籌劃大事。”


    鶴見述緊張:“關於什麽?”


    安室透:“想辦法讓婚禮順利進行。”


    鶴見述恍然:“對了,伊達警官明年要辦婚禮,他邀請了你對吧?你們是在想辦法,找一個合理的方式參與進去嗎?”


    安室透沒有否認。


    他低頭親了親少年的發旋。


    笨貓貓。


    我可沒說具體是誰的婚禮。


    安室透心裏有了另一個渴望。


    他曾在親吻鶴見述時,產生了此生無憾的想法,而現在,他發現隻是一吻遠遠不夠。


    若能和你長長久久地在一起,那才是真正的此生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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