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除了歎氣,唯有歎氣。


    哪怕此時此刻就在門前,我也不能進去跟她們“相認”,讓她們知道我還活著,那等於親手把她們推入火海。


    “再等等我。”


    “很快就能結束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心中已經下定了決心,等這次閻王席結束之後,不管怎麽說也要將小俏娘川菜館開起來。


    當晚。


    我和張花旦隨便找了一家四星級酒店住了下來,途中我和他都沒有聯係任何人,連手機也沒有動用。


    甚至為了保險起見,我跟他互相守夜,兩人更替。


    還好,沒有什麽危險發生。


    次日中午。


    我們收拾妥當,再次前往了朝天宮。


    這一次去,並不是為了見相成,因為他讓我去見北駝魔的地址,正好在相反的方向。


    我是為了打探打探宗家的情況。


    隻不過讓我有些意外的是,我前腳剛到,後腳珍寶齋就關門了,一下讓我沒反應過來。


    我攔住一個珍寶齋的員工,笑嗬嗬問道:“這位小夥子,怎麽就關門了啊?”


    那小夥子歎了口氣,對我說道:“大爺,不是關門,是停業修整,咱們珍寶齋的老東家,最近要辦大喪事,宗老……”


    說到一半,他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立馬停了下來,擺擺手讓我趕緊走。


    我心中明白了個大概,看來宗家已經開始籌備宗老爺子的葬禮了,這倒是和我預想的有些意外。


    難道宗家根本就沒有插手閻王席的準備?


    這不符合常理。


    如今整個陵城的古玩江湖,都因為這場閻王席大動幹戈了起來,不可能如此風平浪靜。


    我沒想這麽多,反正距離開席還剩下最後兩天,急也急不來這點時間。


    回程,上車。


    我準備去見北駝魔了。


    在過去的途中,我腦子裏飛速運轉,將一切會發生的場景都模擬了一遍,最終挑出了三個可能性最大的情況,並盤算了相應的對策。


    北駝魔要跟我見這一麵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了看看我到底是不是“雍正爺”這號人。


    別看他是東西南北四大柱石之一,但江湖八門從明朝起就有了全貌,各種勢力錯綜複雜,他不可能認識每一位江湖人士,加上我讓人散播出去的那個故事,本就符合曆史和朝代,他能做的就隻有當麵猜測我的真假。


    也就是說,我一旦在途中有什麽漏洞,或者邏輯誤區,他於情於理,一定不會饒了我。


    到了地方後,我才發現這樓玉客棧,竟然不單單是一個客棧,而是一個看戲的地方。


    陵城跟首都隔得不遠,那邊的文化也傳了不少過來,但像這樣的客棧並不多見,至少我在陵城待了這麽久,從未見過這地方。


    那就隻有兩個原因。


    要麽,它新建不久,名氣還未起來。但我觀察茶樓的牌匾,還有裝飾等,都有著明顯的年久失修痕跡,可見並不是新建。


    要麽,這地方不對外開放,是江湖人士洽談生意、湊路子的地盤。


    這裏解釋一下。


    江湖八門的人在生活中,都有屬於自己的溝通、交流方式,我們稱之為“江湖春典”,他們做的活計,大多都不是什麽正規的東西,有時候甚至還違法,所以光是江湖春典,還不夠。


    於是,一些接頭的據點就出來了,一般都是由上了地位、頗有名聲的各大門主開支建設,不管是茶樓,還是劇院,甚至是按摩店,都有可能成為據點,江湖人稱之為“船舵”。


    一般來說,比較小的船舵,向來不對外開放。


    大一些的船舵,也有相應的會客室。


    我眼前這座茶樓裏的客人渺渺無幾,那麽不難猜測,它十有八九是北駝魔下麵的一個船舵。


    這對我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因為但凡是江湖人士,隻要進入船舵之中,就必須遵守相應的春典規矩,說江湖話,做江湖事,一點也不能少,不能錯。


    否則,輕則被掃地出門,重則斷手斷腳,割舌挖眼。


    這也正是江湖八門能存在這麽久的原因,不管是明八門還是暗八門,一切都是規矩為上。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古代人傳承下來的各種經驗,造就了“規矩”至上這個概念,江湖中永遠離不開這一環。


    我一時間緊張起來。


    別的不說。


    用屁股都能猜到,這就是北駝魔給我設的第一個關卡。


    客棧內外沒有一人來迎接我,裏麵的小二都在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我若是進去,就必須用江湖人的方式。


    我讓張花旦在外麵等我,他眉頭微皺起來,我便說了句:“沒事,我能應付。”


    他也沒再說什麽,給我讓開了位置。


    我深吸了一口氣,邁步踏入了客棧之內,聽著裏麵傳來的戲聲,卻不見戲台,這就意味著我必須先過第一關。


    船舵也分前後、內外,外的一般是招待過路的江湖人士所用,就比如當時我借用掛門的據點躲災一樣,這裏也是同理。


    內呢,就隻有船舵的高貴客人才能進去了。


    我看店裏沒多少人,便主動走向了一張桌子,從竹筒裏麵抽出了一雙筷子,將其平放在了桌上,淡淡張口道:“正點兒缺塊肉,門息點來招呼一聲?”


    正點兒指的就是顧客,也就是我。


    缺塊肉,是我要來點葷的吃。


    門息,指的就是掌櫃。


    我這一句話裏麵,蘊含了三個不同的江湖春典,並且指名道姓了要掌櫃的來,我不信對方聽不懂。


    果然。


    我這話一出,其中一個正在擦桌子的小二,便將毛巾往肩上一搭,走到我麵前笑嗬嗬道:“這位爺,門息在賬房忙呢,我來招呼您,您是想吃武鬆肉,還是想喝女兒酒?”


    武鬆肉,就是生煎的肉,一般不作額外處理,套用古代人士吃肉喝酒的場景就能明白,一般都是白肉配上烈酒。


    女兒酒,指的就是細膩的飯菜和小酌的酒,我若是想喝女兒酒,接著就得跟小二說,是要吃淮南,還是淮北的菜。


    但我這次來不是為了喝酒,更不是為了吃菜,進門說那句話隻是為了表示我懂江湖春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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