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硯青:“紅色的,繁體的?”


    聶揚眉搖頭:“那是一位緬甸老人,不認識字,他大致給我比劃了下他看到的,我猜著,像是‘種’的繁體字‘種’,鑒於他給我比劃的那個大小,我推測著,懷疑那就是傳說中的‘卌七萬種’了。”


    她蹙眉,繼續回憶道:“有了這樣的消息,我自然不肯放過,也想著追查這件至寶的下落,不過可惜,那位老人隻幫著拉運了那一段,對方保密措施做得好,後麵的情況就知道了。我通過緬甸的朋友,調查了一些信息,才大概了解到,當時緬甸邊境有人和國內勾搭,利用當時國內局麵,趁亂從國內運了一件至寶,走私到了緬甸。”


    孟硯青聽這話,很快明白了:“當時中國大陸大門緊閉,要想從大陸走私這麽大塊的原石去海外,幾乎絕無可能,所以他們想運到了雲南,通過反向運輸回緬甸,走緬甸到泰國仰光的路子,再運到國際上變現。”


    聶揚眉:“是,所以在緬甸期間,我一麵做礦石調研,一麵開始調查這件事,我甚至找關係查遍了緬甸海關那個時候的出境記錄,但是根本沒找到這樣的原石,這些年,我更是在國際上注意著翡翠市場,更是沒見過這樣一塊原石的蹤跡。”


    孟硯青:“如果這塊原石已經從緬甸運出,進入國際市場,那過去十幾年了,按說應該早有動靜了,所以最大的可能是,當時他們的計劃出了意外,這塊原石還留在緬甸境內。”


    聶揚眉點頭:“對,那個年代,恰好緬共內部出現了經濟動蕩,估計那些人也出現意外,導致他們的計劃擱淺,這塊巨石也下落不明了。”


    要不然的話,總歸不可能一藏十幾年,應該會在翡翠市場上出現的。


    孟硯青聽著聶揚眉這一番話,一時自然是越發堅定了,緬甸之行是必須的了。


    當下他倒是詳細和聶揚眉詢問了那邊的情況。


    晚上回到酒店後,她依然在想著這‘卌七萬種’,甚至想起來羅戰鬆。


    羅戰鬆上輩子可是拿到了這‘卌七萬種’,他能拿到,顯然也是用了重活一世的先知優勢,這輩子,他早早地過去雲南收翡翠,熟悉雲南情況,這很可能就是在為打探‘卌七萬種’探路。


    這次香港國際珠寶展,這麽重要的展會,他這樣的人竟然沒來——


    孟硯青的心微微一頓。


    他也是知道‘卌七萬種’的消息,是為了‘卌七萬種’?


    這麽一想,緬甸之行變得越發迫切起來了。


    她當即撥了電話給陸緒章,如果真去緬甸,聶揚眉這裏自然能提供一些人脈幫助,但是也得讓陸緒章幫著自己籌劃,做好安全方麵的保障。


    接通電話後,她開門見山提起來,想去一趟緬甸。


    陸緒章聽著,明顯擰眉:“去緬甸?那邊可是很不安全。”


    陸緒章自然不放心,雲南偏遠地區自不必說,至於緬甸,那更不是能隨便去的。


    事實上從三十多年前解放戰爭敗退的國黨殘軍開始,當地傳統世襲土司製度土崩瓦解,緬甸北部地區便處於混亂中,內外勢力交錯,當地政府也對當地混亂無序的局麵束手無措。


    □□種植販賣鴉片,這就是那邊的生計,這種情況下,他怎麽可能舍得孟硯青以身犯險。


    孟硯青便和他講了情況,地質研究標本的采集問題,翡翠的采買,以及‘卌七萬種’的可能性。


    “‘卌七萬種’?”陸緒章明顯有些意外。


    孟硯青頷首:“對,雖然並不太確定,但還是想去看看。你也該知道,這塊翡翠原石是我們家以前丟的,幾十萬白銀呢,我嫁妝中的那隻翡翠鳳凰,就是取自這卌七萬種。”


    陸緒章卻並沒說話,他在片刻沉默後,才道:“其實前幾年,我聽說過卌七萬種的消息。”


    孟硯青也是沒想到:“什麽?”


    陸緒章:“也是前幾年的事,因為我偶爾聽人提起卌七萬種,便能讓人查了下,這才知道,其實在解放前,大概是四九年七月的時候,上海一家報社就收到一封讀者來信,提到了上海外國銀行的地下金庫收藏著一塊巨型翡翠原石,上麵還刻著漢字,從那封信的描述看,那就是卌七萬種了。”


    孟硯青:“上海外國銀行地下金庫?”


