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將軍府時,祁昌弘卻不在府裏,是祁二爺夫婦招待他們的。


    “大哥知道你們會今日過來,想著多跟你們待一會兒,便早早先去點兵了。瞧這時辰應該快回來了,你們且略坐坐。”


    祁二爺將他們帶進廳堂裏落座,侍女們捧著茶點魚貫而入。


    今日是祁明樂回門的日子,祁昌弘不在,暫時便由祁二爺夫婦作陪。祁二爺如今在工部任職,與張元修也算是同僚了,他們兩人聊著朝中的事,祁二夫人則同祁明樂說話。


    祁二夫人問:“這幾日在夫家過的可還習慣?”


    “習慣的。”也就兩天而已。


    雖然同住一個屋簷,但平日裏,祁二夫人與祁明樂的交際並不多,如今兩人坐在一起說話,說的也基本都是場麵話。


    說了沒一會兒,外麵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甲胄撞擊聲。


    祁明樂立刻提裙朝外跑。


    祁昌弘甫一回府,就聽說祁明樂他們回來了,他連盔甲都沒換,直接就過來了。剛跨進院子,就見祁明樂從屋裏出來了。


    自回上京之後,祁昌弘就再未穿過這一身戰甲了。


    祁明樂甫一出來,看見身穿戰甲,迎光朝她走過來的祁昌弘時,還愣了愣。下一刻,祁昌弘寬厚幹燥的大掌,已落在了她頭頂上揉了揉:“怎麽?才出嫁兩天,就不認識爹了?”


    “好久沒見到爹你穿這身戰甲了。”


    “一年零五個月又六天。”祁昌弘報出了確切的時間。


    他們父女正說著話,張元修與祁家二爺夫婦也出來了。


    “嶽父大人。”


    “大哥。”


    同他們打過招呼後,祁昌弘便先去卸甲了。見祁明樂還站在廊下等祁昌弘,張元修也沒進去,索性陪她一起等。


    很快,換過衣袍的祁昌弘就過來了。


    見他們夫妻倆仍站在廊下,當即大步上前催促:“這天寒地凍的,都站在這兒做什麽?走走走,趕緊進去。”


    今日祁明樂攜夫回門,最高興的當屬祁昌弘了。他對張元修這個女婿,是怎麽看怎麽滿意,與張元修說話的時間,甚至比祁明樂都多。


    祁明樂心裏有些酸,但見祁昌弘高興,也就隨他去了。


    在將軍府用過午飯,直到天邊泛起暮色,祁昌弘才不舍道:“好了,時辰不早了,你跟著元修回去吧。”


    “我就不能在這裏住一晚麽?”祁明樂不想走。


    明日祁老爹就要去櫟棠關了,他這一去,他們父女倆還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她想跟他多待一會兒。


    祁昌弘也舍不得祁明樂,但如今祁明樂已經成婚了,不比尚在閨中的時候。


    祁昌弘正要狠心拒絕,他身側的張元修已先一步接話:“那我明日再過來,與你一同為嶽父大人送行。”


    “噯,好。”祁明樂立刻歡喜應了。


    張元修既然同意了,祁昌弘自然也不會拒絕。辭別過後,張元修便獨自離開了。


    祁明樂去幫祁昌弘收拾行囊,又問起了櫟棠關的事。祁昌弘擦著他的寶刀,胸有成竹道:“放心吧,爹和戎狄打了十幾年的交道,心裏有數的。”


    說完這個,祁昌弘又問起張家人可好相處。


    “好相處的。”祁明樂說了她在議親前,曾在街上幫張母奪回玉佩一事,“昨天敬茶時,我婆母看見我,可是又驚又喜呢!而且今天我們的回門禮,也是她親自準備的呢!”


    女子嫁人成婚,除了丈夫,婆媳關係也極為重要。聽到祁明樂這麽說,祁昌弘這才放心。


    第二日,祁昌弘便要領兵出征了。


    張元修早早來了將軍府,與祁明樂一道送祁昌弘出城。自薑曦歌和親之後,宣帝便下旨讓太子薑毓監國。


    今日大軍出發,薑毓親自來城門口送行。


    薑毓如今雖然隻是個半大的孩子,但舉手投足間,已有了儲君的氣度,他衝祁昌弘道:“孤在上京,等將軍凱旋而歸。”


    “臣定不辱使命。”祁昌弘向薑毓鄭重行了一禮,而後翻身上馬,下令道,“出發。”


    一時旌旗飄飄遮天蔽日,戰士們金戈鐵馬往城外行去。


    祁明樂站在人群裏,望著祁昌弘漸行漸遠的背影,眼眶克製不住的泛起了紅暈。


    祁明照留在了邊境,如今祁老爹也去了櫟棠關,從今以後,就剩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上京了。


    回張家的路上,祁明樂一直沒說話,隻怔怔望著窗外出神。


    張元修抬眸看了她好幾眼,祁明樂也毫無察覺。直到他們行到一半時,祁明樂突然轉過頭來,毫無征兆問:“我能不能逛逛再回府?”


