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王燁大伯的聲音,正在擺早飯的王燁媽媽和王燁爸爸都愣了一下,隨後三個人的目光,瞬間就注視到了王燁的腦門上。


    原因無他,古樹村並不是一個什麽有名的村子,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平平無奇,所以怎麽可能突然吸引了這麽多領導過來?這完全沒有任何理由啊?而且結合從昨天到今天整個村子的情況,唯一與眾不同的就是王燁回來了!


    關鍵,他回來的一點都不同尋常,三台奇怪的皮卡車,還有五個年輕小夥子,而且一看就是有身手的那種,說一句是保鏢毫不為過!


    如此一來,哪怕是王燁的父母也不難猜到,領導的前來,和王燁有關!


    “別看我的啊!我也不知道什麽情況?”


    “唔,咕嚕嚕,嗬!啐!”


    王燁嘴裏叼著牙刷含含糊糊的如此說道,最後漱了漱口,也就在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聽到汽車的聲音越來越近了,很明顯是奔著這邊過來的,畢竟古樹村的村大隊是在北頭,而這邊靠近南頭,領導們沒有理由來這邊啊!


    “肯定是找你的!小燁!你坦白吧!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你是不是在外麵當大官了?”


    下一秒,王燁的大伯一邊扭頭看看窗外,一邊扭頭看看王燁調侃笑著問道,而王燁的父母二人則是麵麵相覷。


    對於這些領導們會來,說實話王燁並不意外。


    畢竟現如今聯合體的影響力是非常恐怖的,而天下市因為靠近燕京,又是國內知名的產煤之都,再加上現如今對於國內而言,煤炭依然是最重要的能源,所以天下市的重要程度是毋庸置疑的,更不用說還有煤炭工業部的存在,所以天下市和燕京之間的來往溝通非常的密切。


    甚至某種程度上來說,雖然山晉省的省會在龍城市,但是天下市的人,一方麵因為發達的煤炭工業,一方麵因為“天下大同”這四個字,對於這個省會並不服氣,所以和燕京方麵其實走的更近。


    這一點,從接下來幾十年中,大名鼎鼎的“煤老板”就能看得出來,煤老板們都是混燕京圈子的,就是因為這一層的關係,而現如今的礦領導們,在未來的二十年,會有不少轉化成煤老板,隻不過有些是明的,有些是暗的。


    如此情況下,天下市這邊的領導、礦區的領導和礦領導們,不難從煤炭工業部聽說王燁的大名,而王燁是山晉人又不是什麽秘密,再隨便一打聽就能知道,原來王燁還是天下市的人,那如此一來,這關係不就勾搭上了嗎?


    再加上王燁是搞工業的、是創匯標兵,那這些領導們隻會更加的重視。


    因為煤炭開采本身就是工業不說,煤炭是能源,而工業本質上就是一種建立在能源基礎上的產業,再加上現如今經濟雙規製等一係列的緣故,雙方之間存在大規模合作的可能性非常之高,那自然得重點關注一下。


    如此一想,整個經過就很簡單了。


    古樹村在礦上工作的人不少,王燁回來的也不低調,很容易就傳到了礦上,然後領導們不就都知道了?


    隻不過讓王燁意外的是,他們居然第二天大清早就來了,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行為讓王燁看到了他們的某種迫切需求,同時也算是給足了王燁麵子!


    “咱們,是不是應該去門口迎接一下?”


    “顯得比較有禮貌?”


    最後,還是王燁的媽媽如此說道,此時那些汽車已經停在了外麵的空地上,滿滿當當的一大片。


    此時此刻,在王燁家門口已經圍堵了大群的村民,沒有一百也得有八十,把整片空地堵了個水泄不通,然後在大家的注視中,一群人從車上下來,看起來就是領導的模樣,懂行的人還在低語的給旁邊的村民們暗自介紹:


    “這是市領導、這是礦區領導、這是礦務局領導。”


    “這是十三礦的礦長、那是九礦的礦長、那是四礦的礦長”


    伴隨著這些介紹的聲音,頓時在場的村民們時不時的發出壓抑驚歎的聲音,眾人的表情各不相同,有人羨慕、有人嫉妒、有人震驚、有人驚訝、有人若有所思,有人滿臉驕傲,還有人渾不在意,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看熱鬧。