    陸緒章頷首:“我猜著,其實在清朝末年,這塊巨石便從頤和園流落民間,可能收藏在什麽人手中,之後也許經過一些流轉,被外國銀行收購了,當時他們已經結束了在中國的業務,正打算把這塊原石打包帶到國外。”


    孟硯青:“然後呢?”


    陸緒章:“當時報社領導馬上把這封信轉交給了上海軍官會,軍官會馬上查抄這家銀行,找到了這塊巨型翡翠,之後在總理的指示下,通過專列秘密運往北京。”


    他看了她一眼,道:“我們當時也都不知道,因為這件事是全程武裝押運,由軍隊方麵負責,號稱是重要軍用物資,就連負責押運的人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押運的什麽,之後這巨型翡翠便被秘密藏在軍用庫房,沒有國x院的指示,任何人不得動用。”


    孟硯青蹙眉:“既然這樣,那應該保存下來啊,是後來出事了?”


    她很快便明白了,應該是後來運動期間出事了。


    陸緒章:“是,十年運動期間,周同誌擔心這塊巨石被破壞,曾經下了指示,將這塊巨石秘密轉運,由工作人員將它藏到了河南,據說是藏在山洞裏了。”


    孟硯青:“那現在?”


    陸緒章:“我也是前幾年工作中無意中接觸到北京玉器中的孫樹森師傅,他說他曾經見過,當時上麵就是找他鑒定的。”


    孟硯青倒是知道這位孫樹森師傅,是和嶽大師傅並列北玉四怪之一的雕刻大師。


    陸緒章:“他說本來總理的意思,是想運動結束後便將那塊巨石運回來,可誰知道總理不幸逝世,之後他也曾經提起那塊巨石,但就是不見下落。我聽說後,想著這塊巨石和你們家的淵源,便也想著趁機尋找,不過可惜的是,孫樹森師傅不久於人世,我也試著接觸軍方的人員,試圖找出當年的武裝押運同誌,但是年代久遠,況且又遭遇十年浩劫,那塊巨石的下落確實毫無線索了。”


    孟硯青略一想,便明白了:“這樣說的話,當年總理親自下的指示藏起來,那塊巨石藏在河南隱秘的山洞中,但是消息無意中走漏了,結果有些人卻趁火打劫,私自將這塊巨石偷走,走私運過去緬甸,想從緬甸運到泰國,從而進入國際市場謀取巨大利益!這——”


    她意識到了:“能做出這種事的人,這得是什麽樣的人?”


    這麽絕密的行動,能夠知道消息,且能運走的,隻怕本身就不是一般人了。


    陸緒章見她明白了,也道:“是,所以這件事很難追查,我也曾經托人查過,但是一直沒什麽線索。這塊巨石的押運和保管本身就是絕密,如今過去這些年,一些參與的老人逐漸離世,隻怕是再沒幾個人知道這些了。”


    孟硯青蹙眉:“也就是說,哪怕如今這塊巨型翡翠公然現世,都未必有人知道其中曲折了。”


    陸緒章頷首:“是,不過你如果想去緬甸也可以,我有個門路,認識從緬共退役回來的緬共老兵,對方在那邊也有些人脈,如果有需要,我問問情況吧。”


    孟硯青聽著:“行,那你趕緊問問。”


    陸緒章:“好,但是你不要急,這件事需要從長計議,我能安排好,能放心,那你可以去,但是如果安排不好,或者有什麽風險,那還是不要貿然行動,可以嗎?”


    孟硯青便笑了:“我知道,這事急不得,全看你的了,聽你的!”


    *


    回到大陸後,一落地,陸緒章已經帶著人來接了。


    孟硯青便囑咐陸亭笈,先把四兒送回去嶽大師傅那裏。


    這次四兒也是高興得很,孟硯青給他買了很多好玩的好吃的,也給嶽大師傅置辦了一些,他小孩兒心性,忍不住趕緊拿回去分享。


    等陸亭笈送了四兒,孟硯青這裏也把紅蓮珠寶的人員安置囑咐過了,兩個人稍做休息,晚上時候就跟著陸緒章一起過去陸家了。


    這次孟硯青和陸亭笈在香港的種種,陸老爺子也是知道的,他高興得很,覺得自己兒媳婦很能幹,覺得自己孫子出息大了,早就訂下了一桌子好菜。


    一家子吃吃喝喝間,倒是也熱鬧,孟硯青也給陸家眾人準備了禮物,就連秦楷庭都有,是和陸家弟弟差不多樣式的領帶。


    其實他們都不缺這個,不過是個心意,一家子自然都高興。


    更高興的自然是陸亭笈這次的表現,陸老爺子不住嘴地誇,覺得亭笈越來越能幹了。


    最後甚至對陸緒章道:“我看比你這麽大的時候強。”


    陸緒章聽著,承認:“對,當然比我強多了。”


    陸老爺子一聽,卻對旁邊孟硯青道:“他啊,嘴上說說而已,其實心裏根本不認!”