    張元修怔愣了下,他什麽都沒問,隻頷首道:“可以。”


    “那你忙你的去,我逛夠了自己回去。”說完,祁明樂便起身下了馬車,帶著銀穗離開了。


    張元修見狀,將原本湧至唇畔的話又咽了回去,他淡聲吩咐:“調頭,去官署。”


    跟張元修分開之後,祁明樂去馬行租了兩匹馬,她與銀穗一人一匹,打馬便往城外而去。


    從前在櫟棠關,祁明樂心情不好時,就會騎馬去兜風散心。


    今日天雖然放晴了,但積雪尚未消融,寒風仍凜冽似刀,可祁明樂非但不覺得冷,反倒有種久違的暢快。


    自從回上京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痛快的跑過馬了,這是第一次。跑夠了之後,祁明樂摸了摸馬的脖頸,抬眸看著眼前霜白的山林,心中的低落這才逐漸散去。


    之後祁明樂去馬行還了馬,才帶銀穗回了張家。


    祁明樂昨晚是宿在將軍府的,論理回來之後她得先去見蘇沁蘭,但她先前跑馬出了汗,祁明樂打算回院子換身衣裙再去。卻不想,她們經過花園時,一條體型彪悍的大狗,突然毫無預兆躥出來,齜牙咧嘴朝她們撲過來。


    “狗!!!”銀穗尖叫一聲,當即便躥到了樹上,抱著樹幹瑟瑟發抖。


    轉瞬間,那狗已躥到了祁明樂麵前,張開了它的血盆大口。銀穗驚叫一聲,摸出飛鏢便要朝那狗紮去,祁明樂卻先一步,將那狗撂翻在地。


    “小花!!!”一道焦急憤怒的女聲,驟然響起。


    銀穗轉頭,就見張雲葶帶著侍女,急匆匆從廊後跑出來:“你幹什麽?!你快放開我的小花!”


    聽到這個名字,再看看這隻體型彪悍的大狗,祁明樂頓時沉默了。


    “小花你怎麽樣?”張雲葶提裙跑過來,便要去查看那狗,祁明樂卻閃身擋在那狗麵前,“這是你的狗?”


    “不是我的狗,難不成是你的!你讓開!”張雲葶又氣又怒瞪著祁明樂。


    從敬茶那天起,祁明樂就察覺到,這個小姑子似乎不喜歡她。今天鬧這一出之後,祁明樂更確定了。


    祁明樂不讓,她穩穩站著:“既然是你的,那我回頭再賠你一隻好了。”


    “我不要!我隻要小花!是你殺了我的小花!!!”


    祁明樂提醒:“是它咬我在先。”


    “小花它不咬人的!嗚嗚嗚嗚,你賠我的小花!你賠我的小花!”


    見張雲葶情緒變得激動起來,祁明樂這才挪開,張雲葶一下跑過去,將狗摟在懷中,嗚嗚哭著,“小花,對不起,我不該讓你來嚇她的,是我害了你,對不起。”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小姑娘,瞬間哭成了個淚人。祁明樂在一旁瞧著,覺得既無奈又好笑。


    等張雲葶哭的差不多了,祁明樂才慵懶打了個響指,喊了聲:“起!”


    原本一命嗚呼的狗,突然從張雲葶懷中站起來,甩了甩它烏黑發亮的毛,然後還討好的向祁明樂搖尾巴。


    張雲葶毫無防備,直接被帶的朝後跌了一跤,她後背撞在了樹幹上,上麵的積雪唰啦一下全落了下來,瞬間將她澆成了一個雪人。


    這原本是張雲葶給祁明樂準備的,現在卻被她自己‘享用’了。


    “小姑娘,做人不要有壞心思,不然會被反噬的。”祁明樂用實際行動給張雲葶上了一課後,便笑眯眯離開了,張雲葶瞬間哭的更大聲了。


    祁明樂回去換過衣裙,正打算去蘇沁蘭那裏時,張元修也回來了。


    見張元修仍穿著早上那身衣袍,祁明樂怔了下,不禁問:“你也才回來?”


    “嗯,去了趟官署。”


    祁明樂點點頭,又問張元修:“我要去母親那裏,你要一起麽?”


    “一起吧。”原本要往裏走的張元修又折返了回來。


    他們兩人剛進蘇沁蘭的院子,就聽到裏麵傳來張雲葶的哭聲:“嗚嗚嗚,娘,她欺負我,她剛過門就欺負你,你要替我做主啊!”


    張元修腳下一頓,側眸看向祁明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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