    之所以驚歎,其實原因也很簡單。


    天下市這個城市,目前就是一座“能源型”城市,說白了就是靠煤礦吃煤礦,除了幹部以外,煤礦工人就是相當體麵的工作了,而且掙得也比較多,家境也大多比較富裕,尤其是相對於農民來說,更是不知道高到哪裏去了,就像是王燁的老爹,在村子裏很受尊敬,就是因為在礦上坐辦公室。


    如此一來,王燁能被這麽多領導,甚至是平時需要仰望的礦領導登門拜訪,牛逼不就是肉眼可見的嗎?那自然是人人驚歎和羨慕,最終又因為和王家的關係,轉變成了諸多不同的態度。


    “江海!江海!領導們來了!”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隻見一位礦上的辦公室主任喜笑顏開的帶頭,推開了王江海家的破爛木頭門,同時笑嗬嗬的高呼著。


    說實話,對於這位辦公室主任而言,當礦上的領導找到自己,要求自己來帶路的時候,心裏那叫一個驚訝,畢竟關於辦公室的王江海,他是再熟悉不過了,為人正牌老實,生活比較節儉,其他方麵不突出,唯一值得聊一聊的,就是他的那個兒子,據說考上了華清,在整個礦區那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果不其然,原因還真的因為他的那個兒子!


    “王廠長?想必這位就是王廠長了?”


    “王廠長果然不一般啊!華清的高材生就是厲害!哈哈哈!”


    伴隨著這位帶路的辦公室主任的聲音,王燁和自己的父母以及大伯也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在院子裏迎上了前來的領導,為首的那位領導看到了走在前麵的王燁,然後爽朗的笑著如此說道,聲音中有充滿了讚賞和感歎的語氣。


    “您好!領導您好!”


    關於自己老家的這些領導,王燁並不太熟。


    在曾經的曆史上,王燁因為先後在五機部和航空航天部工作,一開始屬於無人知曉的等級,等後麵牛逼起來的時候,因為涉及保密工作,同樣還是沒有人知道,到了三十來歲的時候,更是直接把父母接到了燕京,和老家這邊幾乎沒有了來往。


    “王燁!哎呀呀,我還見過你呢!”


    “當初你考上大學的時候,你還記得嗎?來來來,我給伱介紹一下,這位是咱們市裏的領導”


    隨後這位礦上的辦公室主任,也就是王燁老爹王江海的直屬上級,給王燁介紹了一番在場的領導們,不得不說,規模整的還挺大。


    在院子裏簡單的寒暄了幾句之後,眾人回到了堂屋,圍著火爐子各自坐了下來,王江海看起來有點局促,而王燁的老媽則看起來非常的坦然,表情除了淡淡的驕傲,看起來非常得體,正在給眾多領導端茶倒水。


    就在屋子裏寒暄的時候,王燁的父母因為取瓜子,來到了充當庫房的西房,然後王燁的媽媽壓低聲音對王江海說道:


    “怪不得,一個多月之前,你老說礦上的領導,在食堂碰到你,時不時還要打個招呼,寒暄兩句之類的。”


    “而且對咱們家噓寒問暖的,好像挺照顧一樣,原來是因為小燁”


    對於王燁老媽的說法,王江海呲牙一笑,看起來表情有點複雜,因為按照王江海當初的理解,那是因為自己工作做的好,在開大會的時候作為代表上去講話了,受到了領導們的關注,結果現在想來,根本和自己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全都是因為兒子!


    “我就說,昨天兒子回來的陣仗太大了!”


    “那五個小夥子,一看就不一般!”


    最後,王江海嘀咕了兩句,同時挖了兩大碗瓜子和花生,本來這是作為年貨,等著過年的時候吃的,現在拿去招待領導了。


    而在正屋裏,王燁和這些領導們寒暄了一番,在七拐八拐的繞了大半天之後,為首的那位市裏的領導,終於挑起了正題。


    “王廠長啊!前段時間我去燕京開會的時候,剛好在路上看到了一種卡車!”


    “嘿!當時我一看到這種卡車,我第一眼就被迷住了,這玩意兒怎麽能這麽厲害啊?打頭牽引的一掛、後麵還有兩掛,那路也是坑坑窪窪,感覺這卡車一點影響也沒有,咣咣咣的開,速度可快了,比我坐的轎車還快!”


    “而且上麵可不是空載的,我看裏麵拉著不少東西呢!”


    “那時候我就想,嘿!如果這種卡車,能用到咱們礦區就好了,現在咱們拉礦的卡車,噸位小、數量少、運力不行啊!想要采購一些,還得上麵給批外匯,但是這些年外匯緊張,哪來的錢給我們買卡車啊?”