    他這一說,大家全都笑起來。


    當晚吃過飯後,陸亭笈便被陸老爺子留在那裏了,陸老爺子想聽聽自己大孫子在香港的“豐功偉績”,陸亭笈顯然也很有表達欲,想各種顯擺下自己的種種。


    陸緒章和孟硯青離開的時候,本來陸老爺子想讓自己司機送他們回去,不過陸緒章恰好看到了旁邊的自行車:“也就這麽一段,別麻煩小孫了,我們騎自行車回去吧。”


    確實不算太遠,也就不到兩公裏而已。


    孟硯青見此,微擰眉:“你帶我?”


    她可不會騎自行車,從來就沒學會這項技能過。


    她這一問,在場眾人全都看向陸緒章,之後又看看孟硯青。


    眾人注視中,陸緒章含蓄一笑:“嗯,我帶你。”


    陸玉芙見此,便忍不住想笑:“大哥這些年出門都是有專車,怕不是多少年沒騎過自行車,你仔細些,別把大嫂摔了!”


    陸亭笈便也落井下石,故意歎道:“實在不行,我送你們回去吧。”


    陸緒章淡瞥他們一眼:“能少說一句嗎,隻是騎自行車而已。”


    他怎麽可能不會騎?


    孟硯青:“試試吧!”


    於是陸緒章先讓孟硯青坐在後座,之後騎起來,他應該確實有些年頭沒騎過自行車了,不過倒是也騎得還算穩當。


    自行車往前走,大家告別,陸亭笈看著,還不太放心:“父親,你慢點騎!”


    陸緒章好笑,不過還是道:“知道了,你少操點心。”


    *


    天已經暗了下來,不遠處的哥特式教堂屋頂亮起了燈,而一旁日本銀行舊址那紅磚石材分明的古典主義建築別有一番韻味,曾經枝蔓繁盛的梧桐樹葉已經泛黃,樹影婆娑間,被風一吹,窸窣作響,間或有幾片飄落下來,在夜晚的路燈下別有一番蕭條而靜謐的美感。


    陸緒章騎車的速度不算快,比一般自行車更為寬闊的車軲轆傾軋在那落葉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周圍也沒什麽行人,孟硯青幹脆伸出胳膊來,攬著他的腰,他的腰身很結實,感覺上竟然是精瘦有力的,她這樣摟著他,甚至可以清楚地感到他腰間肌肉的發力感,一鼓一鼓的。


    她好奇地捏了捏,手感還挺好的:“你天天坐辦公室,也沒時間鍛煉吧。”


    上班都不騎自行車的,天天專車接送。


    騎著車的陸緒章低聲道:“我會在單位鍛煉,我們單位三樓有個健身區。”


    加班累了可以休息,工作累了可以鍛煉鍛煉。


    孟硯青:“怪不得呢。”


    他們這種單位,到底是觀念先進,和國際也比較接軌,竟然還有健身區。


    陸緒章微側首,看了她一眼:“不然呢,我看上去像是四體不勤的樣子嗎?難道我身體不夠好嗎?”


    他這麽一說,倒是惹得孟硯青想笑:“我也沒說什麽。”


    陸緒章單手握著車把,另一隻手卻輕捏了下她放在自己腰際的手:“你剛才說那樣的話,會讓我誤會,以為你哪裏不滿意。”


    他低聲道:“我哪次沒讓你滿意嗎?”


    孟硯青臉紅微紅,輕哼了聲:“才沒有呢,我就隨口問問嘛!”


    陸緒章:“亭笈也是瞎操心,我哪至於帶不動你。”


    孟硯青想起剛才兒子的話,也是好笑:“這孩子不容易,天天替我們操心。”


    陸緒章:“回頭告訴他,讓他少管,不然以後他談對象了,那我們也天天管他!”


    孟硯青卻道:“他談對象?我看一時半會夠嗆了。”


    比起小姑娘,他更感興趣的似乎是去撿漏,看寶石玉器,練眼力界。


    目前和他關係比較親近的小姑娘就一寧碧梧,問題是看他和寧碧梧那關係——


    他們還挺親近的,無話不說,那些話題葷素不忌,不過總感覺他們更像是好哥們,是一種很奇怪的異性哥們的關係,總之彼此都沒有把對方當成異性來考慮的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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