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她的手收攏在掌心,不容置喙的淡淡語氣:“嗯。”


    旁邊是路燈,她故意踩著他的影子走。


    段柏庭瞧見了,眼?底幾分無奈,幼稚。


    宋婉月不大樂意:“怕我闖禍嗎?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別總和我爸媽一樣把我當成小孩子看待,在床上的時候也?沒見你......那種時候倒是很賣力。”


    “沒有。”他近來對她的容忍度好像高了很多,哪怕她總口無遮攔說一些不太正統的話。


    “怕你走丟。”


    宋婉月笑了一下?,握緊他的手:“你明明就是想能一直看到我。”


    段柏庭垂眸看她,數秒後,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


    並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


    直到跨過祠堂的過高的門檻,宋婉月才真正理解了段柏庭剛才的話。


    視線掃了一圈都沒能將全部?景象收盡眼?底,肅穆古樸的建築,高大而壯觀。


    燭火輕晃,門後擺著眾多朱紅牌位。


    宋婉月的老家沒有這種習俗,但她多少也?聽?說過一些。


    有些大家族十?分注重這方麵,光是每年以祭祖之名捐出去?的善款都可以養活數百企業。


    宋婉月沒了剛才的散漫,這下?都不用段柏庭的提醒,自覺挽緊他的手臂。


    一刻也?不敢從他身邊離開,恨不得成為他的貼身掛件。


    他去?哪自己?就跟去?哪。


    守夜的都是小輩,看見宋婉月的到來,視線紛紛落在她身上。


    有質疑也?有好奇。


    宋婉月笑容大方的與他們打過招呼。


    她今天的穿著溫婉貴氣,十?足的富家千金。


    微卷長發讓她添幾分可愛,加上甜美的笑容。


    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形象更是深入人?心。


    關於這個嫂子的事情,他們大多也?有些了解。宋家的獨女,前?年與段柏庭聯姻。


    雖然結婚一年多,可整個段家還沒人?見過她的真容。


    甚至連婚禮都沒被邀請。


    隻知道私下?辦了,並沒有預想中的盛大張揚。


    在得知段宋兩家締結姻親之後,那些媒體蠢蠢欲動,想要取得一手新聞。


    可後來不知怎的,竟然無人?再敢提及此事。


    連一點風聲都沒透露。


    所?以段家沒人?見過宋婉月。


    隻知道應當是位美人?,至少是能入得了段柏庭眼?的那種美人?。


    今天一見,倒覺得美人?這個稱呼用在她身上過於俗氣了些。


    過目不忘的長相,最吸引人?的還是她獨特的氣質。


    很難用言語來形容,但總覺得,她這樣的人?就該被好好嗬護對待。


    像是一隻精美昂貴的瓷器,需要放在層層保護的展示櫃裏。


    遠遠看上一眼?,都覺得足夠了。


    也?並非說她是個一無是處的花瓶。


    但就她的長相而言,哪怕她真的隻是一個頭腦空空的花瓶,也?還是讓人?想要憐愛疼惜。


    倒也?的確如?此,當下?這隻精美的花瓶不就正依偎在那個段家出了名,不苟言笑的男人?懷中。


    “段柏庭,蚊子有點多。”


    她聲音委屈,在這兒站了一會兒,脖子上就被咬了好幾口。


    冬天居然還有蚊子,是她最想象不到的。


    加上她又特別招蚊蟲。


    段柏庭輕輕揮手替她驅趕,然後將她帶離燈光燭火下?。


    有光亮的地方蚊蟲多。


    “還癢不癢。”


    她搖搖頭:“我要去?和你家裏的長輩打個招呼嗎?”


    “不用。”段柏庭把手裏的毯子抖開,為她搭上,“他們都不在這兒。”


    宋婉月往前?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那些年輕人?,估計是段柏庭的弟弟妹妹們。


    好幾個看著都與她同齡,甚至還有些明顯剛成年沒多久的。


    大部?分的視線還沒來得及從她身上收回。


    宋婉月看了一圈後,小聲慶幸:“還好我當時是和你聯姻。”


    段柏庭抬眸:“嗯?”