    “但是,我當時就決定了,隻要能找到這種卡車的路子,無論如何,哪怕我去咱們煤炭工業部坐著、給領導們去磕頭,我也得把外匯給要過來,然後給咱們礦區結結實實的采購上幾十台上百掛!”


    “到時候,那運輸效率可不是哐哐的往上漲?”


    “後來到了燕京,我可勁兒的打聽了,然後我才知道了,原來這種中型拖掛卡車叫重卡列車!關鍵居然不是進口的,是咱們魯齊省自己生產的產品,而且還是軍工單位的產品,那時候我整個人高興翻了,晚上回到招待所都睡不著覺!”


    “本來我都準備著跑一趟咱們魯齊省了,結果第二天,嘿!”


    “你猜怎麽著?我聽石油工業部的領導們說,這紅星聯合體的廠長,居然是咱們山晉省的人,而且就是咱們天下市的!我心裏當時是又驚又喜,最後我又打聽了一番,才知道原來這位王廠長,就是咱們前些年考上華清的高材生啊!”


    “哈哈哈哈哈!”


    最後,伴隨著這位市領導爽朗的笑聲,現場響起了一片笑聲,氣氛瞬間就親近和熱烈了起來,沒有了最初的生疏感覺。


    此時此刻,王燁終於知道,這些人為何而來了!


    重卡列車!


    他們是為了買重卡列車!


    起碼從明麵上來說,他們的目的就是這個。


    說起來,現如今聯合體的重卡列車項目,其實非常的火爆,原本從那個部隊基地借過來的人手,已經完全不夠用了,於是又借了好幾批,甚至整個基地差不多都已經被借了下來,全部轉成了拆解廠生產基地。


    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有在這個狂野的時代,才能出現如此離譜的畫麵。


    而現如今的拆解廠基地,一方麵是59-k和59-m的生產,最近因為薩特勒的訂單,還增加了59-p的生產,另外一方麵,這個基地最大規模的生產,其實就是這種重型重卡列車的生產,但是縱然如此,也是供不應求。


    目前重卡列車,主要供應三個方麵。


    第一個方向,就是聯合體自用,畢竟現如今聯合體正在進行銷售版圖的擴張,外加幾個生產基地之間的交流,需要大量的運輸能力進行支援,於是重卡列車就承擔了其中絕大部分的運輸能力,畢竟這玩意兒是真的猛,完美詮釋了什麽叫“多拉快跑”。


    第二個方向,則是供給巴基斯坦的出口,畢竟巴基斯坦購買了不少的重卡列車,考慮到他們那邊是運輸戰略的,而後勤補給又是戰爭的關鍵因素,所以對於他們的交付絲毫不敢延誤,聯合體已經拿出了吃奶的勁兒來生產。


    第三個方向,才是麵向市場的銷售,其實從規模上來說,非常的少量,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產能的極大不足、自用的尚且不夠、創外匯的必然優先,那留給國內的,自然就沒多少台了。


    如此一來,問題就出現了,那就是供不應求!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計劃經濟尾聲的時代顯著特征,再加上以五機部和國防部的聯手、一機部二機部等等工業機械部的隨同,剩下的那點列車卡車的份額,幾乎被吃的幹幹淨淨的,因為現如今國家運力嚴重不足,國產卡車的運輸載重都不超過十噸,能達到十幾噸、乃至二三十噸的卡車,都是需要進口的,需要大量的外匯!


    如此情況下,聯合體的重卡列車,自然成了各個部委的心頭好!


    並且部委還下轄有大量的各種礦區和工廠,舉個簡單的例子,什麽大慶油田、安鋼集團這些龍頭企業,都是需要運力的,而且人家因為等級高、項目重要,自然也能從部委拿到或多或少的配額,本質上來說,這又成了計劃經濟。


    甚至為了這些配額,部委們也是做出了讓步,比如聯合體的小三輪和小四輪、乃至是皮卡車,購買都是不需要工業券的,隻要掏錢就行!


    而這一舉措,將會極大的活躍聯合體的產品的銷售熱度!


    最後,經過這一係列的操作之後,真正聯合體自己能支配的重卡列車數量,都是非常非常少的,目前能從聯合體花錢購買到重卡列車的,基本上隻有魯齊省內部的幾家和聯合體合作非常密切的產業鏈供應商,而且數量不算多。


    此時此刻。


    伴隨著房間裏笑聲的熄滅,王燁笑嗬嗬的調侃說道:


    “聽到領導們對我們的重卡列車評價如此之高,我都差點忍不住要飄起來了!”


