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才操持過一次葬禮,西宮月昳熟門熟路地聯係了相關的工作人員,熟門熟路地走進了追悼會。


    在他所有的馬甲中,西宮鶴影和涼羽澤的人際關係是最廣的,但又有微妙的不同。


    西宮鶴影的交際圈大多是萍水相逢,利益為上,除了那群真情實感熱血上頭的粉絲群體、少部分工作團隊的成員和幾個熟悉的人,竟是很少有人能稱作是他的朋友。除了工作的時候,這個人幾乎與社會完全脫節,該失蹤的時候誰也找不到他。


    涼羽澤就不一樣了。雖然熱愛擺爛,但他確實身處在極其複雜的人際關係裏,死去的仇人與活著的朋友數量差不多,休假之外的時間都在和人打交道。


    因此,涼羽澤的離去反而在小圈子內造成了更大的影響。


    霞光文學出版社停工了。


    人總是一種奇妙的生物,在知曉他人的苦難時,也許會抱有同情,但永遠無法真正的感受,隻有大家同時體驗到失去一個重要之人時,才會深深地理解那種悲傷。


    這回來安慰西宮月昳的人少了許多。他們自顧不暇。


    小林編輯幾乎是一下子蒼老了十歲,一天一夜沒有休息。西宮月昳和他再見麵時,發現已經奔向四十歲的小林編輯鬢角生了白發。他的眼角已經有了細小的紋路,眼窩深陷,所有的痛苦和不解在這一天裏無限膨脹,塞滿心房,又順著血管流向全身,最後艱難地從眼眶裏擠出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如此失態了,自從他跟著涼羽澤從無盡的黑色漩渦裏掙脫出來,走向更好、更光明的道路,就再也沒有如此迷茫過。


    竹原編輯更年輕些,情緒也更收不住,他差一點就撲上去,掐著早已經不能回複的人大喊:“怎麽忽然就拋下我們了!”


    往常怕催更怕得不行的作者們,也都忘了自己那些慘痛的經曆,一個個比死去的烏龜還要沉默,站在那裏說不出話。


    好像生活中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被切割出去,徒留下一塊可怕的凹陷。


    即使未來會自我修複,也終究要留下一塊醜陋的傷疤了。


    ……


    大喜大悲很傷身體,這幾天憂鬱沉悶的氣氛就沒消減過,一次又一次。連織田作也沉悶下去,他沒有表情,但太宰治看得出來他難過極了。


    沒有人能接受那種可笑的意外。


    活躍氣氛的重任落在太宰治頭上,他看得透人心,但對如何做一個正常的人類仍舊是有些弄不明白。尤其是在這種他人悲傷至極的時刻,他總不能說自己其實一點也不感到難過,最多有點對真相的好奇。


    他一開始有些猶豫,自己要不要扮演一下同情、悲傷的狀態,但很快就放棄了那種想法——如果他也把自己送進悲傷的漩渦,那麽這個家就沒救了。


    “你們還要休息到什麽時候?”他對文學社的人說,“涼羽澤經營文學社那麽久,就是拿來給你們墮落的?”


    他說著極度刺激的話。


    生活總是要繼續的,太宰治在殘忍方麵確實有些天賦,他冷靜,冷淡,壓根不介意別人心裏的扭曲。


    “月刊特輯還沒定稿,周刊也已經延期一天,合作方雖然發來了體諒的郵件,但你們確定要一直拖著嗎?難過,難過沒有任何的用處。”他在文學社裏轉了一圈,順便處理了些許事務,“好好對待他留下來的東西吧。”


    太宰治是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幫涼羽澤處理事務。其他人的狀態都不好,他雖然嘴上說得狠了一點,但心裏很明白這群人暫時沒法恢複到以前的工作狀態,隻能自己頂上,快速將工作過了一遍。


    他沒打算太負責,簡單處理了最緊急的事情,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飛奔回家。


    在門口,他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使那份工作上帶來的暴躁不要被帶回來。然後才開門進入。


    “月月。”看見熟悉的人還在,太宰治略帶驚喜地笑了一下,“好久不見。”


    “才過去一個白天而已。”


    “總覺得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他黏過去,和在外麵截然不同的態度,“月月,你別太緊繃了。沒人會責怪你感到難過。”


    他勸其他人不要沉溺於悲傷,也勸西宮月昳能把悲傷釋放出來一點,有點雙標,但他真是怕極了西宮月昳因為將感情悶在心底,從而忽然倒下的畫麵。


    西宮月昳眨了一下眼睛,感到抱歉。


    “太宰君,你辛苦了。”


    大概是怕他承受不住,這一次西宮月昳被安排好好地在一邊養病,兩天下來感冒差不多也要結束了,早就沒有原來那麽嚴重。太宰治卻仍舊一副應激過度的樣子,把他當做脆弱的人偶,什麽事情都不讓他做。


    他是有點悲傷,畢竟終於確認了是世界意識在進行排斥,而且不知道這種排斥什麽時候會落在自己頭上。


    西宮月昳隻能既來之則安之,走一步看一步。


    更多的難過,則是源於他看見了其他人的悲傷——比起他假模假樣的參加一下自己的葬禮,總有更多的人在真切地難過著,西宮月昳頭一回意識到所有人的情緒付出是如此龐大,而他不能一一回報回去是如此愧疚。


    他甚至覺得自己不應該在一開始的適合就創造那麽多的羈絆,這樣就算是發生了意外,也不會令那麽多人那麽難過。


    有一種欺騙了他人感情的錯覺。


    西宮月昳眼眸微動。


    是他一開始太貪心了。


    “我餓了,今天晚飯吃什麽?”太宰治強行打破了那種下沉的氣氛,他把西宮月昳從門口推進去,用歡快的語氣提問,“夏天了,我能吃螃蟹嗎?我想試著煮螃蟹火鍋很久了。”


    “別!”西宮月昳的思緒回到現實,“太宰君,你要是下廚,第二天就別想再見到我了。”


    他清了清嗓子,惡狠狠地威脅:“我要搬到織田君家裏去。”


    “就一次嘛。一次,我的廚藝肯定有所進步了,這回絕對沒事。”


    “你上次說沒事,結果做的貓飯讓小白陷入狂亂,在家撓花了三塊沙發布,上上次是把自己做的饅頭喂給鴿子,結果讓鴿子們失去了方向感……”西宮月昳細數太宰治的惡行,以及那十分恐怖的做飯技巧。


    太宰治聽了一會兒,也想起了那些被他禍害過的小動物。


    他突兀發現家裏最近冷清了很多,除了那隻貓還在蹦躂,鴿子們的數量大不如前了。


    “最近鴿子的數量是不是少了?”


    西宮月昳沉默了一下。


    “是的。”


    “最近飛出去散養了嗎?”


    “不……”太宰治聽見西宮月昳放低的聲音,“有幾隻絕食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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