    她笑了笑:“因為你最好看呀。”


    他沉默片刻,喉間一陣短促的笑。


    段銜玉在旁邊看了一會,對自己?這個嫂子甚是感興趣。


    他性子怪戾,從小被父母寵慣壞了。


    凡是他覺得感興趣的東西,不管合法還是不合法,他都要去?嚐試一遍。


    所?以雖說如?今才二十?五歲,卻已經是三進宮。


    無論如?何,以段柏庭的性子,保持明麵上的尊重與禮貌已經是最高禮儀。


    段柏庭絕非心善之人?,段銜玉可不信他會有如?此縱容他人?的時候。


    說白了,當著祖宗的麵作秀罷了。


    要不怎麽說他能成功呢,畢竟誰能考慮的如?此周到。


    段銜玉咬著煙,冷冷笑了一聲。


    宋婉月把毯子掀了,非要縮進他懷裏撒嬌:“毛毯不保暖,我要你抱著我。”


    段柏庭解開扣子,將她裹進大衣。


    宋婉月說自己?還是第一次來祠堂守夜,覺得挺新鮮。


    段柏庭聲音低沉:“不會無聊?”


    她搖了搖頭:“以前?的話,或許會。但有你陪著我就不無聊。”


    他微垂眼?眸,看她在月光下?的那張臉。


    指腹下?意識地在她的細眉上輕輕描繪,她的骨相不算十?分立體,有種小家碧玉的溫婉。


    眉骨處的弧度起伏不大,與他完全相反。


    從前?在英國?時,時常被誤認中英混血。


    他有著歐洲人?的骨相,深邃立體。眉眼?又帶著亞洲人?的儒雅。


    兩種不相符的氣質在他身上相得益彰。


    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冷漠,加上他本身就是個不苟言笑的人?,更是無人?敢接近。


    而此刻,這樣令人?不敢接近的人?,卻有耐心的詢問他的妻子:“為什麽。”


    宋婉月抬頭,偏不明說,而是笑著反問他:“你這麽聰明,難道猜不到?”


    心髒微微酥麻,說不清是因為她的笑,還是因為腦海裏突然浮現的答案。


    分明知曉她不明說,就是連她自己?都沒有答案。


    隻是隨口撩撥,讓他去?發散思維。


    段柏庭擅於洞察人?心,可他總是沒辦法看穿宋婉月在想什麽。


    明明她的心思純淨到所?有情緒都盡數攤開。


    好比賭局上的明牌。


    他可以猜到任何一個人?的底牌,卻唯獨看不懂她的。


    到了敬香時間,宋婉月沒辦法和他一起進去?。


    雖說這算是個陋習,不論是性別還是姓氏,宋婉月都沒有資格踏進靈堂一步。


    段柏庭將毯子重新給她裹上,不太放心的又看了她一眼?。


    直到後者?乖巧的坐在那,和他保證:“放心好啦,我會乖乖在這裏等?你,不亂跑。”


    如?此,他才點頭:“我馬上回來。”


    他進去?後,宋婉月一開始的確沒有亂跑,後來被旁邊的壁畫吸引注意。


    攏了攏肩上的毛毯,走過去?細細欣賞起來。


    這祠堂的規模倒是符合“段”這個姓。


    雖說被歲月洗滌的過於老舊,但每一處地方的精細程度都在低調彰顯其財力。


    就說這牌匾題字,出自大家,若是拿去?拍賣,沒個八位數都下?不來。


    更別說隨處可見的壁畫和石雕了。


    她滿臉震撼地伸手去?摸,發涼的石壁讓她有種穿越時空的感覺。


    隨著一道腳步聲響起,一股淡淡的酸味飄來。淡到不細聞甚至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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