    “其實我們還有很多不足,未來我們還會推出更多重卡汽車,滿足國內的運輸需求,但是不管怎麽說,還是感謝領導們的認可和支持!”


    “我以茶代酒,謝謝各位領導了!”


    王燁說著,端起來茶杯,然後一飲而盡了,而現場也適時的響起了一片笑聲和各種吹捧的聲音。


    “王廠長簡直太客氣了!”


    “謙虛!太謙虛了!不愧是華清的高材生!”


    “關鍵那重卡列車是真好啊!拉個百八十噸我看一點問題都沒有!”


    “必須的啊!那玩意兒跑起來和火車一樣,能拉的少嗎?”


    “哈哈哈,來來來!幹一杯!幹一杯!”


    最後現場的大大小小的領導們,直接全都端起了杯子,然後一飲而盡,現場再次響起一片歡笑聲,畢竟天下市這個地方冬天寒冷,喝酒的比例和酒量都比較驚人,更不用說都是些個領導,幾乎沒有不能喝的。


    等又一輪寒暄過後,坐在前麵的市領導說道:


    “王廠長,也不是不瞞你說。”


    “當初我看上了咱們的重卡列車之後,可是好一番的打聽,無論是煤炭工業部,還是一機部,甚至還去了咱們聯合體在燕京的辦事處,結果”


    說到這裏,他似乎略顯尷尬的笑了笑,而王燁也不難猜出來結果,部裏的重卡列車配額都是有數的,早就被那幾個大單位給吃了,根本輪不上天下市的礦區。


    “我明白,我明白。”


    “現如今我們的重卡列車產量其實也不高,所以沒有大規模的銷售,也無法供給所有有需求的單位。”


    “不過,既然是老家,那我自然得照顧照顧!”


    聽到王燁這麽說,頓時在場眾人臉上的笑意根本壓抑不住,其實在過去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裏,他們想了各種各樣的辦法,希望可以購買到重卡列車,但是最後都是徒勞無功,根本就沒有貨!或者說沒有大批量的貨。


    唯二的兩台,還是通過秘密渠道從黑市倒騰來的,加了不少價錢,而又因為這兩台車,這些人更是坐不住了,因為他們進行了實驗,這玩意兒賊能拉,別說是國內的那些卡車,就算是國外進口的卡車,也頂不住這玩意兒能拉!


    就以煤炭為例,輕輕鬆鬆的八十噸,還是一掛!


    而且隻要路麵條件稍微好點,沒有什麽泥濘之類的,也沒有什麽太危險的路段,一百噸也不是不行,隻是跑起來慢一點!


    這才是正兒八經的生產力啊!誰看到不眼紅啊!


    “我就知道,王廠長厚道!”


    “咱們天下市的人,就是不忘本啊!哈哈哈!”


    最後,麵前的領導再次吹捧了起來,現場又是一片附和的聲音,而王燁略帶遲疑的說道:


    “不過,說實話,這個價格我還真不太好說出口。”


    “畢竟您也應該知道,目前重卡列車,這也算是計劃內的產品了”


    王燁話音未落,旁邊的那位領導直接就拍桌子了,大手一揮異常豪氣的說道:


    “王廠長,你可千萬別客氣!咱們是親兄弟明算賬,該多少就多少!”


    “絕對不能讓你為難,大家夥兒說是不是?”


    在一片“是”和“對”的聲音中,在大家期待的目光注視下,最後王燁輕咳一聲,然後說道:


    “車頭三十五萬,後鬥十五萬,您看這個價格如何?”


    那一刻,現場陷入了難以想象的寂靜中,而王燁的父母和大伯露出了錯愕的目光,畢竟對於他們來說,別說是三十五萬和十五萬,哪怕是一萬塊錢,都是難以想象的天文數字,否則這個時代也不會出現“萬元戶”這個稱謂!


    而王燁掃視了一圈眾人,笑嗬嗬的端起茶杯,然後輕咳說道:


    “各位領導們,不管怎麽說,咱們買賣不成仁義在。”


    “我也知道這個價格不便宜,說實話這個錢我也不想掙,畢竟我們那邊也確實生產不出來,所以如果領導們能從煤炭工業部拿到配額,那是最好了!”


    “咱們都輕鬆!領導們說是不是這麽個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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